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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忆杭坐我对面,浅蓝的衬衫衣袖挽起来,慢慢咽下一口饭才说:“那个,不会捏,不过……我可以学。”他说可以学的时候笑了一下,不好意思,但是笃定。好像一切问题都有解决的方法,而那方法他看得到,也抓得住。

我嫉妒这个年轻人,我在二十岁时,自负也确实能解决一切,可我做不到这么平和。果然,我做的很多事留下后遗症,我想要是时间可以倒流就好了。这小子身上有我想要,但在最需要的时刻没拥有的特质。如果我当时也能这样去爱,用温柔,用耐心,用坚持。

方忆杭说:“嗯,今早有个你的EMS。”

我去玄关捡来看,拿裁纸刀拆开,里面是个相框,一个开满橙花的农场,正在盛夏,几乎可以闻到明媚阳光下大地蒸热植物和水果,空气里弥漫的柑橘香味。

方忆杭好奇又拘谨地想看,我拆出相框背后支架,放在角落,他问:“佛罗里达的朋友?”

我:“我姐,韩瑄。”

外公过世后她开始时不时给我寄些玩意,盖满世界各地的邮戳。我从不知道她到了哪,又在去哪的路上。这些邮件在她搬去曼哈顿,有意做韩世景的女继承人那几年停止,之后她离婚,旷日持久的离婚官司,她和她前夫都请了整个诉讼团。闹了两年,她争到儿子的监护权,她前夫意外死了,死了之后她才发觉她还爱他,而且或许,她一生挚爱只会是他。

于是她离开公司,去了巴黎,送儿子去寄宿学校,一年里有大半年在长途旅行,游轮火车飞机。她又开始给我寄邮件,我们之间从来找不到话说,从来没有只字片语的信。她用这些东西告诉我她的近况,以及我们还在彼此生活里没有彻底失去联系。

她曾在雅典神殿徘徊整天,晒得皮肤过敏,也曾在威尼斯小艇上睡着,躺在橹声人流里晒了一下午的太阳。她时常给我和她儿子寄些小礼物,一块被山松甲虫寄生而纹理发绿的松木摆件,小镇羊毛厂里买来的真皮抱枕,毛利人用于装饰的蚌壳项链,有次只是一段录音,她在欧洲某处听街头艺人演奏小提琴,那弦律让她克制不住,在冬夜里泪如雨下。

方忆杭问:“柜子里,是你和你姐姐的合影?”

我看了看,我和她确实有张合影,摆在立柜里不起眼的地方。

我说:“那时候我十五岁,她在准备大学毕业考。飞回来照了张相。”

她像个上海滩大小姐,我活像国民党散兵游勇。

方忆杭轻声说:“你们很像。”

我谐谑:“是吗。”我爸基因太强,我家人都遗传了他的长相,眉骨高眼睛深,嘴唇藏珠,弓一样的线条,但唇角向下。放在韩瑄一个女人身上都显冷血犀利,用老派人的说法叫不是福相,真就全亲缘淡薄。我坐在沙发上说:“一股非我族类味,我以前总被问,是不是汉人。”

方忆杭顿了下,说:“你和你姐姐,都很好看。”

我不知道怎么回,我听过这种话,用来调情很多次,我清楚我这张脸有几斤几两重,怎么做能引人痴迷,但是被人像安慰自卑似的安慰我,用发誓那么郑重的语气夸,我一瞬间没话可说,只能怪异地回:“过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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