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饶带湖别墅。
年已五十的辛弃疾自从淳熙九年摘了乌纱帽,被一撸到底后,在这里一住就是八年。
八年了!花开花落,一转眼又是初冬来临了。
两年前,前辈好友韩元吉离世,让辛弃疾倍觉英雄寂寞。当年选择寓居上饶,多少也是冲着韩元吉在上饶寓居,这才决定寓居上饶的。辛弃疾的带湖别墅和韩府隔着带湖相望,两人来往之密切,在诗词应和上便可见一斑。
最有名的一首是辛弃疾作于淳熙11年(1184)的《吕龙吟·甲辰岁寿南涧尚书》,是写给韩元吉的寿词,词云:
渡江天马南来,几人真是经纶手?长安父老,新亭风暴,可怜依旧。夷甫诸人,神州沉陆,几曾回首!
算平戎万里,功名本是,真儒事,公知否。况有文章山山歌酒。待他年、整顿乾坤事了,为先生寿。
韩元吉出自程颐一门,是程颐弟子尹焊的学生,官至吏部尚书。吕祖谦是他的女婿,陆游与他相交莫逆,朱熹与他同是程门弟子,但在韩元吉最后的岁月里,最重要的后辈知己便是辛弃疾了。
可惜,韩元吉过世了!
去年暮秋的时候,陈亮来了,又走了,现在陈亮远在占城,据说在那里,陈亮几乎成了叱咤风云的人物,而且名动安南和真蜡,也算是一展雄才了吧!可惜老友相隔万里,只能徒忆对酒当歌之时。
至于陈亮来信邀请去往台湾,辛弃疾已非昔日只身奉表南归的少年了,虽然不无冲动,但终究只能长叹一回,不可能像陈亮一样万事无牵挂,只身渡海而去。
官家没有北伐而是先取了台湾,这步棋一开始让人看不明白,但现在看来这步棋走下来,堪称是大有收获。在辛弃疾看来,金矿倒在其次,最值得庆贺的是弄到了新的粮种——红薯,红薯年产三千斤,有了这个高产的红薯,料来大宋百姓从此再无饥馑矣!
而后,又有台湾产的玻璃镜在上饶流行起来,如今在辛弃疾家中,就有好多面玻璃镜。而且,辛弃疾也有了将窗纸一概换成玻璃的打算。至于肥皂和火柴,在辛府上已经属于正常用度范围之列。
日子就是这么平淡地一日挨着一日过去,应和,郊游,伴随着田园生活,日复一日,眼看着秋叶凋零,又一个冬季到了。
更能消几番风雨!纵然仍是雄心万丈,也禁不住年复一年的雨打风吹,如今白发已生,岁月真是一把杀猪刀啊!辛弃疾在心中如此感慨道。
辛弃疾不禁吟出了声: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想当年驰骋沙场,纵横捭阖,可惜如今只能困在带湖,“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唉!
这一天的辛弃疾有点神思恍惚。
正当辛弃疾心有所思,眼看就会有一首新词问世的时候,圣旨到了。
接了圣旨还不算,除了圣旨之外,还有一份长长的附件,是论证永平采矿炼铜的。“五矿发展控股公司”这个名头有点怪怪的,不过联想到“华西营建公司”、“台宋海贸公司”,都有个“公司”字眼,好像很时髦的样子,不过,果真能挖出来天文数字的铜矿吗?
接了圣旨又看了附件之后,辛弃疾有些犹疑,恰好辛弃疾与本地专业人士有所交往,当然要听听专业人士的意见。
辛弃疾在上饶,所交往的就有坑冶司干官李子永和提点坑冶铸钱公事李正之,这两个人对于永平铜矿当然是再也了解不过,且听他们两人如何讲,再作区处不迟。
第二天,李子永和李正之都应邀来到了辛府。
面对辛弃疾的问题,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相信永平一年能产一千万斤铜料。
“辛先生,铅山场产铜最多的一年,就是乾道二年,产铜也不过九十六万斤,这些年每况愈下,铜矿开采殆尽,再往下开采,为岩石所阻,既耗民力,又所出有限,在下担心此事悬呐!”
李子永在坑冶官任上一干就是近三十年,对铅山场产铜自然是心中有数,要说地底下还有采不完的铜矿,他哪能轻易就信,而且铅山采铜,向来为岩石所阻,就算能在岩石缝中往下挖,那也是千难万难,一年产出一百万斤已经是十分了不得了,至于要产出一千万斤,做梦吧!
李正之也附和:
“那一年能产出九十六万斤铜料,那也是动员了好几万人,没有十万,七八万人是有的,这么多人日夜开凿,冶炼,运输,这才炼出来的。两万人一年要产铜七百万斤以上,只怕是痴人说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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