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常常能听到弟弟的消息,春桃和他讲的,为的是逗他乐一乐。常常能听到今儿个秦将军又被二公子撵出房外,明儿个秦将军又被二公子骂了个狗血淋头之类的趣事,楚茗听的时候脸上都挂着淡淡的笑意,眼里的光点点带柔。
他虽是气那秦峥,气弟弟的傻,可他也知道人这一颗心,自己是管不住的。自己且未能做到断情绝爱,弟弟从年少懵懂便心里装着那个人,装了这么多年,又怎么要求瑜儿真的和他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呢?
要知道,弟弟那红锦囊袋子里什么都没有写,里面只是一首写的很烂的诗,一首打油诗。
不过是少年纵马酒醉后的狂笔,竟也被他这般小心地藏起来,这般珍重地视作是一生的夙愿。
可笑,可叹。
楚茗人在宫里,精神实在是不大好,日日十分倦怠,吃了睡睡了吃的,也没见身上长多少肉,一摸还是瘦得硌手。他在宫里虽是君后,但却鲜少参与后宫之事,每日在鸾翥殿里头,兴致高了便抚抚琴,练练字,没有兴致便睡上一天。
燕承启还是会每日来他殿里待一小会儿,若是他来时楚茗睡着,他便悄悄地坐在床侧,安静地瞧着楚茗的睡颜,偶尔给他掖一掖被角。有时候瞧着瞧着,一个下午便过去了。若是楚茗醒着,他也不多说话,只是问问孩子,然后两个人相顾无言。楚茗也不多说,只当他是个不存在的,两人之间似乎隔着一层若有若无的冰障。
已经是秋天了,楚茗想起来,楚家在郊外山上有一片园子,那地方植满了枫树,如今也该是层林尽染,别有风味。他和弟弟,每年都在秋日约定一天同去那园子里喝酒作诗,赏枫游玩。今年虽说不能喝酒了,但是他还是盼着能和久别的弟弟再次相聚。
他心里实在是苦的很,但他谁也不能说,但是他知道,有些事他不说,楚瑜也能明白。
楚茗从床上起身,有些迷糊地舒展了一下腰背,换来肚子里孩子一记狠踹,疼得楚茗捂着腹又软软地趴下去,郁郁寡欢地思考了好半天这是不是孩子都告诉他应该再补一觉。
好不容易才从床上爬起来,到了燕承启的御书房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日头西坠了。
守卫见了是君后,也并未多加阻拦,楚茗很轻松就进了去。燕承启还没有回来,听说是陪那桑婼游湖去了,也不知游的这是哪门子湖,坐的是不是乌龟,游到现在还没回来。
楚茗咬着后槽牙想着,决定多去住几天,最好再也不回来了。
御书房里的东西楚茗实在是无心去看,古法有道之后宫不得干政,再来,他真是怕再撞出一个什么机关来,瞧见一屋子的挂画来。当下想起白琏的丹青,倒了胃口,连忙从御书房里退了出来,在旁边几间屋子闲闲地转。
当转到地四件屋子的时候,他觉得很奇怪。
这间屋子里,只有一张桌子,一只很大的黑色木檀盒子。
其他屋子都很是正常,只有这间的反常,让楚茗懒懒的步伐顿住了。他皱着眉瞧了那只黑色木匣好久,最后还是没忍住,慢慢走过去,开了双环扣,开了那匣。
那里,也是一个个画卷。
楚茗的心忽然剧烈地跳动起来,直觉告诉他这些画卷和他有关,他忍不住伸出颤抖的手去取出一个来,解开丝绸系带,缓缓展开。
一个无比熟悉的容颜展现在上好金撒宣纸上,笔触温柔而深情,每一笔都细致地描绘出卷上之人的容颜,笔迹干净流畅,似乎是一气呵成之作,这样的丹青,绝非是一两幅的画便能练出来的。
画卷完全展开,一个男子一身淡青色长袍,手执一杯清茶之景完全显露出来,那男子面若冠玉,眼波流转间似乎有万千思绪,端是一副翩翩君子模样。
右下角有两行小字:吾爱,予玥。
没有署名,也无印章。
楚茗的喉咙似乎被一大团棉花塞住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竟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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