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和黄萧养想在一起,便不会把文胖子的山地特种大队派出去,那可以说是丁一手头上,最为强有力的一支部队了,至少在广西这样的山地环境之下,大明第一师的作战序列里,山地特种大队,绝对是首屈一指。
而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报告声,刘铁匆匆出去,低声应答了几句之后,手执着信件转身回来,丁一冲他说道:“念。”看那信封的样式,不用问就是杜子腾那边发来的战报,丁一并不避忌黄萧养,这样的人物,要教他全心全意跟随自己,单纯推心置腹是不够的,还要让他看看,自己是如何完成在其他人眼里,包括黄萧养自己心目中也认为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让他参与每一个细节,让他着迷每一个安排。
“……第一旅于平乐府城,依托城墙发起狙击,据观察哨证实,已击死、击伤侯逆所部七十余人;第二旅于城外发动七次连规模的冲锋,在掷弹筒的支持下,夺取桥梁通道一处,渡口四处、浅水滩一处,毙敌三百二十人,俘虏一百六十四人,我部牺牲六十九人、重伤七十一人、轻伤二百余人……于酉时之前,已于平乐府城外,完成对侯逆所部二万余众的包围……龙骑兵一营、二营、三营,于酉时从东门突围而出,前去增援藤县,暂隶山地旅指挥……”
丁一听着点了点头,向黄萧养问道:“阿养怎么看?”
黄萧养摇了摇头,很直接地说:“如我是一哥。这仗都不知道怎么打,如何说起?”丁一却教他只管说,黄萧养也不矫情。想了想开口道,“我听那联络人说,打平乐是黄牛儿领的队伍,那二万人至少有过半是老底子的军兵,不知道一哥在平乐,放了多少军马?”
“第一旅下辖七个营,有三千人;第二旅下辖六个营。二千五百人左右;师直各直属队统共算起来也有一千多人。”丁一倒是一笔笔都在心中,随口便能说来,不用去查阅文档。“不过三个龙骑兵营突围去藤县,第一旅在平乐城内,大约二千人左近。”
黄萧养摇了摇头,沉默地想了半晌。才开口道:“一哥。听那战报说,虽然杀敌三百俘虏百余,不过自己也有百多死伤,轻伤的也有二百多,这战力按说不错……但这么说起来,统共也就五六千人,还把各处渡口、桥道都夺了,这五六千人围二万多人。如何围得住?”
虽然听着战死、轻重伤员加起来,也就和杀敌、俘虏的人数差不多。但黄萧养也是经历无数战阵的,当然知道这种抢夺渡口通道的战斗,是如何惨烈的一番厮杀,并且是以少击众,能有这样战果,已极为出乎他的意料,但是想想冲夺渡口的,只怕都是丁一麾下的精锐,而义军放在渡口守备退路的,一般都不会是什么精锐——对方四倍的兵力,一般不太可能留什么精兵去守渡口的。
所以黄萧养认为,大致丁一的军兵,勉强战力能和义军中那一万老兵相持吧,不过只有五千人,还把人围死了,这怎么打?他又陷入沉默,丁一并没有催促他,黄萧养想了一阵,起身对丁一说道:“一哥,给我一千骑吧,阿养领着去冲一冲,不过桥头、渡口的路得让出来,若是侥幸的话……”他的意思,丁一明白,那就是勇将舍命去冲击敌阵,杀到对方胆寒溃散,只要让出能给对方逃生的路,那么也许就这么一鼓而下把义军杀散,平乐府城就保住了。
“阿养,我如何能教你这样去冲阵?”丁一皱了皱眉道,“若你有个什么损伤,你那妹子岂不要怪我一辈子?安坐,安坐。”他过去把黄萧养按在椅子上,却对刘铁说道,“把文件存档,回复前提:已悉。”也就是丁一不打算去对杜子腾指手划脚。
刘铁领命自去不提,黄萧养却就急了起来:“一哥!一世人,两兄弟!我造反,你都撑我,你都敢帮我安排后路着草!我点就不可以帮你冲阵?今日就轮到阿养撑你!我现在漏夜就出发,天光应该就能赶到,正好杀黄牛儿一个措手不及!”
他本来口音就很重,此时激动起来,更加夹杂着一些广东话,幸好丁一也是能说广东话的,换个人来,只怕连听都听不明白,不过丁一看着黄萧养,却拍拍他的肩膀:“好兄弟,丁一没识错你!不过你先坐下,若是一会需要你帮忙,我不会客气,这其中为兄还有一些布置没有发动……”
丁一当然是不紧张的,丁君玥再派三个龙骑兵营突围出城,证明她对于如何守住平乐,是有着非常把握的;而杜子腾同意她的命令,就证明了对于战局的判断,有着一致性,尽管邢大合的第二旅出现一些伤亡,但丁一真的不太担心,他所担心的,是深入敌后的文胖子,那可是若一出事,很可能就全军覆没的。
碧水滩前的寨子里,三连长冒充着的巡逻队已经绕着寨子巡了一大圈,当第二次巡到牲口棚子外时,副连长和司务长就大模大样地离开了巡逻队,边走边扯着裤腰带,嘴里还说道:“拉泡屎啊,一会就跟上去的了。”领着巡逻队的三连长便用本地方言,哑着嗓子骂了几句粗口,招惹得看守牲口棚子的几个义军都在篝火边哄笑了起来,打趣道,“懒人屎尿多啊!”
副连长和司务长讪笑着,屁颠屁颠跑到了角落时里,牲口棚外那些烤火的义军有人还起哄道:“你老母,一阵荷砣屎,正好把冬蛇熏活,把你卵蛋咬左去,就好卵搞笑啦!”副连长期和司务长在这广西也呆了近一年,立时就蹲地暗处,用本地话回骂过去,惹得又一阵爆笑。
看着巡逻队行远了,有个老义军摇了摇头道:“啾,点解我觉得不是太对路呢?”但其他人问详细些,这老义军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于是大伙便又起哄,说这老家伙又打算在这里吓唬人了,看来这种事,这老义军平时也是没少干的。又有人冲着黑暗里叫道:“两只贼头,出来啦,你大佬都带着人行远了,你们还在这里扮野!”
副连长和司务长“嘿嘿”笑着跑了出来,一出来便冲他们讨酒喝,那些义军却是不干,说让他们偷懒过来烤火就是,哪还有请他们喝酒的道理?两人死皮赖脸挤到篝火旁,所谓自来熟便是这样,不用半炷香,就开始称兄道弟起来。
“喂!”那老义军突然冲着副连长叫道,“老友,等下、等下,你阿头系边个?头先行过去,看着脸生啊,这寨子里几个大佬,我都好熟的啊!”这不算是刺探,警戒程度要高成这样,那就不是义军,是细柳营或是戚家军了——什么人会被派来看牲口棚子?至少在这年代,跟看城门的是没什么区别的,论资格倒也是有,论打杀和手底下功夫,就不见得有什么出色,又年纪大了,比不上年轻人能冲能杀的。
这一类人,平日的消遣,不外乎就是想当年,就是吹嘘自己当初跟义军里哪个大佬,也是一同上阵杀过敌的,自己是因为这个那个原因,例若膝盖中了一箭之类的,方才退下来看马棚云云。
副连长不屑地笑了笑道:“老兄,不要这样了。知道你出得来早,当年跟着蓝大佬就跟官军干过。不过,侯大哥提拔我阿头,都不用来请示过你老人家吧?啾,个个你都熟,讲到好似自己好犀利!”他是故意这么干的,否则问一句,答一句,这么被他接着问下去,假的总归是假的,难免会露出马脚来。
这倒就引发了其他守牲口棚子的义军共鸣了,不过司务长却就马上站出来唱白脸,以免和对方闹僵了,一会对方驱赶他们离开,那就又要费一番手脚:“我们大佬,先前是跟着郑昂郑大兄的,上回大伙也知的,郑大兄落在姓丁的狗官手里,唉,没几个人逃回来……侯大兄就提了我大佬出来……”
这算是报清了家门,那老义军倒也没有再纠缠下去,只不过司务长没有料到,却有人开口说道:“丁容城不是狗官。”那人看着颇魁梧,拿着一块劈柴撩着篝火,喝了一口酒却是说道,“我在怀集见过他,柴真戈要杀郑阿兄和牛兄,咱们的弟兄不争气,被柴真戈的人杀散了,跑去民宅里抢掠。丁容城就带着一个从人,他是郑阿兄请他入城来说话的,不关他事,但他看不下去,统共两人,硬是在那上千不争气的弟兄手里,把怀集的百姓保住,他是好官……”
“你娘的,喝你的酒吧,不说话会死么?”他没说完,那老义军就截断了他的话头,“要不是跟你一同打过官军,还以为你们几个是官府的探子!他娘的,天天说丁容城好话,都说到被赶来守马棚了,还整天这样?丁容城给了你多少钱?你有毛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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