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媳还有些奇怪,为何舞阳侯妾室与韩安伯妾室同是产女,送舞阳侯的礼却不如送韩安伯的重呢?”
秦王妃脸色不是太好看,就连笑容都有点儿维持不住了。这是吃团圆饭吗?绮年的问题几乎是一个接着一个,是让她吃饭啊还是让她来回答问题的?
“大,你还有完没完了?”赵燕妤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搁,“你左问右问,还让不让母妃用饭了?”
绮年微笑:“三妹妹说得是,倒是我问得太多了,因之前礼单上的事好多都不明白,若不问只怕自己再想不出来。”
昀郡王也微微皱了皱眉:“既不懂,该立时就问的,拖到今日――今日家宴,虽不必很讲究食不言的规矩,你却也问得太多了。”
绮年连忙起身,低头道:“是。因前些日子王妃庶务太多,恐扰了王妃理事,是以想着自己先瞧瞧,若有不解的一总问了,免得今日一问明日一问,一则打扰王妃心绪,二则自己若不思索,也不能明白里头的道理。”
这话倒是说得昀郡王有几分赞许:“最后一句倒有几分道理,只是今日不要再谈论这些事了,待过了节,一总询问王妃便是。”
“是。”绮年最要紧的几个问题都已经问出来了,下剩的也不着急,便躬身坐了下来。
赵燕妤不屑地哼了一声:“大拿着礼单也思索了好几日了吧,怎的还是有这许多不解的地方?”眼珠一转,“二何以就没有这许多问题?”
绮年并不与她争执:“想来弟妹聪颖,且弟妹长于侯府,这些事自是熟悉的,不比我没见过这许多勋贵人物,不瞒妹妹,如今连这些人家的门我都不知朝哪边开的,更不要说送礼了。”
“唔――”一句话倒是提醒了昀郡王,看一眼秦王妃,“你也该多教导教导世子妃这些,她来京城也没有几年,闲时倒带她去各处走动一下也好。”
秦王妃连忙答应,又笑道:“只是二月里就要准备妤儿的及笄礼,怕一时半时的不得闲呢。”她如今实不愿带着绮年出去,看着就来气。何况若是绮年在外头进退有度了,少不得又要听人家在她面前夸赞世子妃如何如何。
昀郡王也未在意:“说是得闲的时候出去,你瞧着安排罢。”
“是。”秦王妃温婉答了,而后不经意一般说起了阮盼,“永安侯夫人真是有福气,一个公主儿媳生了几个孙子孙女且不说,这小儿媳才进门半年呢,也有喜信了。”说着,目光就对绮年扫了过去。
昀郡王心里也有几分不大自在,不过他做公公的不好去看儿媳,便瞧了赵燕恒一眼。赵燕恒好似没听明白秦王妃的意思一般,点头笑道:“说起永安侯府,我倒想起件事来,小孟探花前儿还问我,明年春闱三弟是否下场,说上回在书院里看了三弟一篇文章,写得不错。”
这么一说,昀郡王的心思又转到小儿子身上去了。如今大儿子得了官职,二儿子更是当差当得颇得皇帝青眼,只有小儿子还功不成名不就的了:“是该下场去试试。”早先秦王妃曾说郡王府的公子们不比那等酸儒人家,必得考出来才有前程,因此从前毫不督着赵燕恒念书。那时他倒也没放在心上,何况赵燕恒是世子,将来承了郡王位,自然足以富贵一生。只如今皇上对勋贵人家的子弟也要考核了,却定要考出来才有前程了。小儿子从前在念书上还有些聪明的,十四岁就考了秀才,虽则后来秦王妃给他捐了个监生不曾参加秋闱,但据说在书院里一向都不错,这如今念书也念了好几年,也是该下场去试试了。
赵燕平脸色不大好看,低头道:“儿子觉得再读三年更有把握些。”那篇文章不是他自己写的,是叫人做好塞责先生的。那段日子他正忙着跟郑琨谈条件呢,哪里有心情做文章。
“三弟谦虚了。”赵燕恒笑吟吟看着他,“我是没下过场的,不过连小孟探花都说不错,那必是好的。父王若不信,只管叫三弟把那篇文章背给父王听听。”
文都不是自己写的,又时隔一月之久,赵燕平哪里背得出来?秦王妃连忙笑了笑道:“世子可别这么夸他,倒夸得他不知天高地厚了。这会王爷正用饭呢,回头得闲再瞧他的文章也好。”
赵燕恒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仍旧笑道:“也不用全背给父王听,只要将其中几段精彩的念出来,父王一听便知。我记得小孟探花说,第三股与第四股尤其写得精妙。”
昀郡王听了也高兴,目视小儿子:“念来听听?”
赵燕平调动全部脑细胞去回忆那篇文,却只记得几句断断续续的句子,勉强念了两句,也不知究竟是第几段的。昀郡王脸色不由得有些难看:“这才写了多久,怎就忘记了?”
赵燕恒含笑道:“大约是三弟喝了几口酒有些醉了,儿子倒还记得小孟探花当日复述的那两段,背给父王听听可好?”
昀郡王不悦地看了赵燕平一眼,对长子微微点头,赵燕恒便朗朗地背了一遍,念毕笑道:“儿子也就记了个大概,父王说,可好不好?”
绮年颇有几分崇拜地看着赵燕恒,她都没听明白这之乎者也地说了些啥,赵燕恒只听孟烨背过一遍就能记住,真是过耳不忘的好记性……
昀郡王听完这两段文章,心里倒喜欢了:“果然不错。”他虽然没下过场,但也跟幕僚们谈说过一些,文章的好坏也略识得些,“既这样,春闱便去试试。倒也不求你一科得中,熟熟手也好。”小儿子将来是不能得这郡王位的,他也想着能向皇帝给小儿子讨个爵位,但总也要小儿子有些才能才好,难不成让皇室养废物么?
昀郡王这话说了也就无可更改,赵燕平顿时觉得杯里酒都有些苦了起来。偏偏赵燕恒还斟了杯酒笑道:“那就预祝三弟蟾宫折桂,金榜题名。”
按规矩,郡王府要守岁守过子时,然后进祠堂祭拜了方歇下。不过睡一两个时辰就要起来,准备进宫朝贺了。
绮年是上了玉碟的世子正妃,虽然进不了祠堂,也得在外头冷风里等着,直到赵燕恒跟昀郡王祭拜出来,夫妻两个才上了轿子回节气堂去。
屋子里暖和,绮年都快被风吹透了,在热水里泡了一会儿才暖过来,赶紧钻进被窝,眼睛顿时睁不开了,迷迷糊糊地靠着赵燕恒道:“那篇文章是不是有什么蹊跷?”
赵燕恒搂着她笑了一声:“有没有蹊跷,等春闱过后就知道了。”
绮年打了个呵欠:“嗯,瞧着三弟那脸色,好像谁给他戴了副枷似的。”
“嗯――”赵燕恒的手下意识地摸在她的小腹上,“她要给你找不痛快,我就给她也找点不痛快。从前三弟读书还是有几分聪明的,只是年纪越长心思就越歪。等到王妃给他捐了个监生的时候我就知道,他的心思已经不在书上了。”
绮年在他肩膀上蹭了蹭:“爱子如杀子,瞧秦王妃把县主教成那样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赵燕恒嗤笑:“你是不曾看明白她的心思。燕妤请封了县主,身份本就高些,嫁到英国公府也算是下嫁了。且阮麒是庶子,要平级承爵少不了要父王代为周旋一二,那便是未嫁之前便让英国公府承了我们郡王府的情,即便上头有嫡母婆婆,也不好太摆起架子来,何况又不是亲生。至于亲生的那个,却又摆不得婆婆的谱儿。如此一来,嫁出去做人媳妇受的苦,也能减到最低。这一条路都铺好了,燕妤便是娇纵些又有何妨呢?”
“那三弟――”绮年没说完就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秦王妃自然是想着让自己亲生儿子日后承爵的,若真做了郡王,还要念什么书呢?
“可是如今――秦王妃怕是再不能这样想了吧?”
赵燕恒轻轻一笑,语声却微微冷起来:“我如今不必再如从前一般韬光养晦了,这世子位我坐得越稳,她自然越急。只是一切胜负之数,还要等立储之事尘埃落定才好判定。”摸了摸绮年的头发,“你也要越加小心才好。”
绮年困得厉害,朦朦胧胧地应了一声:“她如今还要在父王面前装贤惠,好挽回前些日子的损失,便不会太难为我。睡罢,明儿一早还要进宫去朝贺,又要挨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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