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捕快思量着回答道:“平日里,老何虽然跟老胡还有俺往来得不怎么亲近,但俺们三个都是跟殷头最近的兄弟,可是自从逮到那个什么盗九天后,老何就像变了个人,整天丢了魂似的,不爱说话。后来殷头儿请了假休息,捕班的事就先交给了他盯着。”
柳捕快脸上忽热显出厌恶之色,加重了语气,道:“可是这一盯,不要紧,他就跟喝了鸡血似的,天天吆五喝六,还总跑杨典史那请示汇报。殷头出了事,咱们兄弟谁不着急啊,老胡嘴上连起了两天的泡。”
说着他忽然将剩下的半张饼与手中水壶都塞在怀里,腾出两只手来,比了一个起誓的手势,“这次出事,别人俺不管,俺和老胡第一个就不信!”云书吏,您别看俺们殷头平常痞里痞气的,办事又狠又绝,但那些都是对付恶人,对待寻常人,那心肠可软了。以前有一次,他私下里解决个案子。案子苦主是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一眼就看上殷头,扬言非他不嫁。缠了殷头不知多少回,殷头就是铁打的柳下惠,愣是没动心。还有,他虽然对咱们滕县的各处青楼瓦舍勾栏都门清,却从来没有一个相好。
“以前杨典史还没当上教谕时,就想拉拢殷头,还去过兖州第一青楼,殷头就是没让那些狐狸精似的小婊子破了他的身。
俺们兄弟当年还笑话殷头一世英雄,到底也有不行的地儿。再说殷头混过的酒局那是多了去,那天在聚丰楼,李儒那个小白脸就灌了殷头一坛酒,对他来说根本不算大事儿,怎么这回喝了,就闹出了人命官司,办的还是小六娘亲?!”柳捕快越说越气,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云西静静的听着,脸上表情虽然没有动,但目光却是暗了几暗。
她知道,殷三雨那么多年不近女色,并不是真的身子不行。而是他误将自己对潆儿姐的感情,当做了是矢志不渝的爱。
他一直用自己的方式,保持着对潆儿姐的忠诚。
但又由于对义兄的忠诚,他始终与潆儿姐保持着最远的安全距离。
他该是认为,如果这一辈子没有任何女人,那么潆儿姐就是他心里唯一。
云西心中不禁一片唏嘘。
他的内心,原是如此的卑微,如此的纯粹。
听潆儿姐说,他很小就成了孤儿,他的童年,应该过得很凄苦吧。
以至于潆儿姐与他的义兄成了他世界的全部。
“别的兄弟们虽然不像我跟老胡那样知道殷头的事多,但出了这事,也是没一个人敢相信的。可就是那个老何,还亏得他是平日里跟殷头走得最近的人。出了这档子是,死人似的没个回话!”说着柳捕快狠狠的咬了一大块饼,戚着鼻子瞪着眼,报仇似的狠狠嚼了起来。
“那小六呢?”云西若有所思的喝了口水,轻声问道。
一听到小六,柳捕快脸上狠劲顿时消减,他嘴里还含着半块饼,缩着脖子,语气低沉的说道:“不过无论怎样不相信,这事到底出了。小六那孩子可怜,殷头又向来把他当成亲儿子一样的疼,亲眼撞见了那样的场景,任谁都得没主意。听说他砍伤了殷头,俺和老胡虽然难受,但是也怪不了他。办丧事时,俺们还想着去邓家帮帮忙。”
说到这里,柳捕快又忽然气愤起来,看着云西狠狠说道:“可是您猜怎么着?那个老何竟然说,这次出的事不必以往,涉及衙门声誉,俺们兄弟跟殷头关系太近,不方便让俺和老胡去帮忙!”他扭头狠狠啐了一口,“俺看就是狗屁!他就是不想俺们去!”
云西眼中忽然闪过一道寒芒,她抬起头,直直盯着柳捕快,急急问道:“殷头请假之后,捕班的事情有那么忙吗?忙得小六都不能回家?”
柳捕快被云西骤变的表情吓得一愣,不自觉咽了口中所有食物,回忆了一下,谨慎的回答道:“那几天其实也没啥事,但是杨典史非要说捕班办事不利,接连出了几个案子,都没及时办到啥正经的事。就让老何着手清理最近行事的所有环节,俺们倒是没被派啥活,只有几个新进的捕快跟小六忙得慌。”
云西目光不觉一沉。
杨家这局棋下得果然够严密,一方面王婶娘这里是案中案,小六那边又有其他几个捕快陪衬着,教人即使看破,却一时间也无从下手。
之所以会做到这个地步,恐怕还是忌惮拥破案天才云南与她这个小神探。
他们兄妹不仅查案一流,更是符生良新晋的左膀右臂。所以他们的反击,必须要做的天衣无缝。
可是如此严密的计划,难道真的是出自于杨拓、李儒,或者是那个不可一世的杨洲之手吗?
想到这里,云西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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