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日原本是做好了一个人坐一天的准备的,却是没有想到,竟然有人从午后就开始陪她一起坐到现在,同她说说话,聊聊天,打发时间。
她朝乔安龄看去,幕离的纱帐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对他印象不错,但其实她对他了解并不多,除了知道他姓乔,知道他住在启顺街以外,她对他几乎一无所知。她甚至不知道他幕离之下的长相,也不知道他总是带着幕离,究竟是为什么。
不过她知他品性不错,举手投足淡然优雅。
宁仪韵一笑,罢了,每个人都有不想被人知晓的,她已经开口问过他了,他既然不愿意说,定然是有自己的原因。
他们这样淡淡相交就好。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堂中的人也又走了一批,温明玉和温伯瑾也离开了。
现下,堂中虽然还有些人,但是三三两两,稀稀拉拉,不似方才那样挤挤挨挨。
杜舒玄和国子监的学生还没有走。他们正坐在休息区,杜舒玄正在给学生们讲方才的几局棋局。
邢栋也还没有走,他正在同其他官员寒暄。
宁仪韵看了看堂中的情景,堂中的人数已然不多了,就算苏承庭和她都不在的,应该也没有任何问题。
她便又回过头对乔安龄说道:“乔公子,这会儿大堂中人已经不多了,走,咱们去雅间里。”
乔安龄应了一声,两人一起站起身。
尚未离开,只听楼下又是一阵登登登的脚步声,宁仪韵转头一看,只见苏承庭上了楼。
宁仪韵讶异道:“舅舅。”
“仪韵啊。”
苏承庭上了楼,他看到坐在宁仪韵旁边的乔安龄,便冲他点了下头。
苏承庭虽不知道乔安龄是谁,但乔安龄来了多次,他知道这个男子同自己的外甥女相识。他也知道自己外甥女是个有主意的,所以他也不多问。
同乔安龄点了头,打了招呼之后,苏承庭接着同宁仪韵说道:“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这次围棋大比挺顺利的,看来我们的棋馆以后的生意会越来越好。”苏承庭道。
宁仪韵浅浅一笑说道:“嗳,我也那么想,舅舅今儿这掌柜的气势可威风的紧,不像我坐在这里一整日,也没帮上什么忙。”
“哈哈哈,”苏承庭乐道,“外甥女这是打趣舅舅呢,你在这里,盯着全场的情景,堂中万一有什么事情,也好及时解决,那个叫什么,防患于未然。”
“不过幸好也没有什么事,我这冷板凳坐的也欢喜。”宁仪韵说道。
“说起来,你在这里也坐了很久了,现在堂中人已不多,我也从门口那边回来了,已经足够应付,你去歇着吧。”苏承庭说道。
宁仪韵点点头:“那我就先走了。”
“嗳,我也去忙了。”苏承庭道。
宁仪韵刚要走,又听到登登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苏大哥,仪韵。”梅香雪又跑上了两楼。
“怎么了?”苏承庭问道。
“楼下,有个当官的来找你和仪韵,姓邢,好像是吏部的什么官,听着官位挺高的样子。”梅香雪说道。
闻言,宁仪韵心里咯噔一下。
想到刚才邢栋看她的眼神,她心中便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
幕离下,乔安龄的远山眉也是一拧。
苏承庭不知其中的关节,便说道:“嗳,有官大人要见我们,那我们这就去。”
“好,”宁仪韵应道,见一见,就见一见,她倒要看看这邢栋今日能耍出什么幺蛾子来。
她回过头,寻到乔安龄:“乔公子,真是不好意思,临时有些事,我又不能同你喝茶了,真是怠慢。”
“无妨,今日围棋大比,本就事多,不用特意招待我,宁姑娘,你自去忙吧。”乔安龄说道。
宁仪韵含笑道:“看来这茶只能改日再喝,就当我欠你一壶茶。”
“好,”乔安龄展颜笑道。
于是,宁仪韵便起身同苏承庭、梅香雪一起下了楼。
同宁仪韵道别之后,乔安龄并没有打算离开珍珑棋馆,他看着宁仪韵窈窕的背影,提了提长衫的下摆,跟上她的脚步,下了楼梯。
梅香雪将宁仪韵和苏承庭二人引到休息区的一把圈椅前。
圈椅中,邢栋正大马金刀的坐着。
苏承庭欠身行了个礼:“刑大人。”。
宁仪韵也跟着轻轻一福。
见宁仪韵走到跟前,邢栋的目光便落到了宁仪韵的身上,这一落,他的目光便粘上了,先盯着看她明艳的五官,再挪到她颈间洁白娇嫩的肌肤,以及短襦包裹着的饱满胸脯。目光中的贪婪,毫不掩饰。
他呵呵一笑:“呵呵,两位不必行礼,快起来吧。”
他伸出手想去扶一把宁仪韵,却被宁仪韵巧妙一避,躲开了带着皱纹的老手。
邢栋目光一闪,闪过一丝不悦。
不悦之色很快被他压了下去,他笑呵呵的接着说道:“今日,你们珍珑棋馆的围棋大比办的不错。”
苏承庭说道:“小民尽量而为,刑大人过奖了。恭喜刑大人成了围棋大比最后的胜者,刑大人棋艺高明。”
邢栋得意的捋了一把胡子,看向宁仪韵。
“哈哈”,他哈哈一笑,“老夫,今日大概是要双喜临门了。”
“如此,更要恭喜刑大人了。”苏承庭道。
“苏掌柜也不问问,本官双喜临门这双喜是什么?一喜当然是赢了围棋大比,那么另一喜呢?”邢栋说道。
苏承庭欠身问道:“敢问刑大人,您的另一喜是什么?”
邢栋说道:“本官这一喜,不仅是本官的喜事,也是你苏掌柜的喜事。”
苏承庭疑惑道:“小民的喜事?”他思索了一会儿,不解道:“小民能有什么喜事,还请邢大人明示。”
邢栋说道:“呵呵,老夫也不同你卖关子了,近日,老夫想纳一房小妾,你这外甥女,倒是入了老夫的青眼。”
他从怀中取出一沓银票,向前一递,眯眼笑道:“这里有约摸千两纹银,就当是纳妾的聘礼,还请苏掌柜收下。
苏掌柜觉得这喜事如何?”
邢栋捋着胡子自管自说道:“本官知道,你这外甥女在这里还有一个亲娘,不过本官也摸清了,他们母女二人是投奔了你的。
既然他们投奔你,我想你就做得了这个主。
苏掌柜,这可是一千两纹银,你做这棋馆掌柜一辈子,怕也赚不到一千两纹银。
若是苏掌柜愿意,那便接了这银子,让你外甥女好生休养几日。过几日,我差人找顶小轿来接人。”
邢栋边捋胡子边说,他志在必得,却没有注意到苏承庭握紧的双拳。
“刑大人这喜事,小民不敢接,小民的外甥女粗鄙,刑大人府上高门大院”苏承庭声音发沉。
“嗳,既然本官说入了本官的青眼,便是入得了,”邢栋打断道,“怎么?嫌银子不够?”
邢栋也沉了声音:“若是苏掌柜觉得银两不够多,还可以再提,本官还是很有诚意的。”
苏承庭拳头一握,爆出了几根青筋:“刑大人误会了,刑大人的喜事,小民接不了,也不想接,多少银子也是不接的。”
“啪,”邢栋用收手了一下圈椅扶手,“多少银子都不要?”
苏承庭说道:“多少银子都不要,我这外甥女是不会去刑大人府上的。”
苏承庭拳头紧了松,松了紧,他没想到这个当官的刑大人,把他和宁仪韵叫过去,竟然是为了要纳自己的外甥女为妾。
他没有其他晚辈,他的外甥女就是他唯一的晚辈,是他的血亲,他的掌上明珠。
当年他姐姐为了他,进了官宦之家,先是当丫鬟,后是当姨娘,受了许多年的苦。那时候,他还小,无力阻止,如今他如何能让自己的外甥女再进官宦之家当个小妾。
妾氏?说得好听,却不是什么正经主子,甚至和丫鬟一样,主人家和当家主母可以打,可以骂,可以发卖,可以送人,可以典当,半点由不得自己。
这姓邢的官员,已经年近花甲,竟然起了这等龌蹉心思,想糟蹋自己才及笄不久的外甥女。
他胸中怒火熊熊。
------题外话------
乔安龄:本侯爷还在这里,都哪儿来的野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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