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嘴越想越觉得不对头,急忙追了出去,可着喉咙吆喝道:“哥,你到底有啥急事?”
韩家栋连头也没回,而是加快速度跑远了。
吴大嘴急忙回过头来,对站在门口的胡岱说道:“胡岱,肯定出事了,出大事了,我去追上恁三姨问个明白。”
吴大嘴骑上自行车,恨不得连吃奶的劲也用上,飞快地朝韩翠丽追去。好在韩翠丽走得并不是很快,吴大嘴走了不远就撵上了。吴大嘴大口喘着粗气,听韩翠丽把前因后果一说完,不禁失声叫道:“不好,俺哥肯定是找振焘算账去了,这下可要啰嗦了。”
“这小振焘也真是不学好,修理修理他也活该。”韩翠丽义愤填膺地说道。
“就俺哥那脾气,我怕他会闯下大祸。”吴大嘴非常担心地说道。
原来,刘四宝大哥家的女儿在陈默合的撮合下,于春节前嫁到了莱山市榆树镇林家庄,跟蓝天秀成了街坊邻居。就在前不久,刘四宝的母亲刘母想自己的孙女了,就让人送过去住了几天,意外地听说了蓝天秀和大金牙的故事。刘母回来后,闲拉呱时不经意把知道的秘密说给了儿媳韩翠丽。根据婆婆所说的情况,韩翠丽断定那“大金牙”就是韩振焘。可怜的韩振焘,早就认为万事大吉,哪里能想到事隔多年之后,终于有人要来秋后算账。
吴大嘴了解完情况,便忧心重重地跟韩翠丽分了手。他回到砖厂,哪里还有心思去出差,只好打发那位一直等着他出发的销售人员先回家。在回来路过韩振焘家门的时候,他曾装作没事似地进去打听过韩振焘是不是在家里。韩振焘的妻子告诉他,正在厂子里上班,并说韩家栋也曾来打听过,问到底有什么事。他只好东支西吾应付了过去,并认定韩家栋去了马家河子农机厂。坐立不安的吴大嘴,感到事已如此,应该把事态的严重性如实告诉胡岱,以便让他心中有数,准备随时出把力。
胡岱听了吴大嘴的介绍,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认认真真地问道:“俺舅杀鸡连眼皮都不眨,他会不会要了俺振焘舅的小命?”
“问题还不至于那么严重,但肯定会把他揍个鼻青脸肿。”
“既然这样,那最好想办法告诉俺振焘舅一声,让他先躲一躲。”
“对!我刚才也在思考这个非常重大的问题。”吴大嘴说完,翻开电话机旁的《平阳电话薄》,查到了马家河子农机厂的电话号码,要了过去。但是,接电话的人告诉他,厂子有规定,上班时间不许接电话,除非家里出了大事儿,说完,不由分说,便扣死了电话。
“奶奶的熊,家里能出啥子大事儿?除非死爹死娘。”吴大嘴无奈地放下电话,气哼哼地嘟囔道。可他不忍心让韩振焘身康体健的父母任何一个提前“死去”,便又想到了韩振焘早已去世多年并不怕被咒骂的的祖父。于是,他又拨通了马家河子农机厂的电话,告诉对方,韩振焘的家里的确出了大事儿——他爷爷刚刚咽了气。然而,对方却毫不客气,在电话那头劈头盖脸地喝斥起来,说韩振焘的祖父早就去世了,他还曾来吊过丧,让吴大嘴没事儿干找地方凉快去,别在这里瞎扯蛋。
“胡岱,这工人阶级就是没有咱农民阶级厚道,啥狗屁规定,分明是怕麻烦罢了。算了,反正咱爷俩也尽心尽力了,听天由命吧,活该振焘倒霉,谁让他爷爷死得那么早呢。”吴大嘴扣上电话,耸了耸肩,摊了摊手,无可奈何地说道。
盼星星,盼月亮,太阳已经西斜了,焦急万分的吴大嘴和胡岱百无聊赖地歪坐在椅子上,一次次地望着桌子上早就做好的饭菜干咽唾沫,盼着韩家栋快点回来。当他俩听到动静,透过门窗终于发现韩家栋回来了,两人便急忙站起来迎到了屋门口。
“舅,您可回来了!”胡岱兴奋地问候道。
“我把韩振焘那个畜牲的命根子踢坏了,他们报了案,我可能要进去了。”韩家栋把自行车往门口一放,大步跨进屋后说道。
一直不明就里的南瓜,老远看见韩厂长总算回来了,急忙赶过来准备一块吃午饭。他跟在韩家栋的屁股后面还没有走进屋里,听到韩家栋的这番话,吓得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失声叫道:“俺的娘嗳,韩厂长,这下俺也要吃饭不花钱了。”
韩家栋伸手把南瓜拉起来,安慰他说:“你放心,这事儿跟你没有一点瓜葛。”
“舅,趁着公安局的还没来,您赶快跑吧!”胡岱大惊失色地叫喊道。
“往哪里跑?‘躲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我这就到林家庄去一趟,他们来了,就明告诉他们。”韩家栋镇定自若地交代说。
这时候的吴大嘴如丧考妣,耷拉着脑袋,急得又薅头发又抓耳朵,像小狗咬着自己的尾巴在原地“哼哼”地直转圈,嘴里不停地叨念着:“这可咋好,这可咋好?你要一走,这厂子可咋办呀?”
“这砖厂就交给恁爷俩啦。这是家里、橱子和抽屉上的钥匙。”韩家栋说着,从腰带上解下来一大串钥匙递给了垂头丧气的吴大嘴。他见胡岱难过得哭起来,又对他好言劝道:“你哭个啥?胡岱,你也不小了,要好好帮着恁四姨夫把厂子搞下去。”
交代完,韩家栋连口水也没喝,不顾大家劝他吃完饭再走,饿着肚子,徒步上了老风口,翻过莲花山,去了林家庄。
蓝天秀看见许久没有露面、如今又黑又瘦的韩家栋突然来了,又惊又喜,忙问这问那。然而,韩家栋并没有回应蓝天秀的任何问候,而是进屋就坐在了椅子上,把嘴里一个劲地叫着“叔叔,叔叔”的雪儿拉到自己的跟前,急不可待地给她讲起了故事。
“雪儿,叔叔给你讲个故事好吗?”
“好的,叔叔!”
“很久很久以前,有户很穷的人家,只有相依为命的兄妹俩……”韩家栋把蓝天秀给他重复了好几遍的故事,从头到尾,认真地给雪儿讲了一遍。
“哥哥最后找到妹妹了吗?”穿着一身粉红色绒线装、留着娃娃头的雪儿趴在韩家栋的怀里,抬起头来,瞪着一双饱含稚气的大眼睛,望着韩家栋神色凝重的脸庞,轻轻地问道。
“哥哥好不容易才找到妹妹。哥哥告诉妹妹,她就是哥哥最好的宝贝。后来哥哥娶了妹妹,两人过得可幸福啦。”
“妹妹能和哥哥结婚吗?”
“哥哥并不是妹妹的亲哥哥,是爸爸从路上捡来的。”
“噢,我知道了!”
坐在床沿上的蓝天秀,一直专心致志地听着韩家栋和雪儿亲密无间的对话,听着听着,她的眼泪就像装满豆子的袋子突然裂开了口子,“哗哗”地落了下来。
“天秀,以前的事儿我全知道了,我不怪你。韩振焘这个东西被我打残废了,他是罪有应得。我要能躲过这一劫,就来把恁娘俩接回去。”韩家栋扭过头来朝蓝天秀说道。
蓝天秀一听,更加伤心难过,难以自禁地抽泣起来。雪儿赶快跑到她的跟前,用两只小手不停地给她擦着满脸的泪水,带着哭腔说道:“妈妈咋了?妈妈不哭。”
韩家栋和雪儿正在不停地安慰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蓝天秀,高兵和一名平阳市公安局的刑警驾驶着一辆“一只鞋”摩托车,按图索骥,终于找上门来。他俩公事公办,不顾蓝天秀一再哀求,把韩家栋“请”进那只脏兮兮的“鞋”里带走了。
“天秀姐,放心吧,有我呢,不会难为家栋的。”高兵临走时丢下的这句话,好歹给了蓝天秀一丝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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