奇怪,今年正月初七立了春,可是仍旧很冷,没半点要回暖的迹象。他到外衙取了个铜手炉,打发人加新炭,等有了热气才缓步往后身屋去。
轻手轻脚推开门朝里望,她像只猫儿一样蜷在褥子里。两肩掖得紧紧的,只露出如玉的的脸。孱弱的美丽,眉目如画。他定定看着,说不出心里是种什么滋味。只能感叹着,可惜生于谢家。如果不姓谢,她的人生一定是如锦如织的。遇不上他,不会半受强迫的拜他为师、不会那样年幼就离开母亲、不会弄得连自己的月事都处理不好……她其实就是个孩子,傻傻的,天真的。他感到困顿,也无法设想以后。她现在敬重他,也许还带着些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好感。等夺位的闹剧愈演愈烈时,她绞进漩涡里,不知还能否待他如初。
他幽幽叹息,提着袍角进门槛。她听见脚步声张开眼,叫了声夫子忙坐起来,头发睡得乱蓬蓬的,一副糊涂模样。他看在眼里,只觉满腔的怜爱无处消磨。再三再四的压制,不看她,不触碰她,平常心对待。可是平常心去了哪里呢?他的手简直有独立的思想,不受大脑支配。替她摘了巾帻,手指穿过她的发丝。她有一头厚而柔顺的发,略一动便有淡淡的香气。他有些好奇,俯身去闻,那是股如兰似桂的味道。其实不好分辨,像是从每个毛孔里散发出来的,没有出处,但沁人心脾。
弥生不知道信期算不算病,横竖身上暖和了,肚子也不疼了。手脚都能活动,叫夫子梳头实在太不像话。她微抬了下脸想婉拒,却不曾想一道柔软的触觉擦过她的额,她顿时怔住了,那是夫子的嘴唇……
慕容琤始料未及,等意识到的时候,居然已经和她靠得那么近了。好在他有处变不惊的定力,面上不动声色,可心里却难免仓惶。
她嗫嚅着,“夫子……”
他笑了笑,压住她抬起来的手,“你坐着别动,我来。”他用手指给她篦发,一丝一缕的顺,极有耐心。又怕刚才的事引发尴尬,半带解释的打岔,“我才刚要问你呢,你头上熏的什么香?”
弥生茫然道,“单拿皂角洗头,并没有用什么香啊。”
他抿起唇,终于相信体香一说是确有其事的。那种馨馨然的味道织成一张网,把他整个人从头到脚严实的罩住,挣不开,难以超脱。心里清楚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很快替她束好了发,退后一步问,“能下床么?”复又成心逗弄她,“要不要为师抱你上车?”
她吓得连连摆手,“不不,不敢劳烦夫子,我自己可以走。”
他也不多言,把手炉递给她,转身出了屋子。
回去的路上分车而行,弥生靠着围子朝外看,太阳将下山的当口,晚霞把半边天染成了氤氲的红。不甚浓烈,难以描绘的一种凄凉。她虾着身子,下巴抵在膝盖上。手炉放在大腿根,像个篓子一样兜压住了,小腹上便暖洋洋的一片。
车顶上的角铃悠扬回旋,不多时到了王府门前。车一停下,皎月和皓月就迎上来打毡子。看了她一眼,惊讶道,“女郎怎么了?脸色这么苍白!”
她摇摇头,扶着皎月的手下了地。夫子大约有话交代,特意停下步子等她。她忙敛袖上去作揖,“学生听夫子示下。”
他不太满意她动辄上纲上线,把师徒辈分划得那么清楚。只是不方便当着下人的面嗔怪,便沉着嘴角道,“你身上不好,明天不用到太学点卯了,只管在园里歇息。要什么打发人到掌事那里去说,他那里要是办不了,等我回来处置也一样。”
弥生感念夫子体恤,深深长揖了道谢。他拿眼梢瞥了瞥她,不再说什么,踅身迈进了王府大门。
回到卬否,早早就上床挺尸了。皓月纳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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