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长公主的寿宴上回来,绮年很是过了一段安稳日子。各家都开始忙着选秀的事了,谁也顾不上别的。
冷玉如第四日才跑来吴府。这几天她一直被郑瑾拘着,以为绮年真的喝了浸巴豆的酒,急得要死。绮年赶紧把门关上,丫鬟们都打发出去,才将那日在东阳侯府所有的事,一一跟她细说了。
“哎哟,这么说来你没喝那酒?谢天谢地。”冷玉如担心了好几日,这时一颗心终于落回肚子里,才有闲心来八卦,“听说县主从前跟阮家两位少爷时常玩耍,后头年纪都大了才要避着嫌的。如此看来,必定是两人合起来算计你,幸好如燕也是个聪明的,倒叫他出了丑。”
绮年叹了口气:“我只怕那小子又记了我一笔账。”阮麒绝对是个很会记仇的,“年纪轻轻的,看着总有几分阴沉。”
冷玉如嗤笑了一声:“你不知道,国公府那位苏姨娘就不是省油的灯,教出来的儿子自然……好在内外有别,一个不见外男也就挡过去了。就是到了别人家里,也不容他闯到女眷们的内院去,只侯府特殊些罢了。”
绮年觉得有理,兴致勃勃开始八卦荷花池的事。这事她连如燕都没敢说,此时终于有人可以八一八了。冷玉如听得直了眼睛:“竟打扮成秦三姑娘的模样?你猜得对,必定是去讹人的!能在东阳侯府里打扮成这样儿,多半是秦家远房亲戚的姑娘。因是亲戚,才好说为何做了同样的衣裳打了同样的首饰。且那日秦家两位姑娘也穿的是一样的衫子,怕这事早就筹备起来了,只不知到底要讹的是谁。”
绮年把当时背后那人的特征说了说,冷玉如只是摇头:“那日侯府的客人太多,二十几岁的公子少爷们必然不少,且外男之事我们哪里知晓,猜不出来。”
“那就不想了。”绮年本来也只是想八卦一下而已,“关我们甚事。倒是选秀终于要开始了,我家的霞表姐已经准备收拾东西进宫了。”
冷玉如嗤笑道:“可不是。你可知道这几日我为何不能来?”
“又是恒山伯府的事吧?”
“不错。”冷玉如悠悠道,“听去了西北打探消息的人回来说,大将军的那位儿子确实伤了脸面,一道疤从眉梢划到耳根,算是破相了。腿倒好,虽折了,但医得仔细,并未跛了。只是单只破相这一桩,已经让郑瑾娘闹得天翻地覆了。尤其是她的一个堂妹此次也要入宫待选,她就闹得更厉害了。”
“她闹什么?难道她还想入宫待选不成?”
冷玉如笑了一声:“你不知道,这里头的事麻烦着呢。本来明年才是选秀的正日子,若按往年的规矩,秀女年龄都在十三到十六岁之间,郑瑾娘今年十六,明年就十七了,是不能入宫的。因着这个,去年才给她说了将军家的亲事,免得等到明年年纪就大了,不好说亲事。”
“哦——”绮年一点就透,“可是今年皇上说了,选秀的年龄只限小不限大了。”
“可不是。”冷玉如端起茶杯,平常冷静的声音里多了一分幸灾乐祸,看来实在是平日被郑瑾烦得透了,“且这选秀的事又提前了一年,即使没皇上的旨意,她也是能入宫的。”
“啊——加上她的未婚夫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简直是雪上加霜哟,“那恒山伯府要解除婚约吗?”
“没那么容易。”冷玉如淡淡道,“婚姻结两姓之好,尤其恒山伯府是为了拉拢张大将军。你可知道,自打老显国公自西北那边退下来,张将军就接手了,这些年在西北已经扎下了根基,只因时日尚短,又没有一场大胜,所以不显眼罢了。否则恒山伯府怎么肯把嫡女嫁出去呢?郑二爷家里倒也有个女儿,只是庶出的,怕人家看不上呢。”
绮年心想这是家族联姻啊。说起来高门大户的姑娘打生下来就锦衣玉食地娇惯着,这份富贵可不是白享受的,将来就得为了家族去结婚。所以说有利有弊,像自己这种没根基的,将来倒说不定可以随着自己的意思挑个夫婿。
“你说,皇上为什么今年改了选秀的年龄限制呢?”事若反常即为妖,这其中肯定是有原因的。
冷玉如不在意道:“说是因为大皇子年长的原因。本来皇子们十五六岁就可以议亲了,因大皇子身子不好,皇后娘娘在庙里求了一签,说是大皇子不宜早婚,于是一拖就拖到了今年。大皇子已经十九岁了,皇子妃的年龄自然也可以略大一些。二皇子因为上面的哥哥没议亲,所以也拖着,今年也十七了呢。只有三皇子小,才刚满十五岁。依我看,如果今年三皇子不议亲,说不定秀女就不要十三岁的了。”
绮年跟冷玉如躲在屋里八卦了半天,觉得神清气爽。果然八卦是女人的天性,压抑天性要不得啊。送走冷玉如,绮年觉得吃饭也香睡觉也甜。因为有个喝了巴豆酒的由头在,颜氏大概也不想看见她,连请安都免了几次,真是来了京城之后难得的好日子了。
好日子过了不到十天,吴知霞回府了。虽说颜氏对庶子的感情十分复杂,但是孙女如果能做了皇子妃终究是件好事,所以也忍不住问了一句。吴知霞有几分羞怯,含糊着答了些话,反正听起来就是宫里皇后娘娘几次设宴,有时会诗有时做文,还有一次设宴赏芍药花,姑娘们不少铺纸做画的,还有一个竟当场拿了彩纸剪纸,剪出几朵栩栩如生的芍药,颇得皇后及太后的好评。
“阮家表妹与许姑娘齐画了一幅写意芍药,三皇子看了直说好。宫里的画多为工笔,写意花卉少,三皇子说新奇,当场就要了去。”
郑氏有些心急:“那你——可有失仪之处?”其实就是问,你有没有得了皇子的青眼?
颜氏倒怔了一下:“写意芍药?盼儿不是素来喜画工笔么?”
吴知霞笑了一笑:“祖母听岔了,孙女说的是阮家表妹。”她唤阮盼是要叫表姐的,虽然只是大了十几天而已。
颜氏脸色不由得有些不好看:“是语儿?”本以为阮语一个记名的伪嫡女,能进宫去走一趟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怎么就得了三皇子的眼缘呢?当真只是为了一幅画?
吴知霞点头道:“正是呢。都说许姑娘的写意花卉好,想不到阮家表妹也不差。连郑贵妃都说,这写意花卉看起来比工笔的更有意境。”
这话不由得让人浮想联翩。看着是说画儿,焉知不是说人呢?
郑氏不关心阮语,只看着女儿着急。吴知霞微微一笑,稍稍垂下眼睛,端庄地坐着,郑氏这才放了心,也跟着笑说:“宫里看工笔画儿多了,自然觉得新鲜些。”因自己女儿这样子明显是胸有成竹,便觉满心欢喜,并不想管阮家的事,自顾笑道:“完了这桩大事,大约广东献俘的也就要到了。没多久二妹便要回京,又好聚在一处了。”
颜氏这时候顾不得跟郑氏计较,只想着阮盼的事,便问道:“那你表姐可好?”
吴知霞含笑道:“表姐自然是好的。太后说了,表姐画的工笔芍药跟宫里的画师们都能一较高下呢。”
颜氏听了这话心里更沉。往好处想,这是说阮盼的画好;往坏处想,就是说这画里有匠气,把阮盼跟画师那种贱流相提并论了。颜氏想立刻叫人去英国公府打听,又觉得两个儿媳都在看阮夫人的笑话,便不愿让她们背后讥笑,硬生生忍了下来,只安慰自己过几日就有消息了,阮盼那般的才貌,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落选的。
到了第二天,绮年才吃过早饭要去给颜氏请安,如鹂就跟兔子一样从外头蹿了进来,一脸的兴奋:“姑娘姑娘,宫里来人了,来宣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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