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石径小道延伸其中。青萍站在径上前望,目光越过深墙探向遥远的天空,碧蓝的天空无限的凹陷下去,一朵白云漂浮着,极力变换着自己的形状,看上去有点像一匹奔腾的马,一会它的腿便消散,整朵云变成了背乡坐着梳了两条辫子的小姑娘。它似乎拿不定主意要做人还是做动物。云继续前行,划过延伸远去的天空,仿佛也受到了那股神秘的力量,被拉伸成长长的一条,白色的河。
青萍看着空中的云。冷不防肩头被人拿扇子敲了一下,回头看时,却是杜惊红。青萍又吃惊又欣喜,且尴尬且羞愧,不知如何面对。杜惊红看到他躲闪的目光,益发笑道:“青萍公子好风流!那云被你这般凝望也含羞欲去了。”青萍本就愧疚,杜惊红此言正中他的要害,一时手足无措,无地自容。“既然未曾负荆,何须长站门外。”杜惊红看着青萍撂下一句话,先自进去了。一时室内响起一阵玉鸣般清脆明丽的笑声。青萍怔忡片刻,回味方才杜惊红所言,有些感动,心暖暖的柔软起来。她到底与众不同,竟都懂。倒不枉了他对她的用心。
青萍轻步进去,没有打断室内二人的谈话,只默默站在一旁,静看太后形容:面色依旧,妆容洁整。粉匀肤滑,脂凝唇红,秀眉斜飞,细眼轻扬。显然是妆饰过的,仔细看去,仍能发现微微浮殇的眼皮,那里曾泪水漫滴、忧伤肆虐。
“姑妈,您素日吃斋念佛,佛祖肯定也念着您,看您皮肤还那么光滑,头上连一根白发都没有!”杜惊红说着,递了一块桂花糕与太后。她知道太后喜欢吃这些糕点。
太后笑笑“老了,不像你们,还正好!”言毕把桂花糕放进嘴里,柔软的甜,清淡的香,在唇齿间盘桓。除了这点香甜,也没有更多可期盼。年轻与衰老,也没有更多区别。
杜惊红还欲再言,外面传来的声音止住了她开口。“皇上驾到!”声止处杨显便走了进来。杜惊红已站起,正要向皇上行礼,杨显抬手制止了她,直接走到太后跟前“儿臣给母后请安!”天后紧紧拉着杨显的手,把他让到旁边的位子做了,仍握着杨显的手不放,一副欲语还休的神情。“我儿瘦了。”最后她只说了这一句,眼睛看着杨显,语气很柔和。
杨显听后不禁心酸。他何尝看不出太后的憔悴。“儿臣没事,不知母后近来可安?”是明知故问。他不知如何说起。
自杨显出现,殿内便渐渐充满了伤感的气氛,先前杜惊红试图逗太后开心的努力也变得徒然,此刻便连她自己也有些悲戚。
“我一切安好,吾儿政事繁忙,也记得照顾好身体。”仍是叮嘱的口气,听了让青萍也觉不忍,何况杨显。他赶紧低下头去,不敢看太后的眼睛。过了片刻方抬起头,声音坚定的说道:“母后放心。儿臣一定处理好这件事。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您!”
显儿长大了。太后想。她看着杨显,见他双眉飞扬,目光如炬,眼中再也没有儿时的畏惧。都说他眉眼像她,其实整个面部轮廓还是能看出先帝的影子。她想,心中觉得欣慰,又疼惜。良久,方开口“我这没什么事,青萍,你陪着皇上回去吧!”青萍应声前来。杨显也站起身。“小心伺候,别让他累着!”她又忍不住叮嘱青萍一句。
杜贵妃也告退,同他们一起离开了。丹玉宫顿时又变得空荡荡的,有些冷。“明心,把我那件织锦披风取来。”她穿戴好披风,也起身走向殿外。
尽管出于谣言中心的太后与青萍表现地相当平静,其他人却做不到这一点,因而事情并没有在两人的平静中不了了之。朝堂之上有个叫嵇言的谏官先上了一道折子投石问路,接下来纷至沓来的奏折只传达了一个内容:青萍祸乱后宫,罪该当诛。
杨显最近分外敏感了些。当他看到嵇言的奏折时,毫不犹豫地把他与那个阴谋联系起来。毅然决然地把他处斩了。“有人暗中散布流言,中伤皇威,扰乱民心,朕一定查明此事!”又是掷地有声的一句话。他不会任由那个人对他暗中放箭,他不止防守,他要强势地采取主动的态度。
有些官员真被杨显的态度给震慑住,也有些没有。他们都自视是忠心正直之士,心中存有读书人的节操,有治国平天下的理想,于是冒着被皇上责罚的压力,依然有三人联名上书,呼吁皇上以江山社稷为重,除戏子,安民心。杨显看后气愤万分。“反了,全都反了!阴谋,都是一伙的!”他霍地站起,把折子唰地掷在了地上。“把屈广给朕喊来!”王总管应诺着出门而去。
一时屈广进,伏在杨显身前。“给朕查一下,这三个是什么人!”杨显指着地上的奏折命令道。屈平捡起奏折,小心翼翼地盍好。“我让你查的事有线索了吗?”片刻后杨显又问道。
“回陛下,臣暗访宫中,找到了这个。”屈广说着,把一折叠的宣纸递给了杨显。杨显展开看时,正是那八个字。“有人刻意把它放在东门内的一个亭子里,被人看到,才由此流传开的。”
“会是谁做的?”杨显说着,像是在问自己,不由陷入了沉思。
“微臣不知。微臣去尚宫局查过,这是宫内统一采办的宣纸,但除了修心殿,兰香宫、梅雪宫以及玫霞苑都有支领。”
“你下去吧!”杨显说。屈广应声趋步离开。
不出一日,联名上书的那三人因着天子的特殊关照便都在天牢里了。据屈广回报,这三人同是羲和三年的进士,因同是贫寒出身,且志趣相投,三人平日里便经常诗酒清谈,偶尔受邀去东王府,也是谈诗论画,颇为中肯,渐渐小有盛名,人称“宜都三君子”,并无其他特殊的政治背景。杨显听后默然。
却说太后穿戴了披风走出丹玉宫,信步到了清合苑,高高的宫墙是那么寂静,翻新过朱红色的木门经长年日晒,又褪了颜色,变得陈旧,而木门下沿尤有雨水淋打过的痕迹。苑内的野草该长疯了吧,现在也该萎黄。透过高墙还能看到里面的合欢树,可惜叶子业已枯萎,堆落在屋檐的琉璃瓦上,黄色的瓦,黄色的枯叶。这就是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吗?那时的自己,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扫庭院,衣服上掉落的扣子,一枚铜钱,几缕缨穗,总会有些小东西。当然,最多的还是落叶,尤其到秋天,前一天才扫干净,睡过一觉,地上又铺满一层,要是刚下过一场雨,湿漉漉的,踩上去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冬天会下雪啊,还要扫雪,真冷,手都冻僵了,连扫把都要拿不住。有时候扫雪之前会看到有一串小小的脚印,无声地躺在洁白的雪面上,冰冷的雪看上去竟显得有些柔软。她知道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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