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老太君微微皱了皱眉头,不满地斜睨了肖夫人一眼,正要开口训斥,就听旁边‘砰’的一声,雨霏将手上金银三镶象牙筷子重重地磕着在了乌木边铁梨心灵芝纹的长桌上,讥讽道:“姨娘虽是庶女,到底也是大家子出身,怎么连‘食不言寝不语’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
肖夫人气得满面通红,十指紧紧地抠着光滑的盘沿,脯剧烈地起伏着,心里暗恨道:小蹄子,就让你再嚣张一回,等会儿管保教你哭都没处哭去。”
一时饭毕,众丫鬟鱼贯而入用**翅木南山采菊图茶盘捧上茶来。雨霏一挥手,朗声道:“既然肖姨娘这么急不可耐,本也不能拂了你的好意。这就请大夫进来吧,也好早点儿还本一个清白。”
说完,自顾自地走到幔子里坐在红木嵌铜缠枝花纹软榻上,笑盈盈地语带深意道:“赶紧开始吧,一会儿本还要进去向太后娘娘请安呢。可别耽误了时辰。”
于是家下媳妇们捧过湖色地缂丝莲塘鸭图大迎枕来,一面给雨霏靠着,一面拉着袖口,露出手腕来。那庸郎中方伸手按在右手脉上,调息了次数,凝神细诊了半刻工夫。屋内鸦默雀静,人人面面相觑,弥漫着一股令人压抑的死寂。与雨霏的淡然自若,从容不迫相比,那庸郎中却显得心事重重,忐忑不安,不过一会儿,脑门上已经渗出了豆大的汗珠,三个指头也是颤颤悠悠,好几次险些找不准脉象。又过了约莫一顿饭的工夫,方拂袖抹去满脸的汗珠儿,战战兢兢地颤声道:“请郡主殿下换只手。”
雨霏轻笑嘲讽道:“怎么,本的脉息就这么难断?也是,若有一丁点儿差错,怕是你可担待不起呢。难怪要这般小心。”
庸郎中闻言,心中一颤,腿脚一软,险些跌下凳来。好半晌方镇定心神,装模作样地眯眼沉思,从缝中偷偷瞥见肖夫人那满含警告的铁青的脸,心下一横,咬牙道:“看郡主的脉息,左寸沉数,左关沉伏;右寸细而无力,右关虚而无神。心气虚而生火,肝家气滞血亏,乃脾土被肝木克制。故而经期不调,夜间不寐,月信过期,心中发热,这才不思饮食,神倦怠,不时晕眩,四肢酸软……”
安老太君打断道:“谁让你掉书袋子来着,你只说她肚子里的孩子妨不妨事?”
庸郎中抬头满脸惊诧道:“孩子?郡主殿下忧虑伤脾,肝木忒旺,这才导致经血不畅,脾胃失和,若不好生调养怕是将来于子嗣有碍。”
肖夫人故作大惊小怪叫道:“哎呀,你可瞧清楚了。郡主娘娘这些日子以来又是头眩,又是害喜的,整日家懒怠动弹吃不下东西,月信也迟了。怎么到你的嘴里竟成了个大症候了。”
庸郎中身子微微战抖,斟酌着字句,犹犹豫豫地低声道:“照脉息来看,的确不是喜脉。小人不敢撒谎。”
安老太君忽的站起身来,浑浊暗沉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雨霏那已经煞白如纸的面容,狠狠地往地下一顿龙头拐杖,高声怒斥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正好,咱们这就一块儿进去见太后。请她老人家来评评这个理儿。”
杜若满含焦急的眼眸不时向门外望去,因辩驳道:“郡主的喜脉可是里的太医瞧出来的,老太太怎能听信这江湖郎中的一面之词。”
安老太君怒不可遏道:“怎么,事实摆在眼前,难道我还冤枉她了不成?我早就觉着奇怪,成亲还不到一年,哪有这么快就有了的。想不到堂堂郡主竟然如此下作,真是家门不幸哪,教我哪有脸面去见王家的列祖列宗啊。”
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冷夫人这时却忽的出声道:“太医瞧错脉断错症也是有的,看郡主这样,怕是真的不知情。”
雨霏一脸惊诧,想不到这冷夫人平日里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这会子却敢犯众怒为自己说话,真是教人好生奇怪。转头却见冷夫人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冰冷淡漠,仿佛刚才的话儿并不是出自她的口中。
安老太君口不择言道:“哼你们一个个的都为她说话,难不成是受了人家什么好处。啊……我倒忘了,我只是个小小的县主,人家可是高高在上的郡主娘娘,难怪你们一个个狗不颠似地赶上去巴结呢。我今个就把话撂这儿了,今后这府里有她没我,有我就没她。”
众人见安老太君果然动了大怒,一副活要吃人的厉害样,连素日里最得脸的冷夫人都有了不是,吓得都不敢出声儿,哗啦啦跪倒了一片。
109:富贵三更枕上蝶(二)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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