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涕。回到家中开始称病,他知道拓拔叡此举绝不意味着常家又能恢复荣华。太后死了,常家注定要衰落,他能祈求的只是皇帝手下留情,让这个过程稍稍慢一点。而他必须要夹着尾巴做人了。
“你不怕查到你的头上?”
青年人一身灰锦袍,外穿着银鼠皮的褂子,手拿着筷子从盘中拈菜。菜是极珍奇的,东海的牡蛎,石发,南方的莼菜,都是北方没有的,只有在王公贵族的府邸才能偶尔见到。青年就着菜下酒,斜瞥了坐在案对面的人一眼。
“造谣诽谤君王,要是查到你的头上,你这颗项上人头可不保了。”
乙浑说:“这如何叫诽谤,难道不是事实?太后,难道不是?我只不过说了大家的心里话罢了。查不到我头上的,你当廷尉办事的人那么没眼色吗?”
青年人笑:“大人目光高远,有胆有识,佩服佩服。”
乙浑说:“是我该对你说佩服。这主意不是你出的吗?你才是不要命的狗胆包天啊,这世上还有你杨信不敢干的事吗?”
这青年眉目清晰五官英俊,身材挺拔,乍看近看都是美男子,正是先前的杨信了。
当初拓拔叡要杀他,被皇后给说情救下了。好歹忠心一场,皇后不忍心他流落街头,遂让冯琅收留他,给他找个位置。那之后他就在王公贵族门下游走做清客。他相貌英俊颇有风仪,人又会言谈,善凑趣,颇得一些王公贵族的喜欢。尤其跟这乙浑大人臭味相投,遂常驻乙浑府上,两人成天筹谋大事。
乙浑说:“太后于我有提携知遇之恩,我乙浑是知恩图报的人。她这样平白死了,我很痛心啊。我看到她被人逼死,始作俑者还在那威风八面,我就受不了。”他咬牙沉痛地饮了一杯酒。
杨信看的心直笑,提了壶将杯给他续上:“别受不了。这是好事,你暂且忍忍悲痛,听我跟你讲。你知道,要整倒李惠,根源在哪里?咱们当从何处下手?”
“你是说,太子?”
“大错特错。中宫无子,扳倒了太子再立谁?立谁都是麻烦,何必多此一举。太子之位不可动,咱们只从李惠下手。能扳倒李惠的,只有两个字,还有一个人。”
乙浑讶道:“哪两个字?哪一个人?”
杨信说:“这两个字是均田。而这一个人是谁,大人不妨猜猜?”
乙浑懒得猜:“是谁?”
“乌洛兰延。”
乙浑惊说:“啊……”
“这苗头,年前已经在露了。许多州郡都有反对均田之声,只是被李惠压制着。太后死了,朝中一片悲声,全都在帮常家说话的,你当为何?不是他们多爱太后,对常家多有善意。这悲,乃是兔死狐悲之悲啊。你见过历朝历代有谁均田均到皇亲国戚,均到太后家里来的?李惠不过是打着这个借口对付常家罢了,这谁都知道。天下人,不管是支持均田的,还是反对均田的,大都是站队投机罢了,企图在这件事中捞好处。只有一个人怀揣真志啊。李惠只不过针对常英,不害到大家头上,大家也都无所谓。可这乌洛兰延要针对的是所有贵族,想均贵族的田地,让贵族和百姓同等纳税,他才是均田的主力。最遭朝野憎恨的也非他莫属。”杨信娓娓分析来:“你想想,论遭人恨,乌洛兰延远过李惠,论朝中的地位,他又远不如李惠。你说要弹劾斗李惠,大家都要掂量掂量,毕竟他是国舅,皇上太子的亲属,他背后利益相关的人多,恐怕难以撼动。可你说要弹劾乌洛兰延,只要有人敢出头,大家一定会趁机帮忙,添砖加瓦的。他背后无人,也没几个能支持他。”
乙浑惊叹说:“你这思路高啊。”
杨信说:“只要把他撂倒,再一鼓作气将均田之事推翻,李惠主导此政的难免受牵连。要不了他的命,至少让他让出台辅之位,届时大人你就是新的台辅了。”
乙浑担忧说:“可皇上支持乌洛兰延啊。”
杨信说:“这你就想差了。皇上的支持算不得什么,皇上一个人,抵得过满朝同声同气吗?咱们没法对付李惠也不是因为皇上支持他,而是因为他背后站着一群依附太子依附东宫的,一碰就要伤筋动骨,难免血肉横飞啊。”
“咱们先要联络一些大臣,届时跟咱们一起发声,你说有哪些人会和咱们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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