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意外的惊喜让梅芯有点仓惶,但是不得不说这个充满了巨大的诱惑,她当即点头答应了。
说到这个工作,尽管还是本职,然而又明显和以前是不同的,首先,这个可不是原来那个区医院,梅芯一直想调到市区里和周怀杰能够住的近些,但是这个城市太大太繁华,凭她没门没路的谈何容易?
没曾想,这回,她就只需要去上班就行,不过就是厉老板秘书一句话的交代。
这就是金钱和特权带来的好处。
尽管曾经鄙夷,但是梅芯也没那么多愤青来表达不满,要在这个社会上活下去,你得学会认命,清高是需要本钱的,受了惠再来表示鄙夷那不啻是在嘲笑自己。
她现在不需要去一线,但是也不是清水衙门,干部体检中心这个地方本来就是个清闲却又不会很无聊的地方,归拢一下每年来这家市区三级甲等医院的部门干部的体检报告,当有体检任务时来给抽个血量个血压做个记录什么的,每天就是这些事。
梅芯现在也没有什么抵触去清高的说自己不想要这个工作,失去过才知道能拥有是福气,当初那点骨气带给她的教训告诉她辞职那得有足够的力量,而此刻,能够在这里工作同样也是借助了力量。
她倒是越来越适应自己的身份了,但是在工作单位,她仍然是一个特殊的神秘存在,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年轻女人可以在这个清闲又收入不低的部门当班谁不感到好奇,然而梅芯对人有种交往恐惧症表现在脸上就是一种疏离的冷,结果就是谁也不敢轻易去问,神秘总是带着一种莫名的力量的。
终于又那样平淡的过了一个月,在接到康展的电话前梅芯都已经完全忘记了还有一个更大的麻烦,那个被称为她男人的厉怀璧这一回可真要回来了。
康展通知她第二天请假一日,因为老板结束了在纽约的一宗大型商业谈判明天下午三点的飞机,她需要和康展一起去接机。
这当然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可是稀里糊涂过了太平日子个把月的她猛一听这个一下子懵了,然后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的身份了,那个可怕的男人要来行使他的权力,而她一点准备都没有,或者说,她催眠自己去忘记这个事实。
结果她就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不安的来回在家里头走,搞得的梅宝一脸的不耐烦,最后说了一句:“不就是见男人嘛,姐你给我出息点,来,我带你去打扮打扮像个样子!”
然后就被梅宝给拽出去了。
说起来梅宝还真没把自个当外人在这个家里生活的如鱼得水,梅芯那张无限卡被梅宝给拿走了添置了不知道啥东西,反正他那身上没见过重复的衣服,梅芯也说不过他,只有由着他折腾他口中所谓的那个男人那不起眼的财产。
结果梅芯被拖到个黑漆漆用比较时尚的话叫性格的时尚理容店,不大的店面里头每一个店员都是一脸花花绿绿的,也不知道用了多少颜色堆砌的,衣衫不整,用他们的话叫不对称流行,总之,在梅芯看起来,这个很性格的店大概就像是梅宝这样的带着不羁放荡随性的一帮小愤青开的店。
被一个化着哥特妆的男人客客气气拉在位置上又是洗头又是吹头,然后修修剪剪,涂涂抹抹,最后像个美杜莎一般一缕缕头发吊在那个烫发器上耿直了脖子一动不准动的待了二十分钟,然后终于下刑,又是一阵洗吹,终于把她那万年没动了的发型给弄成了个大卷,又在她那脸上涂涂抹抹后,用他双熊猫眼左看看右看看,表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然后梅宝也不知道哪里弄来一件大红色的裙子,要梅芯穿上。
等梅芯装扮一新后,只觉得一身都是如此的别扭,一双手不知道该放哪里,在她看来,身上哪个地方都不对劲,遮了上面下面凉,遮了胸口背后冷。
脸上的粉厚重的让她觉得一脸的刺痒,那卷卷的发梢在背后有种沉甸甸的感觉。
第十八章狮王回归
“小宝,你确定这个可以么?难受死人了!”她隐约觉得这一身绝非适合的装扮,尽管她不懂得修饰,可是这清凉裸露的装扮只会让人觉得格调低俗,和那个厉怀璧的品味绝对格格不入。
低头可以看到自己那最令她尴尬的沟,小的时候刚开始发育,这就是她最大的烦恼,似乎在家乡,只有那些下作的让人背后议论的女人才会有这么一对丰硕,随着它的增大,只给她带来了无尽的自卑,她只有靠驼背弓腰,尽力的遮掩,才可以自欺欺人的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人家说的狐狸精一类人。
她抱住自己冰凉的手臂遮掩住胸口,想要找一件外衣披上,但是梅宝却大大咧咧一把挽住她的胳膊笑笑:“姐,你可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咱不是要做好咱的本分嘛,这就是啊,我看着挺像那么回事,男人要的就是这个味道,相信我,走吧!”
不由分说被梅宝拖出门,打了个的就回到厉氏大厦,康展已经等候在大门口,面对出现的梅芯,那表情有些意味不明,眼里的意思明显不是苟同,犹豫了一番后,他还是委婉地道:“梅小姐,我看,要不我再等一等,您可以再去打扮一下的。”
梅芯抿了一下唇,看看一副无所谓的弟弟,最终漠然:“不用了,我们走吧!”
康展欲言又止,最终看着梅芯木着脸坐进车,低眉垂首的不做声,不由叹了口气,进了驾驶副座,吩咐司机开车。
一路都是沉默,康展屡次从后视镜里看,位于后座上的姐弟,一个低头如同一个人偶,漠然不做声几个小时都不动弹,一个则大大咧咧的垮着双腿,捧着一个掌上机,耳朵里塞着耳塞,眼都不斜的盯着屏幕不放,一张漂亮的过火的脸,表情冷漠。
他有点头疼,为之后见到老板时的后果。
然而无论怎么担忧,目的地总是要到的,下了机,进入候机厅,康展一路带着人就来到了厉怀璧的班级到达时的航班口。
闸机口陆陆续续有很多人走出来,无论在怎样的环境里,厉怀璧永远都是那个可以让你一眼就看到的人。
他鹤立群的身姿从容威仪的从人群里走来,身后的随从推着行李跟着他,所到之处,人群自动让道,那强大的气场带着一股子威慑感,一步步走近康展。
“老板!”康展喊了一声,随即和他并排:“您辛苦了,这一次的洽谈还顺利么?”
“嗯,比预算高了一个点,不过对方同意了核心技术共享,下个礼拜他们的专家会和我们的研发人员一起去南部的三个公司!”他言简意赅的将这几个月惊心动魄的谈判对峙一句话总结。
康展笑道:“太好了,不愧是老板,这个结果比预期的要好得多!”厉氏是靠纺织业起的家,虽然现在这个不算是厉家主要的产能,但是厉老爷子对这情有独钟不愿意放弃,厉怀璧作为这一代的家族大家长,必须想法子让这个产业维持并且发展,否则无法服众,现在能得到更大更好的技术支持,会是这个近来有些停滞不前的产业增添极大的活力。
厉怀璧对自己一贯信心很足,所以并不在意康展的赞叹,只是略笑了一下:“这次没能带你去见识一下算我欠你的,辛苦你了。”
康展摇了下头:“无论在什么地方,属下都愿意效劳。”
厉怀璧点点头,也不再多说,这个心腹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他最信得过,也正因为这个,他才让他这一次留下来一方面打理国内事物,一方面处理他的私人问题,这一点,康展应该也看出来,梅芯对于厉怀璧的特殊意义了。
说到这个女人,厉怀璧这时候想起来他吩咐过要她来接机的:“人呢?”
康展有些头大,但是还是指了指身后缩在柱子边的人影。
厉怀璧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有那么一瞬间,空气有些凝滞。
梅芯在隔了几个月后再一次看到厉怀璧这个人,依然不可避免的被他那种凌人的气势感到恐惧。
尤其是在这时候看过来的眼神,刚刚老远的看到他还在和手下不动声色的说话看不出意味,可是等他朝她这边一看过来,她就敏感的感觉到了他的阴鸷。
高大挺直的男人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就这么走过来,压迫感越来越重,梅芯举得头皮发麻,有那么一瞬间就想拔脚逃走,然而脚却又被钉子钉住一样动弹不得,只能看着那个男人一步步走近。
相对于她的紧张,身旁的梅宝却是一副吊儿郎当样子,在那个男人迫近的时刻,瞄了眼对方,堆起一张笑脸,灿烂无比的挽住了梅芯的胳膊朝着对方大大方方打招呼:“您就是厉先生?您好,我是梅宝,承蒙您对我们姐弟的青眼和照顾,呵呵,我对您的敬仰那可是有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今日终于能够见到您的真容,实在是小弟我的荣幸呐!”
他这么噼里啪啦一说话,机关枪一般没有个把门的,然而厉怀璧却丝毫没有为之所动,只是拿眼就这么盯着梅芯看。
梅芯从他看过来那一眼后就开始低垂下头直愣愣看着自己的脚尖,脑门上有一丝尖锐的感觉,不过她还是没有抬头去看的勇气。
厉怀璧只是冷冷看了一会儿,终究没有说话,眼神掠过她,也掠过梅宝,仿佛没有注意到这对姐弟,带着那一贯的目空一切又迈开他的长腿继续往前走。
他走的急,身后的人差点没反应过来,赶紧推着行李跟上去,落后一步的康展对梅芯姐弟道:“跟上吧!”摇摇头,也追上去了。
梅宝拉着梅芯,亦步亦趋跟着,这一队人异样的谁都不说话一路出了机场大楼,上了楼外等候着的劳斯莱斯。
同来时一样,这回程的路上依然是沉默,不同的是多了一个气场强大的厉怀璧,他板着脸巍然坐在车内,他这种人有极强大的感染力,一旦表露出那种不快,可以迅速蔓延四周,所有人都不敢出声。
明明车子里宽敞的要命,却有种窒息的感觉。
只有那个梅宝,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重新塞上了耳塞继续打游戏,大有把那掌中机当成亲人的意味,似乎也只有他,并没有受到这股子台风带来的压抑和沉闷所影响。
梅芯可没有她弟弟的镇定,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一直伴随着她,她不用抬头都可以感到厉怀璧始终都在盯着自己,仿佛一头狮子在评价手中猎物的斤两,也许在下一秒,她就会被对方撕裂皮肉,吞噬内脏。
这种压抑的折磨感一路维持到市中心大厦,车进入地下停车场后,厉怀璧趁着车刚停稳突然就开口了:“阿康,你把行李拿上去,里面的资料和文件先送到我办公室去。”
“哦,好的,老板!”康展愕了一下道,这时候厉怀璧伸手推开了车门一步跨出车,站定在门口冲着车里的梅芯道:“出来!”
命令的口吻不容许一丝一毫反抗,梅芯咬着下唇磨磨唧唧出了车门,还没站稳就被对方一把钳住了腰不由分说往电梯口走,她试图挣扎,就听到头顶冷冷一声:“你再动我就把你身上的破布撕了直接让人欣赏你的裸体还可以省些功夫遮掩!”
梅芯羞愤难当,可是却生生不敢动弹,不过她实在跟不上对方的脚步,几乎被半抱半拖着入了电梯门。
身后的梅宝跳出车门想去阻止,康展断喝了一声:“梅宝少爷,你最好别再火上加油害死你姐姐了!”
梅宝咯噔了一下,最终妖艳的脸蛋浮上一层不甘心,却没敢再迈出去半步,眼睁睁看着梅芯被男人挟持着的背影消逝在了电梯里。
梅芯被厉怀璧控制着身体一路上了顶层进了门,自个脱了鞋,又粗鲁的伸手将她脚上那双其实极其不舒服的鞋一下子拉下来甩开去,这动作拉着了她的脚踝扯痛了皮肤,梅芯不敢吭气,只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知道,今天也许就是她的末日,也许是另一轮的折磨,无论是什么,这点痛比起来一定算不得什么的。
她能够忍受,只盼对方发泄后会厌倦,会嫌弃,她才能够找回自由。
厉怀璧那耳朵何其灵敏,听到了梅芯那一声抽气,仰起头看了看女人,那一双眼里黑幽幽深邃绝望,透着一抹倔强的忍耐,不由心一软,放柔了全身刚刚绷紧了的肌肉。
他这几个月来连续大强度的谈判,研究,计划,绞尽脑汁的周旋,尽管得到了最大限度的胜利,然而谁也不会知道他有多么的疲劳。
身体和心灵,都已经达到了极限。
然而他是不可以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柔软的,这是他作为厉氏领头人的职责和应该具有的强大,不论是在敌人面前,还是在家人面前,他都必须完美。
完美的代价,已经不值得去探究付出了多少,但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会感到一丝寂寞,一丝无奈,谁都以为他是无坚不摧的,可是他却知道,再强大的他也是一副肉身,并不是真正的金刚不坏,他也会有种隐藏在心里头的渴望。
至于那是什么?很迷茫,没有答案。
第十九章温柔绵羊
他总以为,这东西不切实际终究只是个幻觉,大多数时候他还是比较实际的认为,一生也许就是这样了。
然而世界上果然总有些事,你无法掌控,这突然冒出来的女人微弱的气息就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小树苗,看着那般的没有生机,却莫名其妙的就是吸引了他。
在密集的商业谈判间隙,在大酒店冰冷的房间里,他空下来时所想的,总会不由自主的记起那个低着头弓着背连脸都不肯给他看的女人。
想起来,就觉得有些挠心。
很多年以后他都无法弄明白对这个女人的执着是缘于什么?不过他厉家的传统在所有的方面都只有一个信条,那就是只问结果不问过程。
和商业谈判一样,用什么手段不是问题,问题是结果是否可以达到预期,这个女人是他认定了的,那么就一定要不择手段的得到,至于手段是否卑鄙,人家是否愿意,这不是他需要先去考虑的。
他拥有强大的自信,他总会得到他要的,而这个女人也总会属于他。
他现在需要的是在这个他记挂了很久的女人怀里躺一下,记得那一次拥抱以后留在记忆里的那种香软,和所有以往的那种精致的,高雅的,矜持的女人味完全不同,像一只小兔子,战战兢兢却又不带一丝做作,让他从接手家族事业以来没有享受过的深眠再一次光顾,从那时候起他就想重温一下那个感觉。
当然,此时,他更需要把她身上那种低劣的香水味给去掉,还有那头发里拙劣的烫发水味,令人极其不爽。
一把抱起没几两肉的女人,厉怀璧强忍住心里头的不快,一路上了楼。
走进卧室,梅芯被放在浴室口,男人沉着脸一言不发的先走进去,淅沥哗啦的快速洗了个澡,过了一会裹着浴袍走出来道:“去把你这身臭味给我洗干净,再让我闻到别怪我不客气!”
梅芯像一只受惊的小兔,缩着臂膀进了浴室,这才发现浴缸里已经放满了水,没有拆分的瓶瓶罐罐打开了不少,水缸里洋溢着一股子淡淡香气,很显然,这里面已经放置好了泡浴的精油和浴盐。
梅芯老老实实在里面足足泡了二十分钟,确定自己的身体上已经没有那些异味,又把自己的头发用发膜悟了好久冲洗了数遍,这才敢慢悠悠挪出卧室。
男人正窝在那张巨大的床上摆弄着手提,敲击键盘的声音随着她的出现而静止,抬眼看看局促不安的站在那里的梅芯,眼里掠过一缕光芒。
“去把头发吹干,不然会着凉的!”这时刻,他口吻里温和了许多,再没有那种压迫的冷酷,虽然依然充满了命令的意境,可是却没有命令的味道。
梅芯又乖乖的坐到梳妆台前,打开电吹风把头发吹干,好几次差点被烫到,然而她却一而再的拖延着吹得不能再干了才不得不放下,老老实实站在了床前。
厉怀璧已经横躺在床上,右臂半支在头部看着她的动作,等她干完了看向他,他一伸胳膊:“过来!”
男人这时刻像是一头慵懒的狮子,赤裸的胳膊伸出在半空朝向她,那露出来的半身仅可见性感的锁骨上细长优雅的脖子,他的声音是不容拒绝的,但是在此刻又显得懒散而随性,随着在胸腔激荡后缓缓吐出来的音节,钟磬一般悦耳。
梅芯看着这个充满了诱惑力的男人,心里头却一阵压过一阵的恐惧,她明白这个时刻终将会到来,到来的时刻她仿佛预想过是多么的悲壮感,有一些记忆被她刻意遗忘但是又被唤醒,血淋淋带着痛苦,还有恐惧。
可是她不能够拒绝得了这个人的一句话,她慢慢走过去,有种义无反顾的慷慨成仁奇怪的悲壮感,动作却是轻柔的,掀起了被子的一角,然后窝进去。
仰天躺下来,无助的望着天花板上绚烂繁复的图案吊顶,试图用一种殉道士的悲情来面对即将到来的掠夺肆虐。
然而男人在身边只是看着她,可以听到他轻微的呼吸均匀而略带热度,可以感到那深邃的黑眼睛里有一种复杂的眼神缠绵着她,然后轻轻吻了下她的面颊,结实有力的手伸过来抱实了她,又把腿也挪过来不客气的搭在她身上,却又把她总是冰冷让她很难入睡的脚牢牢窝进他火热的腿窝里,只说了一句:“睡觉吧,我困了!”
梅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流泪,然而那眼泪就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接着一滴无声的从眼眶里淌出来,沿着两边的眼角,一路凉凉的淌向鬓角。
她依然仰着头看着天花板,然而思绪却无法再保持那种空洞,滚浪一般的翻涌一波波的搅动着她的大脑,抨击着她的胸膛。
她用一种义无反顾的决然去面对今天,当这种浑身都紧绷着的情绪突然被对方一个毫无预兆的吻结束了她以为会接踵而来的痛苦和覆灭,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所有的紧张突然就那么松懈下来,溃决的精神像是决堤的水坝,拦不住那压抑在心里的痛苦,那是压制整整几个月来的痛苦,突然就这么从眼睛里喷吐而出。
流泪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她不知道,连哭泣本身都来得那么的莫名其妙,可是她就这么静静的任由眼里肆虐,身体被一个强壮的力量紧紧拥抱着动弹不得,尽管不舒服,可是那脚底心传过来的热,又是那么的令她悸动。
也不知道流了多久的眼泪,终于因为疲倦和哭泣后的困倦使她渐渐的睡着了。
她不知道她的呼吸终于均匀平稳之后,身边的男人突然睁开眼,看了她很久,伸出手去抚摸她鬓角被眼泪浸透的发丝,沉吟了许久后,慢悠悠的起了身。
将她四周的被角掖严实后,他又盯了她看会,才走近窗台口,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大概已经是傍晚时分,天空有一抹余霞,蒸腾在高楼不远处的云端,仿佛伸手可及的锦带,缀满各色的宝石,在这样的金辉下,笼罩着的玻璃建筑群都沐浴着一种刺目的焕彩。
眯了一下眼,男人视线落到窗台前的烟灰缸上,通体晶莹的蓝水晶烟灰缸里聚集着几支歪七歪八的烟蒂,丑陋的扭曲着尾端,灰白的烟丝散落在里面,仿佛暮雪,一世没落。
他伸出手去拿起拉在窗台上剩余的烟盒,抽出最后的一支烟,点燃了徐徐吐出一口来,青烟带着袅袅的香,蓝幽幽的一缕纤细的从烟头摇曳出来,伴随着他口中的一大蓬,湮灭在空气里。
屹立许久,他才将烟掐灭,走出卧室。
这个屋子很大,却并不是他最常在的家,倒更像是宿舍,因为他本来并不常住,也没个佣人什么的。
这里的一切他是熟悉的,又是有些不同,他看出来这里的所有装饰都没有动过分毫,包括那卧室里的一切,但是又保持着一种纤毫不染的干净,仿佛有一双手,将这个空阔的地方擦拭的窗明几净显出了一份温馨来。
甚至可以透过那玻璃,看到一个略带了一丝纤弱的身影,轻柔的在这个偌大的空间里默默站立着。
他慢悠悠走下楼去,这时候就有了一阵噪杂的声响,很显然,是从前面的小卧室传来的,只需走几步就可以看到梅宝那个小子正坐在一堆线头围绕的地面在捣鼓面前的东西,看起来分外用心,连他到了门口都没有理睬。
他默默在门口看了梅宝一会,这个小子长得真不像他那个姐姐,可以说也不像梅家任何人,拥有寻常人没有的智慧让他格外的出类拔萃,也正因此,他显示出一种桀骜不驯,一如他当年。
凭他现在的道行,在厉怀璧面前却还不够级别,厉怀璧敏锐的知道这小子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其实就是个雷达,用全身的毛孔在窥视他的出现,估量他的力量。
他突然嗤嗤一笑,脸上显示出一抹不屑的轻视,口里头不在意的吐了句:“小子!”
果然,他那么轻的一声之后,坐在那里的梅宝突然就像只炸了窝的仔,猛的一下子跳将起来,冲着正要离开的厉怀璧大喝一声:“站住,你什么意思?!”
厉怀璧右眉角一斜,瞥了眼梅宝那张漂亮的邪气又一脸愤恨的脸,不由歪了头轻轻朝他一笑:“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就是一个孩子!”
梅宝粉白的脸涨红了,吊稍眼眯起了露出一抹狠厉:“那你呢,拿着一点臭钱就以为老子天下第一的自大狂?”
厉怀璧微微转过身侧考在墙壁上:“哦,看起来你很不满意我?你现在吃的穿得,用的,可都是我的钱,不满意干嘛用呢?”
“呵呵,像你这种吸人血吃人肉不吐骨头的奸商花点你的钱那是在给你积德,你该感激本少爷给你积攒些阴德省的到阎王那里报到的时候没什么功德投不到人胎下辈子做牛马任人糟践!”
第二十章狮豹对峙
厉怀璧咧开嘴笑了,他从这个男孩子的话中感受到了一种强大的恨意,和那张脸不和谐的恨意,大概是没有任何人真正看到过的真实。
“哦,看起来你真的很讨厌我,所以你今天才把你姐弄成这副样子来刺激我么?”他依然好整以暇微笑着。
梅宝有一种被看透的感觉,在男人这里,他一贯张扬不羁的聪明劲似乎达不到充分的发挥,第一次有种挫败感,但是他可不会承认他的这种失败:“呵呵,我姐恨死男人了,你别妄想得到她!”
厉怀璧上下打量这个孩子,论体型,这个时代的孩子有一种超越感是他们这些人所不能够具备的,良好的营养和教育使这些孩子发育的超过任何前一代,尤其是眼前这个,集漂亮,高大,聪明于一身,即便没有梅芯,这样的人才,也是值得他花些时间去挖掘培养的。
不过,这孩子被宠坏了,眼界太高,脾气太爆,浑身刺太多,和他那个姐姐有异曲同工的味道,如果不好好教,他这个聪明会毁了他,这个小子值得他花点时间去拔一拔他的刺,这比较符合他喜欢挑战难题取得成就的性格。
所以,厉怀璧不急不躁的依然不动声色,略带着一种平淡的语气说:“小子,我想我应该告诉你一件事,我们厉家有一个传统,一旦看上哪个女人,可以为了她,不惜负尽天下人,我想,我应该也继承了这种传统吧!”
梅宝闻言一愣,他到底还年轻,张扬惯了,当他用一种斗志昂扬的激情去想着和这个男人用中世纪般的决斗来解决问题的时候,对方却不温不火淡定从容,这让他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然而说出来的话,却又让他感到极有分量。
他眯起眼像一头小豹子:“你难道想说你会娶我姐,而不是让她做个地下情妇么?”
厉怀璧两手一摊:“你觉得你的姐姐能胜任情妇这个职业的形象么?”
梅宝一皱眉,狠狠的嘟囔:“去他娘的情妇,你有种难道能为了我姐杀人放火不成?”
厉怀璧耸耸肩:“有何不可?我厉家什么事不敢做不能做?不过,前提是我确实遗传这种传统!”
梅宝有些发愣:“难道你没看上我姐?”
厉怀璧两手往胸前一抱,线条完美的脸半隐没在灯光外的阴影里,双眼透着一种光芒,表情依然那么的淡漠,口气依然那么的随意,还有轻微的笑意:“我不知道,毕竟还不曾遇到什么机会去体会这种感觉,不过我想我真还没有到这地步吧,不然,如果我真的需要为她负尽天下,那么我一定首先就该杀了你才是!”
梅宝一惊,瞪着眼前感觉像一头窥视的狮子的男人:“你开玩笑?我是她弟弟,你要杀我?”
厉怀璧优雅的打量面前这头露着小爪子的豹宝宝,笑笑:“为何不可以?我只需要我的女人,她的安全才是我最关心的,如果会给她带来危险,就是亲爹娘,我也不会手软何况是个弟弟罢了?”
“你放屁我怎么会给我姐带来危险?!”
“哦,不会么?如果今天我是一个杀戮成性的人,或者稍微不够理性一点,你姐那点忤逆的行为足够让我教训她,你只图自己一时之快,却不顾及她会不会被伤害到,这一次只是皮肉,下一次难保不会是性命,难道我不该把你这个祸头子掐灭在萌芽状态么?”
梅宝脸色有些发白,超过了他本来的白,面前这个男人终于令他有种惧怕的感觉,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是有更加厉害的人的,厉怀璧浑身上下都那么的随意,甚至语气像是在开玩笑,可是梅宝却敏锐的感觉到那语气里的阴鸷,血腥,和暴虐,仿佛下一秒,面前这头狮子就会爆发而起,用他强壮的利爪撕破他的喉咙。
他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一步,一股子森冷感从骨子里渗出来,可是他还是倔强的,不服输的性格让他咬着牙也不想被人看出来害怕,死死瞪着面前这个男人,眼里浮出一种嗜血的倔。
厉怀璧在黑暗中打量着梅宝,扯了下嘴角,看起来他这个未来的小舅子已经有点教训了,点到为止,万事不可以过。
所以他放下手臂,一转身朝卧室走:“乖乖的读你的书,别惹事,别让你姐担心,否者别怪我不客气!”
他刚刚迈步要往阶梯上走,噔噔噔梅宝从后面跑过来,站在他不远处,稚嫩的脸从刚刚的苍白又转变了一层色彩,眯缝着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小狐狸的味道:“喂,我告诉你,我姐在这里亲口答应过我,她会等我长大,我也向她保证,我会养她一辈子,她要多少男人我都可以送给她,只有我,她会陪我一辈子!”
梅宝仰着头颅,青春不羁的脸上露着一种骄傲,向男人挑战的骄傲,还有一种得意,非凡的得意。
厉怀璧被他突然而来的宣誓般的语言里的意思弄得一愣,沉默了。
梅宝感觉到了他的沉默,露出一种胜利的狡猾的笑,然后满意的转过身噔噔噔又往回跑了。
厉怀璧看着又扬起了头颅挺直了脊背的小家伙,扬了下眉,弯起了嘴角。
梅芯可不知道家里两个男人之间进行的这场暗潮涌动的斗争,她是迟钝的,尤其是在感情方面,而两个男人也不屑于把他们的战争放到台面上来,表面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和平。
她一大早起来除了眼睛有点水肿外,全身没有什么异样,男人有着极其自律的生物钟,早她一步已经起来了,她睁开眼的时候正好看到他从浴室里沐浴出来,看到她醒来,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醒了?那就起来吧,我饿了!”
梅芯处于一种大脑空白的状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因为很久没有在早上看到一个男人和她在一个房间了,发愣了足足有三十秒,厉怀璧对她呆愣的样子视若无睹,自管自去了书房,直到他出门,梅芯才终于从混沌中反应过来,一下子跳了起来。
她要上班,要给梅宝准备早饭,哦,还有这个家里来的男主人!
匆匆忙忙的进入浴室洗漱刷牙,坐在马桶上晕晕乎乎又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然而就她那点智商一时半会想不起什么来。
洗漱完毕匆匆的出了门,买了早点买了些菜,突然又想起来家里头新来的男人要吃啥她一概不知,想了半天,决定凑合吧,回头再问好了,今日就和梅宝一样,反正他要是不爱吃,可以出门吃,这年头有钱不用担心饿死。
心安理得的回来,梅宝早在那里埋怨饿死了,也是,昨天她莫名其妙的被男人压在怀里早早睡觉了,居然连晚饭都没吃过,更是惊奇的是,她居然可以一夜没醒睡到一大早,整整十四个小时,这是三个月来第一次睡那么熟。
厉怀璧正端坐在餐厅餐桌主位上拿着报纸浏览,梅芯也没敢打搅,默默给俩个男人布好了生煎包子,豆腐脑儿,一叠酱菜,自个端了碗稀饭来,默默坐下来吸溜吸溜的吃起来。
厉怀璧一甩报纸哗啦啦一声放在了一边,看了看自个面前的包子,朝她道:“去给我煮俩个蛋来,冰箱里有牛奶,给我热一杯!”
“嗯?”梅芯有些发傻,抬头看着他。
厉怀璧也没发火,只是又重复了一遍要求,他那种不带命令口吻的语气依然充满了命令味道,梅芯这种没骨气的只有照做的份。
给弄好了端上来,厉怀璧就慢条斯理的吃完,优雅的擦了擦嘴角后对早已经吃好了等在那里不发声的梅芯说:“我喜欢吃西式早点,以后早餐你给我弄一片全麦面包或者两片吐司,培根和火腿,煮蛋或者煎蛋,蛋要蛋黄半生,喝的我要当日新鲜牛奶或者Espresso,另外还要新鲜水果。至于午餐你可以不用准备,晚餐需要做我会提前通知你。”顿了一下,他那俩个手指头敲了敲桌面后才道:“暂时就是这样了,过一阵我会从大马的主宅派佣人来,这些日子就辛苦你一下了。”
他就像是理所当然的清晰而正经的说了一通后,拿眼看了看梅芯,对方嘴巴张了张半天后终于在他的视线下反应过来点头表示明白了。
梅宝在一边切了声嘟囔一句:“有钱多作怪!”
厉怀璧也没啥表情,只是看着梅芯收拾台面又道:“你几点上班?”
梅芯顿了下手小声回答:“八点!”
“那我送你吧!”看梅芯似乎想说什么,他一摆手:“只是顺路,我要去那条街办件事!”
男人这种一锤定音的说话方式梅芯领教了很多次了,日后的多少日夜亦是如此,她知道反对没有用,只好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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