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燕恒看着如鸳替绮年卸了妆退出去,这才叹道:“今年不同,皇上刚动了立太子的意思,河道上就有事,不是好兆头。”
绮年大为惊讶:“难道皇上因此就不立太子了?”
赵燕恒苦笑道:“自然有人拿这个说话。”轻轻在炕桌上捶了一拳,“天不作美。”
绮年不以为然:“如今皇上还没正式下诏呢,黄河有汛也是常事,关立太子什么事?退一万步说,就算有河汛,只要不是百年不遇的大水,也不能说是不吉利。往年没立太子,黄河也没少发大水。”
赵燕恒点头道:“皇长子也是这个意思。皇上已经差了承文伯去巡河了。只要没出大灾,就得立太子。”
承文伯是皇后娘家哥哥,就算为了顺利立太子、他也得好生巡视这条河,想来是没什么事的。
绮年坐到丈夫身边安慰他:“皇上都这样想,应该是无妨的。瞧瞧你,自打要立太子,你好像更累了。”
“可不是。”赵燕恒也笑了。将身子一倒,头又枕到妻子膝上,“从前总觉得这事儿还远,倒也没什么。如今眼看着就要成了,反而患得患失了。”
绮年替他卸了发冠,手指轻轻在发丝里替他按摩着,道:“这也是人之常情……郑家会罢休么?”
“自然不会。”赵燕恒舒服地阖了眼睛,道,“一时半时他们也不能做什么。皇上也要慢慢分薄他们手里的势力,不好做得太难看。毕竟还想着保全三皇子,否则也不会答应他娶陈家姑娘了。”
绮年轻轻嗯了一声,默默替他按摩了一会儿。小声道:“今儿碰见韩家伯母了,她问我有动静没有?”
“嗯?”赵燕恒立刻睁开眼睛,“你有了?”
“不是。”绮年撅了撅嘴,“我是想,是不是该……”算算自己马上就满十七了,这时候生孩子也勉强了。
赵燕恒惊喜道:“你不是说、晚些年再要孩子么?”
绮年红了脸:“其实我也没有特意……原也想着顺其自然的……”
赵燕恒翻身坐起来、把妻子搂在怀里笑道:“只要你愿意生,自然就有了。”
绮年听了这话有点儿不对劲,抬头看着他:“什么意思?莫非是你……”
赵燕恒有几分不自在了,轻咳一声:“你说不想生,我也觉得早些了。一直叫清明算着你的小日子呢……”
绮年瞪大了眼睛:“难怪你……”难怪她比较担心的那几天,赵燕恒或者有事晚进来,或者说累了,总不行房。
“你真好。”绮年心里一阵暖洋洋的,伸开手臂搂住丈夫的腰,脸贴在他胸膛上蹭了蹭。“我都不知道……”怕是再没哪个男人会这样体贴了。
赵燕恒摸摸她的脸:“从你嫁进来就一直委屈着……”尤其是他去渝州那一次。
“不委屈、不委屈……”绮年在他怀里蹭来蹭去的。秦王妃刁难算什么,丫头们有别的心思算什么,院子里有姨娘通房找麻烦又算什么。有赵燕恒的体贴,别的都是浮云。
绮年一时间豪气顿生,握着拳头向赵燕恒保证:“我们一定儿女双全。叫谁在外头也说不出什么来!”
赵燕恒笑着抱紧妻子:“那,我们今天晚上就努力。”
绮年脸一红,才觉得自己刚才的话、说得太过引人想歪。红着脸捅了赵燕恒腰间一拳,挣扎着要下地:“王妃不在,我还得去看看厨房呢。别的不说,一日三餐总不能乱的。”
这一说又想起好多事来。绮年一件件算:“我哥哥快要外放了,我想着山高路远的,送什么东西路上好用?两位表哥也要成亲了。还有,燕好的亲事……”
“舅兄那边、大热天的赶路,备些成药是最好的。”赵燕恒跟着下炕,看着妻子拿梳子抿鬓角边头发,“这些你吩咐清明去办就是,她通药理;另外再送二百两程仪。
两位表兄那里,你开了库房去挑。至于燕好,这事急不得。过些日子没什么事了,父王自然就消了疑心。”他微微一笑,“别小看肖侧妃,她是个聪明人。”
绮年白他一眼,站起身来:“照你这么说,这院子里都是明白人,只有父王是糊涂人了?”
赵燕恒跟着她往外走,叹道:“这话说起来也不为过。后宅是你们女人的地方,这些事儿,我们男人是不懂。”
绮年冲他皱皱鼻子:“你们男人啊,就是把人娶进来、往后院里一丢。管都不管了,自然就糊涂了。”
赵燕恒紧走一步,携了妻子的手笑道:“这话实在太冤枉了,一竹竿打翻一船人。我哪有这样了?”
夫妻两人说着话出了房门,刚走到游廊上,听见下房有人在哭。绮年不问道:“谁在哭?”
如鸳过去看了,回来小声道:“是秀书。”
“哦?”绮年笑嘻嘻看了赵燕恒一眼,“世子爷,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秀书姑娘受了什么委屈呢?”
赵燕恒也笑道:“后宅的事自然是世子妃做主,本世子听命行事。”
绮年嗤地一声笑了出来,拉了他小声问:“这个秀书到底有什么本事?不会是训练过的刺客什么的吧。”
赵燕恒笑了:“若是这样的派到我身边来,倒会引人疑惑。秀书琴棋书画皆精,看她的手就知道不是练过的,否则我也不敢带着她。”
“那我就放心啦。”绮年笑嘻嘻地拉起他的手,“我们去瞧瞧秀书姑娘到底在做什么。”
林秀书一直跟针线房的丫鬟住在下房里,绮年和赵燕恒进去,正见她手里抱着东西低声哭泣。听见动静抬起头来,一看,连忙放下东西起身行礼:“奴婢给世子请安,给世子妃请安。”
“大白天的,哭什么呢?”绮年也不叫她起来,就拉着赵燕恒的手站在那里。笑盈盈地问。
林秀书听了这句话,眼泪流得更急:“奴婢,奴婢……”
如鸳不客气道:“世子妃问你话就直说,吞吞吐吐做什么?有时间在这里哭,世子和世子妃可没时间陪着你。”
林秀书吃了如鸳一顿排头,不敢再装柔弱。将自己方才抱着的东西拿过来,哭道:“这是奴婢昨日刚刚绣好的帐子,今日在院里挂了一会儿,就成这样了”
绮年仔细一看,帐子绣得十分精致,上头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了一道,将绣线划断了好些:“不过是个帐子,至于哭成这样儿?”
林秀书抬起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赵燕恒:“这是小雪姐姐吩咐奴婢绣给世子和世子妃的,不过才挂出去半日、就被人划成这样……奴婢也不知是招了谁的眼。若是跟奴婢过不去,犯不着这样。谁不知道是绣给世子和世子妃的,如今弄坏了,奴婢如何交差……”
绮年听她说得夹七夹八的,不由得笑了笑:“照你的意思,谁划坏这个帐子,就是跟我和世子过不去?”
林秀书忙道:“世子妃看,这上头绣的是并蒂荷花鸳鸯图。这人正是划在鸳鸯上,分明是有意诅咒世子和世子妃。”
绮年越听越好笑,这挑拨的手段太拙劣了:“你说是谁诅咒我和世子呢?”
林秀书觑着绮年的笑容,有些不安。她本是永顺伯买下的孤女,自小就琴棋书画地教导,原是送进京城笼络人的,却在渝州派上了用场。
初时她还想着替永顺伯做事,后来知道赵燕恒竟是郡王世子,顿时转了心思。能在郡王府有一席之地,比跟着永顺伯又好了许多。
谁知道来了京城,绮年把她往针线房一扔,真当成个普通丫鬟来用了。她忍了许久,今日终于逮到一个机会,怎能不赶紧说出来呢?便是不能近身伺候赵燕恒,至少要让赵燕恒眼里看得见她,想得起她才是。
“奴婢看着,今日只有夏轩的采芝姑娘从这里经过……”林秀书带着一丝希望盯着绮年看。听说这位世子妃是不容人的,夏轩本有三个通房,如今只剩一个了。有这样的机会她不发落?
绮年笑了出来:“你亲眼看见采芝划了你的帐子?”
林秀书答不出来了:“今日只有采芝姑娘从这里经过……”
“行了!”赵燕恒懒得再看她的表演。林秀书还是适合演书香门第的落难小姐,一旦绮年把她扔到丫鬟的行列里,她就再演不起来了,“帐子坏了再绣,不然要针线房的人做什么?”拉起绮年,“走吧,不是要去厨房么?”
林秀书呆呆地跪在地上,半晌忽听后窗外有人冷笑一声。她挣扎着站起来看,腿却跪麻了不听使唤。等她挪到窗口,外头早就没人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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