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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儿那个明

风儿那个静

摇篮轻摆动啊

我的宝宝睡在梦中

微微地露了笑容啊

二庆抹着脸上的泪,从床边的柜子里摸索出那支水笔,放在心口,心里只求这长得无边无际的黑夜赶紧过去,天一亮便能干活了,干活了便能忘了心里那跟剜掉一块肉一样的疼痛。有时候睡得迷迷糊糊时会恍然觉得耳边有他的呼吸声,一下子惊醒过来才发现原来是二宝,睡觉不规矩,整个人都横倒了枕头上。二庆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再做梦,哪怕只是梦见一次欣欣,对自己来说也是一种安慰,可是没有,他离自己越来越远,他甚至觉得他现在可能已经漂洋过海到了那另外一个国家,那里衣食无忧,人们也不用辛辛苦苦下地干活,他也再不会咳嗽成那样了,多好啊……

第二天早上二庆醒来时木然觉得身下有个硬物,猛然想起昨夜把那支水笔放在身上之后便睡着了,赶紧爬起身,才发现那水笔已经断成了两截,塑料的笔帽和笔管分了家。二庆无比悔恼地捧着手里的水笔,顿时想起那次欣欣说他做过的那个梦,梦醒了之后欣欣难过地哭成那样。二庆望着手里断成两截的水笔,鼻子一酸,哭出声来。

“欣欣……欣欣……你在哪啊,欣欣……”

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这时已是秋天,稻田里一片金黄,这几天正是生产队收割水稻的日子,二庆比平日里更忙得无暇再去顾及其他,其实他已经隐约听到有人在他背后指指点点,黄毛大妈甚至特意问过自己他和张欣之间到底有什么事情,二庆只是说,人都走了,你们再这样说他做甚么,我是喜欢他我想和他过一辈子,我要是说出来了就能实现,我现在立马就去说去,可是这管什么用呢。

二庆后来自己找来一些零碎的细布条,把那断成两截的水笔用布条绑住,又用棉线捆紧,打上一个死结,笔管能套上了,笔帽却始终盖不上,二庆把它们用老布包好,收到了装满张欣走时留下的衣服和书的箱子底部,知道自己以后也许再不会打开这个箱子来看了,只对二宝说小爸走的时候把笔带走了,小爸是读书人,身上随时都是要带着笔的。

而对于身后的那些闲言碎语,二庆也再没有做过什么回应,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从那个让自己很冒火的吴队长嘴里流传出来的,他们要说什么就随他们说吧,好在欣欣已经走了,再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也不会伤害到他,这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日子长久了,便过了一年又是一年,一切就都像是回到了过去一样,村子里平静得仿佛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什么一样,当年的年轻人渐渐都成了家,大峰和邻村老段家的女儿段小阮经黄毛大妈做媒成了亲,也有了孩子,陈昊和李国梁到底没有再回城,也都各自谈了恋爱结了婚。孩子们在一个一个的出生,他们慢慢地长大,而父辈的人也开始在经过村里的阎王边时会刻意留意一下哪里有比较好的位置,好留给自己当做身后的去处。

1976年9月□□去世,消息传到村里时又一次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那时乡里已经有了大广播,播了整整一个月的哀乐,全国上下都在悼念□□。二庆站在大石岭上朝着北方眺望,现在的你,是不是已经治好了病,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八十年代初村里通了电,村民们的日子开始朝着有模有样的方向过着,大峰和陈昊李国梁合伙弄了一家砖窑厂,一直希望二庆去帮忙入伙,大家一起赚钱,二庆只摇头,说那地方太脏,干干净净的人进去出来时就连爹娘都不认识了,大峰笑他穷讲究,二庆也只笑笑罢了。刘艳芳后来又给老苗生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当年的那些纠纠葛葛在过了那么多年之后再看起来,实在有些好笑,不过也没人在去提那些罢了,都过去了,提起来还有什么意思。

只是二庆偶尔会长久地想起一个地方,这辈子没有去过,那个地方叫北京,很想去看看,他说那是他长大的地方。

1987年,二宝结婚了,结婚的时候二宝三十一岁,从二十四岁起就一直在砖窑厂跟着大峰他们干活,后来学了开车,渐渐赚了些钱,家里的老屋也给推了重新盖了个两层楼,记得推屋那天大峰他们几个拉着二庆不让二庆看,二庆倔着,偏要站在院子里,那土砖墙在自己眼前轰然倒下,眼里的泪便再也盛不住,随着满地扬起的尘土流了一脸。他留在这儿的最后一点痕迹也消失了,他要是还能再回来,怕是都不认得这儿了吧。

1990年,二宝的儿子出世,二庆抱着孙子笑得合不拢嘴,眼里也一直噙着泪。后来二庆和二宝商量,这娃儿叫张新行不行,新旧的新,我没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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