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断恩情各谋前程(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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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雨站在一边手里还拿着玉管笔,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脸上阵青阵红。偏偏夫妻两人都像没看见她似的,只管说话。

孟烨多少有几分心虚,生恐妻子闹起来。却见妻子面色如常,心里稍稍放下几分,笑道:“也是我糊涂,不该叫外人来画的。原想着是你的丫鬟,平日里也该耳濡目染学几分的。想不到一下笔便坏了。”

阮盼微微一笑。飞虹掩嘴笑道:“瞧二爷说的。再怎么耳濡目染,哪里能学到奶奶一分半分呢。二爷太抬举我们做丫头的了。”

孟烨趁机下台笑道:“说的也是。”有几分讨好地向妻子道,“你身上可好?今日父亲和大哥都去了英国公府,也不缺我一个。不如我在家陪着你可好?”

阮盼低头笑道:“我自是想夫君陪着我的。阮世子平日与夫君交情也好,不去总是失礼。日后他问起来,夫君要怎么说呢?不如还是去一趟,哪怕喝杯酒便回来,也是全了礼数。我不过是身上乏些,歇一歇就无事了。”

孟烨上前扶了妻子,笑道:“那我去去便回。”亲自送妻子回房,换了衣裳出去了。

孟烨一走,屋子里鸦雀无声。飞虹只觉胸口像压了块石头一样难受,嘴里喃喃了一句,转身出去沏茶了,只剩下卧雨和阮盼在房中。

阮盼这时才缓缓抬头看了卧雨一眼。卧雨手里还捏着那枝玉管笔,葱绿色的袖子卷着,露出半截藕一样的手臂,上头套着一只珊瑚手钏,粉红色的珊瑚珠子与赤金珠子相间,衬着那雪白丰腴的肌肤,显得十分娇艳。

“这珊瑚手钏我记得是前年我赏给你的。”阮盼悠悠地道,“那次我总共得了三串手钏,一串深红串金的我自己留下了,一串象牙白串乌银的,赏了飞虹,这一串就赏了你。”

卧雨额角已经渗出一层薄汗,膝盖一弯跪倒在地:“奶奶,奴婢跟着去书房伺候二爷,奴婢原说不会画的。二爷说奴婢跟着奶奶这些年,也该会画几笔才是,硬要让奴婢画……”

阮盼好像没有听见她说什么,继续悠悠地道:“我记得你并不喜欢珊瑚的,当初我赏了你这个,这几年也没见你戴过,倒是喜欢翡翠蜜蜡一类。”

卧雨的冷汗顺着脸颊滑了下来,颤声道:“奴婢也是前几日偶然翻出来,才戴上的。”

“是么?”阮盼随手拿起枕边一双未做完的小虎头鞋,一针针做了起来。淡淡道,“我记得二爷那日才说,珊瑚是祭佛的吉祥之物,红珊瑚更是如来化身……”

卧雨再不敢说话,伏下身来一下下磕头,哭道:“奴婢一时猪油蒙心,奶奶饶了我罢。奴婢再也不敢了!”

飞虹在厨房取了热水,磨磨蹭蹭半日方才回房,在门外就听见卧雨哭着磕头,暗暗叹了口气。她和卧雨两个都是九岁开始伺候阮盼的,自然知道阮盼的脾性。平日里看着温和端庄,却是个赏罚分明毫不手软的。

自嫁了来永安侯府,为了孟烨有些风流性情,明面上没怎样,对孟烨的两个通房丫鬟也是和颜悦色的,其实暗地里也是有些不欢喜的。卧雨知道阮盼为此事烦恼,仍旧往孟烨身边贴。不说别的,单是从前的主仆情份,她已经是不顾了。怎还能指望阮盼顾着情分呢?

阮盼仍旧一针针做着针线,好似没听见卧雨磕头的声音。飞虹沏了茶端上去,眼梢一瞥便见青砖地上有了淡淡血渍。她也有些难受,低声道:“奶奶,卧雨一时糊涂犯了错,奴婢原不敢说什么的。只是跟她姐妹一场,求奶奶从宽打发了罢。”说着也双膝跪了下来。

阮盼这才放下手里的针线,看了飞虹一眼:“你果然是个厚道的。也罢,看在你的份上,取了她的身契叫她走罢。”

卧雨连忙哭道:“求奶奶饶了奴婢这一回,奴婢是外头买来的,早就没了亲人,这些年奶奶就是奴婢的亲人了。奶奶这会打发奴婢出去,奴婢真的没活路了。”

阮盼端了茶看看飞虹:“去办罢。这样的亲人我是不敢要的。”

飞虹暗暗叹了口气,过去拉卧雨:“起来罢,你今儿做了糊涂事,奶奶还你身契放你出去,已是开恩了。”

卧雨被她拖回下房里,失魂落魄死拉了飞虹的手,哭道:“就是给了我身契我到哪里去?好姐姐,求你再帮我跟奶奶求个情罢!”

飞虹叹了口气道:“你做下的事,奶奶岂能容你?若不是念着你伺候了这些年,将你发卖到穷山恶水之处,你能如何?别的事我能替你求情,这事我却不敢去的。走罢。”想了想又道,“我知道你无处可去,先去小烟袋街上找我干娘罢。在她家住几日,慢慢再说。奶奶又没让你净身出户,你手上的东西足够过日子了。”

飞虹做好做歹把卧雨送了出去,悄悄回到正房。只见阮盼坐在炕上怔怔看着外头出神,听见飞虹的脚步声,淡淡道:“打发走了?”

飞虹不敢隐瞒她:“她没处可去,奴婢叫她去干娘家先住下,再慢慢想法罢。”

阮盼淡淡道:“你是个好的,总算我身边还有个靠得住的人。碧玉也好,总归不是打小儿一起长起来的,她素来伺候母亲,跟我总是生分些。”

飞虹嗫嚅道:“卧雨也是一时糊涂”

阮盼冷笑一声:“一时糊涂?她不晓得我最厌什么?二爷那么个风流性子,府里一个个眼尖牙利的盯着还不够,如今我自己的人来打我的脸!我并非容不得人,偏偏就容不下她!”

飞虹看她手捏得紧紧的,知道她脸上平静,心里其实失望愤怒之极。连忙道:“奶奶千万别生气,是双身子人呢。奴婢知道奶奶的意思,卧雨是糊涂,忘了跟奶奶这些年的情分。

奶奶为这么个没心没肺的人生气可不值什么。奴婢大胆说句僭越的话,瞧着二爷性情是风流了些,侯府规矩好,下头那些削尖了头再钻,还能爬到奶奶头上去?不说别的,夫人那里就不许!”

阮盼胸口一阵阵作恶,不敢再动气,靠了迎枕半闭着眼睛。飞虹替她捶着腿,轻声道:“奶奶只要生下长子,那些小妖精们再跳又能怎样?依奴婢说,巴不得她们这时候跳,奶奶如今有身子是最要紧的,她们敢跳,正好拿了错处整治了!”

阮盼闭目半晌长长吐了口气:“倒杯温水来我喝罢。这些日子喝茶倒不大自在。二爷过去了,必然吃了酒才回来。你先把醒酒汤备下,再备几样爽口小菜。”

飞虹忙下炕去准备,口中笑道:“奶奶这样体贴,二爷哪里就不知道好歹呢。奴婢瞧着二爷也并没把卧雨放在心上。”

阮盼苦笑一下,心想没了一个卧雨还有别人,这样的名士“风流”,怕是没个头了。她不愿再想,侧身躺下不一会儿朦胧睡了过去。

一觉睡醒,直到天色黑了。前头永安侯夫妇回来了,孟烨还不见回来。阮盼心里疑惑,巴巴的一直等到亥初才听见孟烨的声音,忙上去迎。才一走近就闻着一股酒气,险些又吐了。

孟烨也知道自己身上酒气熏人,忙退开叫飞虹道:“快扶奶奶到里屋去,我这里沐浴了再过去。叫奶奶放心,并没多喝酒,原是在身上泼了些。”

阮盼这才放心,自在屋里坐着,叫碧玉将备的醒酒汤并些小菜粥汤都摆上来。一会儿孟烨沐浴出来,挥退伺候他的通房丫鬟绿绮和冰弦,走进屋来笑道:“叫你久等了。这样晚了,你该先睡才是。”

阮盼陪他在桌边坐了,轻笑道:“下午睡了一会儿,这时候也不困。怎的父亲母亲早就回来了,二爷却这般晚,想是去闹洞房闹得忘了时间罢?”

孟烨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叹道:“再别说了,这洞房还真是闹得不轻。二弟也不知是怎么了,席上不用人灌,自己酒到杯干的喝醉了。”

新郎揭了盖头出来敬酒,自然是人人都要灌的。为了洞房花烛,也不会真往醉里灌,新郎自己是能躲则躲的。阮盼笑道:“别是装醉罢?”

孟烨连连摇头道:“足足喝了一坛子,当真是醉了。”想了想,挥退丫鬟低声向妻子道,“只怕今儿晚上洞房都不能进。我走的时候,他还在书房醒酒呢。”

阮盼大为惊讶:“怎么喝成这样了?”

孟烨摇头道:“不知是怎的了,人劝喝,人不劝他也喝。到后头都劝他别喝了,他自己反来敬人酒。洞房那边我们没去闹,自己倒闹起来了。”

阮盼诧异道:“谁闹?”

孟烨苦笑道:“没有新郎,我们怎好进去?听说是县主一来就发落了一个丫鬟,好像叫什么红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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