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承彻与萧忠顺商议至三更才散,次日早早便起身,进凤寰去见萧贵妃。
萧贵妃刚刚起身,对着窗前铜镜,正欲梳妆。地中央一架凤凰栖梧桐树纹样的大铜鼎里燃着和了百花的银霜炭,将这隆冬时节的屋子烤的温暖异常。
架子上几盆水仙也开的极盛,映衬着几盆葱绿的盆景,竟有了几分春意。因萧贵妃不喜熏香,屋里周遭角落里都安放着高脚瓷盆,装着各色鲜果,此时鲜果被热气一烤,果中香味俱被蒸了出来,和着水仙的香气,独有一股清雅安静,出尘脱俗的意境。
初升的阳光从银红窗纱上透进来,更显着屋内纹彩辉煌,光灿非常,又兼着屋中诸多物件俱奇细巧,世上罕有,乍一进来竟让人感觉似入了仙境一般。
萧贵妃身上穿着一件石榴红的羽纱夹衣,下面配了一条同样材料颜色的八幅百褶裙,上面却用银色丝线挑绣了一只飞鸣的丹凤。腰中系了一条极宽的银色闪锻腰带,上面满绣着折枝的石榴花纹样。外面套一件月白素纱宽袖敞身长袍,袖口与领口处用本色丝线绣了些细小的茉莉花,衣襟下摆处用暗褐的丝线绣了一截交缠的花枝,却用五彩珠子在花枝上攒了几朵艳丽的牡丹花,边上用五彩丝线绣了二只翩跹起舞的蝴蝶。
她人坐在那里并不动,但身姿自有一种夺人心神的曼妙,皮肤容貌保养的极好,任谁也看不出几近四十的年纪,琼姿花貌,黛眉凤目,一头漆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更增添几分明媚的光彩,竟似韵华少女一般,只是紧闭的朱唇似有无限寂寞孤独之情,眼波中也没有少女的温柔,尽是萧杀的寒意。
萧贵妃从铜镜中看到姬承彻进来,微微笑道:“王儿怎么这么早便来了。”见姬承彻欲行礼请安,便摆摆手道:“不必拘礼了,外面风寒,以后请安尽可以晚些。”又笑道:“过来给母妃梳梳头发吧,人老了头发也不像从前浓密了。”
姬承彻走上前从女手中拿过玳瑁牛角梳,一边轻轻的给萧贵妃梳头一边笑道:“母妃说哪里话来,母妃韵光正好,怎么会老。这头发依儿臣看却是越来越好了。”
见屋中的女都知机退下,萧贵妃道:“你去各地军营中送火碳,各营中情形如何阿?”
姬承彻道:“母妃放心好了,事情俱已办妥。本以为这些带兵的都是些人,没想到,倒都是些知机识趣的,很能体会母妃的心意,俱把他们的身家命,前程官爵都放在儿臣身上了。”
萧贵妃轻笑道:“越容易收买的人,也越容易背叛。这些人都是些墙头草,办事少不了他们,但成大事也不能指望他们。”
姬承彻正色道:“母妃教训的是,儿臣记下了。”皱了皱眉头接着道:“我风闻昨日父皇竟有意让靖王带兵征讨燕丹,不知道母妃意下如何?”
萧贵妃并未搭话,从首饰匣中拿了一枝缠金丝玉兰花头的羊脂玉簪拿在手中把玩,淡淡地道:“这有何不可,我倒很想他带兵出征?”
姬承彻闻听萧贵妃竟有意让靖王统兵,忙道:“若靖王统兵为帅,那东华国的兵马就在俱归他统辖调度了。母妃多年来费尽心力地将他困在圣京,如此岂不是前功尽弃了,儿臣请母妃三思。”
萧贵妃听了似笑非笑地道:“依你的意思,竟选拔何人统兵为好呢?”
姬承彻闻听忙走到萧贵妃面前,垂手道:“儿臣愿领兵出征。”
萧贵妃望他脸上看了半响道:“这是你的主意,还是你舅父的主意。”
“是儿臣的主意”姬承彻见母妃不喜不怒,也不准她的心思。想了想又接着道:“若儿臣借此时机将东华国的兵权拿到手,国中大事便尘埃落定,母妃再不用费心劳神了。还请母妃不要顾念儿臣辛苦,多在父皇面前提及才好。”
姬承彻只顾把自已的意思说出来,却没注意到萧贵妃眼的越来越胜的怒意。
“糊涂东西,怎么这点事情竟想不通彻。”萧贵妃怒道:“你也不想想,若按你想法,太子未何不请缨出战,他身为太子统兵亲征岂不是更有名目?就因他明知你父皇他宁可让那些不中用的将军带兵,也不会把兵权交与任何一个王子。若你请缨为帅,他定会也请求为帅,你定能争得过他吗?倘或他见争不过你,鼓动那些老臣建言和议也是有可能的。再退一步讲,即使你父皇命你为帅,若你带兵走了,这圣京城中就只剩下太子与靖王,难道你想把这圣京拱手送给他们吗?倘或此时你父皇有何旨意,你当如何?你以为统兵为帅就有了兵权吗?兵权岂是这般好夺的?若如此轻易的就得了兵权,我又何苦费这许多心机,将萧忠顺安在边关数载,没想到这个蠢材竟将我数年来的心血毁于一战,真是气煞我。”
顿了顿又道:“想你舅父虽是庸才,好歹也是一个带过兵的人,他且被燕丹兵马打的这般狼狈,你就一定有胜算吗?如今你舅父已然失了势,短时之内圣上不可能再让带兵了,若你也兵败失势,我们还有什么指望。”
姬承彻昨夜只是想兵权想的入了迷,竟未深想到这一层,听母妃一说,背后不禁感觉丝丝凉风,只是心中仍有些许不甘,嗫嚅道:“只是若靖王帅兵出征,若得胜了,那太子的势力我们又如何抵挡?”
萧贵妃闻听此言,心中怒意更盛,将手的簪子猛的向地上一摔,羊脂玉簪应声碎成几段,乌金的地面映衬着细腻的润白,更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森。
口中恨恨的道:“他若败了我自有道理,溃败之师还有何声势,即使他这个主帅也难逃一死;他若胜了难道你就白白的掌管户部吗?大军的一切用度不俱是由你调派吗?若你不放粮,他军中无粮也难以为继,能生出什么事端。难道这些事还要母妃一件件一样样的教你不成?”
姬承彻见萧贵妃动怒,忙跪倒在地道:“儿臣心思愚钝,请母妃息怒。”
萧贵妃眯起眼睛冷哼一声道:“你哪里是心思愚钝,你的心思全用在娈童身上了。你在外面胡作非为,真以为我不知道吗?是不是想让我把你那些男宠都杀了,才干净。”
姬承彻吓的额角冷汗直流,哭道:“母妃息怒,儿臣知错了。儿臣再也不敢胡行了,请母妃饶了儿臣这一次吧。”
萧贵妃怒气渐消,俯身抬起姬承彻的头,缓缓的道:“儿阿,这世上人虽多,但母妃这一生能指望的也就只有你一个了。不是母妃心狠,贪权嗜杀,只是不得已而为之,倘或我们走错一步,哪还有命在。你定要好自为之,切不可给他人可乘之机”
此刻,她不再是把持朝政的那个萧贵妃,不再是那个攻于心计生杀予夺的萧贵妃,她只是一个在权力漩涡中挣扎的女子,一个舐犊情深的母亲,一个在深厚的墙包围中逐渐枯萎的生命,便在金玉的簇拥下也如置身于深秋荒凉的树林中,曼妙的背影中透出无限的悲伤。
正说间,姬道涵身体边的小太监前来传旨道:“圣上口谕,今日早朝,请萧贵妃同行。”
在太监尖利的嗓音中,萧贵妃这些从不曾流露过的情愫都似晨起林中的雾一般,只在一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她慢慢直起身,沉声对姬承彻道:“你去你给父皇请安吧。你父皇近日龙体不适,仍为国事日夜悬心,你好生替你父皇分忧吧。就说我偶有不适,请他自去早朝。”……
朝中众臣见皇帝不似平常疏于政事,竟接连二日上早朝,知道必定是为征讨燕丹国之事。虽然屏风后不见萧贵妃,但太子、桓亲王、靖王等俱在,又不知圣上到底是何主意,因此上了殿来,朝拜行礼起身后,都垂手肃立一边、沉默不语。
姬道涵见状,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夏夜,漫天星斗下,那个缟衣素颜的女子嘲笑他是天下拥用最多,得到最少的可怜人。那一抹嘲笑刻在他心头多年,此刻想起却不是往昔那般憎恨,而是一种身心俱疲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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