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大仙的日子过得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就这么美滋滋的过了二十多年,突然戛然而止了。
作俑者就是何旭。
何旭读了警校,出来当了个人民警察,他妈一直担心他的安全整日念叨,后来出任务受过两次伤,一次离心脏很近,只有两公分,吓得他妈说什么也不肯了,何旭眼瞧着没办法,干脆化被动为主动,自己辞了职。
这年头找工作是一年难过一年,他在家里呆了半年,琢磨着这不是个事儿,又见他爸年事已高腰不好,合计一下,接了班。
就是在接班的那天,他才见到了黑大仙。
小时候爸妈吵架,他妈就会骂他爸做烧饼做疯魔了,嘴里叨叨着烧饼成了仙,今儿个才知道是真的,只不过是只有做烧饼的那位看到,自他接班以后他爸就看不见黑大仙了。
不同于老一辈,何旭自诩为是马克思主义根正苗红的接班人,坚持唯物主义二十年不动摇,他爸前脚一走,他后脚就对黑大仙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摧残,逼得黑大仙哇哇乱叫,使出了当年说服他爸的那一招。
它没想到——这么个老实人养出来的儿子,居然那么不要脸——老何被它说服以后,就将它诚惶诚恐的供了起来,更加卖力的干活,而小何见到它这招之后,就让它帮忙揉面和馅,他只负责去买菜和出门摊烧饼。
它当然抗议过,然而抗议无效,被残酷的镇压了,它也就从高高在上的“黑大仙”沦落为廉价劳动的“煤球精”。
何旭掇拾妥当去开了铺子,一般这时候铺子外已经有些人了,他也见怪不怪,去生了火,将面团、馅儿、黑芝麻都搬了过来,揪下一小块面团,左手拇指使力,把面团搽面霜似的晕开,右手捞一筷子馅儿填进去,然后再次搓圆,往芝麻盆儿里一蘸,压成饼状,就塞进了炉子。
他这串动作可谓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火光落在他卷翘的睫毛上,显得眼眸子格外明亮。
来得第一位客人就狮子大开口,要了十张饼,何旭忙前忙后烙完了,往那儿一摞,一边漫不经心地开口:“下一位,要什么?”一边抬头扫一眼眼前人。
就这一眼,他就愣住了。
何旭知道自己长得好,从小被捧到大,算得上是眼高于顶,能让他看得入眼的好相貌也不多。但这个人,何旭看了一眼,就被摄住了。
那人偏于白净,五官比不上何旭张扬精致,整体都是沉静而内敛的,唯有眼窝因为深凹的过分,反而逼人起来,映出一点晨光的影子,见何旭看向自己,动了动嘴角,旋即露出两个小酒窝。
这人乍一看简直就像一个……小动物,不知道为什么,就有这种想法,他穿着一件藏青色工服,领口、袖口、胸口都蹭了些黑漆漆的污渍,工服不知是哪里来的,明显不合身,整个衣服都小了一号,束手束脚的缩在里面,显得委屈巴巴。
他这身装扮,哪怕在万昆街这条老街道里,也算是不体面的,可他穿得越是寒酸、越是不体面,越是衬得他眼神清澈、磊落,何旭从来没见过这么干净的眼睛。
怎么说呢……现在是秋天,万物皆肃杀,但那双眼睛却能让人想起春天,春光乍现,绿草浓稠。
何旭不自觉放缓了口气,柔声重问了一遍:“你要吃什么?”
那人道:“一个梅菜一个鲜肉……能吃饱吗?”
何旭听罢低头一笑,手上不停:“能啊,当然能。”
当他递过去的时候,那人发现是三个烧饼,不由得愣愣地瞧着他,有人在后面喊“不公平”,何旭权当耳边风,朝那人挤眉弄眼地笑道:“拿去,一大早上看见帅哥,我高兴。”
那人想再付钱,被何旭拦下来了,你来我往一阵何旭取得了最终胜利,那人只得点头冲何旭道谢,何旭听着他的道谢声美滋滋地想:不但人帅,声音还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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