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没有继续吃,而是将剩下的冰糖连带纸包递给柳芽道:“赶紧吃了,莫叫王妈妈看见。”
柳芽虽不解其意,可依旧老实地将剩下的几块冰糖嚼咽,纸包揉成一团,塞进荷包里。
等到王妈妈回来,依旧同前两日似的,将食盒直接提到外间,唤了柳芽出去吃饭。
即便屋子里阴冷阴冷,可依旧难挡饭菜香气的挥散。奴婢下人还能一日三餐,沈瑞这个病患小主人因在“败火”,只能“过午不食”,早午两顿粥。
沈瑞无需去外间看饭桌,从香味中就能闻到有鸡有肉。沈家即便是富户,可也不至于下人每顿都大鱼大肉。不过是“项庄舞剑志在沛公”,表面是给王妈妈吃的,实际上是给他这个小主人闻味道。
对于饥肠辘辘的沈瑞来说,这就像是一场酷刑。不管是谁安排的如此,都是抓住一个孩子的七寸。别说真的九岁孩童,就是沈瑞这个伪儿童,饥肠辘辘之下,都口水嗒嗒的,忍不住想要出去抢吃的。
沈瑞躺在床上,拉起被子,将脑袋遮住,捏住自己鼻子,咬牙切齿很是热情地在心里问候了沈家列祖列宗。可脑子里都是各种菜肴,口水一阵一阵的,肚子里闹腾的越发欢实。
烤鸭、烧鸡、红烧鱼,红烧排骨,羊肉汤……各种美食画面一下子涌进脑子里,沈瑞憋的眼睛都红了。
煎熬之下,时间变得粘稠起来。
等听到王妈妈出去的声音,沈瑞才撩开被子,额上出了半头细汗
柳芽走进来,神色惊疑不定。
沈瑞见状,心下一沉,道:“怎么?可是下晌行动有什么不对?”
因怕隔墙有耳,原还想等到晚上再问柳芽下午行事,眼下却是有些等不及。柳芽摇头,推开窗看看,确认四下无人,方走到床边,打开荷包,里面躺着两枚米糕。
沈瑞咽了口吐沫道:“不是说不用给我留?你快吃了。”
柳芽小声道:“是妈妈予的,说怕小婢晚上饿,让小婢饿了吃,可飧食时妈妈说没胃口,只动了两筷子,将剩下的大半碗饭给了小婢,小婢吃了两人份的饭菜撑得不行,哪里还会饿哩?”
沈瑞闻言,不由怔住。
柳芽小声道:“许是王妈妈留给二哥,只是不敢说,借了小婢手给?”
沈瑞轻叹道:“王妈妈是好人。”
看来老安人的眼光真的不好,选了这一老一幼出来,看起来一个木讷,一个笨拙,可都是本性良善之人。要不然真要安排两个恶仆坐镇,自己想要绝处逢生也非易事。
柳芽还罢,年纪尚幼,不知这差事凶险。王妈妈是经年老人,又见惯沉浮的,当猜出老安人选她与柳芽“侍候”沈瑞的用意。这一老一少,都是孤零零的,在沈家并无其他干系之人。不管是让这两人“背黑锅”,还是有其他处置,都极为便宜。
自然,王妈妈肯多言提点沈瑞,肯留吃食给他,变相地“背叛”张老安人的安排,也不单单只因良善二字。只是这其中利害干系,就没有必要对柳芽说了。明悟到这点,沈瑞的心里越发沉甸甸的。从一老一少“服侍”他开始,三人的命运就休戚相关,或许是他想多了,虚惊一场,或许真的生死相连。
等到掌灯入更,王妈妈又来放下幔帐,嘱咐柳芽一回方回了厢房。
沈瑞将柳芽叫进帐子,两人才头碰头地小声说起下午之事。
“下午老安人院子里来了六家娘子,跟来的养娘、婢子二十来人,去厕房的有七人,三个养娘,四个婢子。多是老安人院子里的姐姐带着,可到底是进茅厕,不好陪着进去,都在廊下遥等着。小婢按照二哥交代的,养娘就等她进了厕房,在外头喊一句。婢女姐姐就当认错人,趁着对方没进去说。”说到这里,柳芽不解道:“为甚要挨个说,要是碰上一家两个入厕的,说起此事,岂不是就揭破?”
沈瑞道:“要是只对一两人做戏,万一碰上老实不生事的,将此事当成阴私埋在心里,岂不冤枉。正是要揭破才好,越是蹊跷越是引人关注。”
主仆两人也算是“共患难”,柳芽的胆子也比昨晚略大几分,忍不住问道:“二哥就不怕有同老安人交情好的娘子,将这话转告老安人?”
沈瑞道:“越是与老安人有交情的,越容易多想。若是晓得老安人能狠心对嫡孙下手,谁还敢无忌惮地与她交好?如此阴私之事,背后讲讲还罢,终是不能拿到台面上说。”
柳芽似懂非懂,可心里到底踏实几分,却是困的狠了,说着说着眼睛已经睁不开。沈瑞想起一事,道:“那个兰草是不是欺负过你?”
因老安人上了年岁忌讳,老安人院子里当差的养娘下人,只戴了三日热孝就换成了素服。沈瑞让柳芽选个婢子的名字来说,柳芽选了兰草。
事情若是泄露,柳芽掩面还能遮掩一二,那个兰草怕是难逃责罚。
柳芽耷拉下脑袋,小声道:“小婢在那边当差时,她老使小婢干她的活,还抢婢子饭食,常用簪子戳小婢哩。”
沈瑞“哈哈”一笑,主仆两人各自安置。
不一时,柳芽沉沉睡去。沈瑞为了应对明日,便只有强忍着,睁着眼生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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