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别轻易说爱(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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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我终究明白,这世间的爱情最复杂也莫过于此——a喜欢b,b不喜欢a,因为b喜欢的是c。再多的感情也不过是一个固定的架框,然后按上不同的人去上演,情节或许有着不同,但主线永远都是一样的。就像所有的故事只有两个结局,他和她在一起了,他和她没有在一起。如同我们之间的故事,以为都是不同的,其实都是一样的,只是我们都喜欢看到圆满的故事,看到幸福的结局,尤其是自己的故事。

从农家乐回来之后,王依贝命令自己将生活的重心都放在工作上,不去思考关于陈子翰的一切。虽然这想法很是自欺欺人,当她有一点空闲时,就忍不住去想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明明与向晨一副暧昧的模样,却又刻意出现在自己面前。这样一想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犯下了一个巨大的错误,别人或许只是人道主义的递给她一个鸡腿,她自己就能漫开联想,他只是心血来潮的请她吃过一顿饭,她却久久不能释怀。

她对自己嘲讽一笑,又摇摇头。只是还是忍不住埋怨,她都已经对自己说过千万次要将陈子翰这三个字打入黑名单,最好以后有谁提起“陈子翰”这三个字,她都觉得陌生,要想好久好久才能记得清楚。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无论谁提起这三个字,她的心就会本能的提起,然后注意力专注的去关注他们在说些什么,会有意识的关注他现在的信息,他过得好不好,他是不是有了女朋友,他现在有没有结婚。

终于,她可以接受现状了,他的确比她过得好,而且啊他还能拿得起放得下。她始终相信有一天,她也可以做到,让他的名字彻底成为历史,然后在自己的生命中淡出视线。

岚山的案子是公司的重中之重,不少人热血沸腾的加入,想借此证明自己,也有人畏畏缩缩,害怕这次和“环光”的合作不尽人意。王依贝对此表现得很淡定。如果是过去,她大概也是那种担忧不已,只会拉着身边的人问着“怎么办”的人。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什么苦,虽然家境不富裕,也只是农村户口,可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做过农活,父母将她当做掌上明珠般对待,她自己的性格也是随心所欲。人生中最大的两个打击也只是高考失利和与陈子翰分手,后来她想到这两个打击也只是觉得好笑,又不是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大概过去太顺风顺水了,才出现那么点小打击,便以为是天塌地陷。大四的时候,陈子翰不要她了,她颓废过一段时间,还是得跟随毕业大军去找工作,不断的面试,然后不断的被拒绝。那个时候她才发现,她的大学没有得过一次奖学金,没有得到过一张奖状,原本她以为会养自己一辈子的陈子翰也离开了,她只剩下她自己,连哭都没有时间,继续努力找工作。从第一次面试红着脸吞吞吐吐的介绍自己,到之后对别人谈吐自如,从过去到哪里都随随便便打车到可以穿着高跟鞋站在公交车里面一个多小时回到住处,时间是如何将她变成今天这模样,只有她自己清楚。生活不曾欺骗过我们,只是我们的眼睛被眼前的美好蒙上了灰尘,看不见糖衣里包着的苦。

那时王依贝与上一届的学姐一起聊天,学姐已经在本市找到了工作,学姐的男友却回了家乡,于是不可避免的分手。王依贝问学姐,为了一份工作放弃爱情,值不值得?学姐只是淡淡的告诉王依贝,是我们高估了爱情,它原本就没有我们想象中重要,如果你将自己的一切都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那只是犯傻,这不是现实与否的问题,而是你自己要学会独立,而工作是让一个女人经济独立的前提,经济独立了才能人格独立,即使爱那个男人,也不会为他牺牲掉一切。

王依贝听完学姐的话,久久沉默,她那个时候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要独立,她只是想跟着陈子翰的脚步走,他去哪里,自己就跟着去哪里。后来才发现,原来错了,不是爱不爱的问题,而是她成为了一个附属品,没有自我,更别谈什么独立了。

现在回想起来,王依贝终于能够理解为何当初陈子翰不会听她的话辞职了,但也只是理解而已,如果事情再发生一次,她相信自己还是会和当初一样。人生从来不可复制,也没有后悔药可吃。

她摇摇头,继续回到工作上面,工作的忙碌能让她暂时忘记掉脑海中那些陈年往事,也让她回到自己生活的步调上。

临近下班时分,向宇恒优哉游哉的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站到王依贝面前,“走,请你吃饭。”

王依贝看他一眼,表示怀疑,她可还没有忘记上一次他请吃饭的闹剧,于是对他摊摊手,“哎,虽然我很想去,但为了不受到刺激,还是算了。”

向宇恒一只手撑在她办公桌上,脸上的笑有点欠扁,“难道你不敢?”

“说吧,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向宇恒收敛起脸上的笑,变得一本正经,“我的形象在你眼里是不是太坏了一点啊,我只是想请你吃一顿饭,过两天你就要去岚山待一段时间,所以想慰劳你一下而已,如果你实在不愿意,那就算了。”

王依贝拿起包,“那你不早说。”

吃饭这种占便宜的事,不去白不去。

向宇恒让王依贝自己选择吃饭的地点,见她说出名字后,不由得暗自觉得好笑,真是一个记仇的女人,还对上次的事情念念不忘。她说的地点是本市最豪华的餐厅,一道菜的价格都让人咂舌,她故意的宰他,看来是想报他上次故意让她去打扰自己相亲的仇。

陆颖刻意为难之后也没有别的动作,看来申家那边是警告过了。而向宇恒的父亲向其来并未出手相助,就是想看看自己的儿子能不能脱困而出,在与“环光”合作之后,多年不曾夸奖他的向其来竟然打来电话夸他做得好,这顿饭的确该请才对。

向宇恒今天一直保持着绅士作风,下车的时候先下去为王依贝打开车门,他做这动作的模样太有范了,让她原本想要的调侃又吞进了肚子里去,也不知道他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王依贝随向宇恒一同进餐厅,她想起大四那一年,在无数面试无果之后同汪浅语笑言,她已经不奢望什么好工作了,就希望以后的工资能吃得起一顿本市最豪华的餐厅里的一顿饭。工作之后,她却怎么也舍不得自己来吃,太贵了,不是负担不起,是欣喜的情绪抵挡不住钱流水出去的心痛感。

向宇恒见她心情不错,于是绅士作风到底,替她将椅子拉出来,再让她坐下。

王依贝终于没能忍住,“你哄你女友就是这模样?”还挺像样,有气质的同时看上去也有教养,和他平时表现出来的那股儿放荡不羁完全不同。

向宇恒闷哼一声坐下,“我才不哄女人,”说完又对她眨眼,“这是对你的特殊待遇。”

她如果相信他,才是个大蠢蛋。

侍者将菜单拿上来让他们点菜,向宇恒让她点,他不挑食,王依贝推托了一下之后也就不客气了。虽然近几年她的饭桌上很少表现出挑食的坏习惯,但那是在饭局上不好表现,当她一个人的时候能多挑食就多挑食。

她点好菜,侍者这才离开。

“我以前就向往着来这样的餐厅吃饭。”她因想到过去,整张脸都眉飞色舞起来,当初的那一份向往,是现在无法比拟的,那一份向往甚至超过了现在的如愿以偿,原来期待的感觉那么美好。

“那你不是该感激一下我实现了你的美梦?”向宇恒摸摸鼻子,觉得她现在的样子真是挺可爱,可以想象她学生时期是多么的美好。

“得了吧,应该是你毁掉了我的美梦才对,否则我还可以继续期待。”她做出一副不屑他的样子来,“而且一想到是和你来这里,哎哎哎……”

她的样子太过夸张,惹得他笑了起来,“那你期待和谁来,你男朋友?”

王依贝不可避免的僵了一下,他无心的一句话,却说到了她心里不可设防的那一处。是啊,她当初也有一个小心愿,她能和陈子翰一起吃遍这里所有的好吃,更重要的是他们能够承担得起这个昂贵的餐厅,果然是少年不知愁滋味,她现在都无法想象,当自己幻想着同陈子翰一起吃喝玩乐的时候,他又是在期待着什么……

向宇恒看出了她的反常,眉心耸动了一下,正要开口,侍者已经把菜端了上来。王依贝一见菜色,像个小女孩一般露出喜上眉梢的神色,刚才他看到的那一个挂着点点愁绪的王依贝突然间消失掉了。

时间教会我们的或许不是虚伪,仅仅只是将情绪从脸上过渡到了心底。

王依贝不断的点评着这里的菜,她不知道什么火候到不到位,单纯的从她的喜爱程度,哪一道菜很美味,完全符合她的口味。她过去吃豆腐只喜欢吃麻辣豆腐,因为她有点重口味,但她听说这里的炒豆腐很有名,发现确实爽朗可口,连不喜这种清淡口味的她都赞不绝口,可想而知多么美味了。

向宇恒对食物没有这么多讲究,过去也曾挑食,但在国外受尽摧残之后,回来觉得什么都能吃得下去,竟然觉得很少有不好吃的东西了,果然有对比才有好坏。

正当他们吃得正兴起的时候,王依贝却看到了不远处的那一桌,男的英俊,女的貌美,她眨了眨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可事实上她的视力一直都很好。

她大学的时候喜欢趴在桌子上看电脑放电影,一次室友见她这样,好心的提醒她:别这样看,你以为你视力很好啊?

王依贝的回答是:很好啊,特别好,从来没有近视过,高中的时候有一天从早自习看小说到晚自习,最后睁开眼睛都觉得眼前全是漆黑一片,哪怕教室里灯火辉煌,可就算那样,也没有近视……

最后,室友面无表情的从她身边走了,再也不管她的动作行为对眼睛多不好了。

此刻王依贝眼睛眯了眯,拿着筷子的手也僵了下来。

向宇恒跟随她的目光向身后看去,随即纳闷的瞧着王依贝,“‘广宇’的当家人与向氏的二小姐,你认识?”

果然同种身份的人都混在一个圈子里,王依贝摇摇头,“只是觉得他们俊男美女很吸引眼球,听你这样一说,他们还是门当户对,更加的觉得相配了。”

王依贝同申绍安并不熟,借着陈子翰匆匆见过几面,连话都没有说过一句。她只是好奇,申绍安同向晨怎么会在一起吃饭,她记得后来有一次在群里听她们说向晨也离开“广宇”了……

“我过去一下。”向宇恒对她笑笑,随即起身,既然遇见了,也不能当做不知道。

王依贝看着向宇恒走过去,真后悔自己怎么就选了这个方向的座位,否则还可以当做没有看见,这个城市真小,哪里都可以碰见过去熟识的人,一次一次的敲打着过往那根神经,想要假装忽略都不能。

向宇恒同申绍安打过招呼,申绍安虽然心里不太愉快,却还是保持了绅士作风,“向总果然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让人大开眼界,真得向向总多学学。”原本连细节都谈好的大案子,却就这么的飞了,“广宇”为了这个案子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却给他人做了嫁衣裳。

“申总就别讽刺我了,我就运气好而已,我爸还天天念着让我向你多学学,申总不要一直都这么优秀,让我这样的人很有压力。”

申绍安摇摇头,也不可避免的笑了起来,拿起酒同向宇恒敬了一杯。

向晨却看看向宇恒又看看申绍安,她对男人们的事并不关注,她只关心那边那个坐着的女人,于是她起身,“我也过去叙叙旧才对。”

向晨这话说完,向宇恒明显的闪过一丝不解。

向晨走到王依贝身边,看了一下满桌的菜色,轻轻一笑,“好久不见啊!”

王依贝盯着向晨那张明艳动人的脸,她过去一直讨厌着这张脸,甚至一度冲上去抓过这张脸,可她现在一点愤怒都没有,“也没有几天吧,看来你记性没有以前好。”

高中的时候向晨背课文永远是最快的那一个,老师也曾当众夸奖过她。

向晨轻笑了两声,“看来你对我挺关注,连我记性的变化都清楚,”她知道王依贝不欢迎自己,却还是坐了下来,“你和你的上司走得挺近的。”

王依贝看她一眼,不懂她这话什么意思,因为太过刻意,反而不解了。

“陈子翰一直单身。”向晨盯着王依贝的脸,从未想到有一天,她看着这一张脸也会释然。过去多恨多不甘,竟然全化成了飞烟。向晨觉得自己的心理一定很可笑吧,暗恋了陈子翰那么多年,一直求而不得,而王依贝是她的头号情敌,这样说起来,看到王依贝同陈子翰分离应该高兴应该开心,自己没有得到,王依贝也没有得到。可向晨觉得自己不开心,正如当初陈子翰与陆颖订婚的感受,她觉得陈子翰身边站着的人如果不是王依贝,好像就是一份缺憾。

王依贝眼睛瞪大,却只是在向晨脸上掠了过去,没有说话。

向晨原本想解释很多,她与陈子翰在梁月的婚礼上只是偶然碰到了一起,而且自从两年前的事之后,她与陈子翰一直保持着好朋友的关系,而且这种好朋友也只是有事帮个小忙,无事绝不打扰的那种朋友。可她又不想多说什么,太主观的去推动别人的感情,谁又知道是好还是坏,她对王依贝笑笑,“好了,不打扰你吃饭了。”

王依贝盯着向晨过去,发现向晨笑着拿着纸巾为申绍安擦着额头上的汗珠。

向晨在心底没有言明的是在梁月的婚礼上,她装作与陈子翰那么熟,也算是对高中时期的王依贝一个小小的心理报复,然后才觉得一切都圆满了。

向宇恒在向晨走了过去后才回来,因为之前向晨明显的想与王依贝单独聊聊,自然不会贸然来打扰。

王依贝冲向宇恒笑笑,“高中同学,没有想到变化这么多,都快认不出来了,”她知道自己的话错漏百出,她明明和向宇恒说的是她不认识那两个人,“刚才还不确定,就不好过去打招呼了,没有想到她竟然一眼都认出我来了。”

向宇恒张张口,却只是夹了一块她夸赞美味无穷的豆腐放进嘴里。他真想要告诉对面这个女人,如果不想说,就不要违心的撒谎,那么勉强的姿态,她自己难受,听的人也挺难受。

相处这么久来,向宇恒也多多少少了解王依贝一些,她今天的情绪很外露,看来是什么东西触碰到了她心灵最柔软的地方了。

吃过饭,向宇恒邀请她去江边走走,这座城市的夜景很迷人,哪怕也被人诟病追求夜景忘记了自然美丽的星空,但这部妨碍这座城市对夜景的美进行追求。小风轻柔拂脸,同时撩起了她的发丝,她的注意力被不远处的几个小孩打闹所吸引,心也不免柔和了几分,脸带笑意,眼眸里仿若一潭清幽碧水,将最耀眼的那一抹光倒映进去。

“你有心事?”这种感觉很早就有,哪怕她掩饰得很好,却总会在某个不经意间露出来,只是今天的她表现得太过明显。她明明就认识申绍安与向晨,却说她不认识,并且之后还找出那么拙劣的借口。

“怎么,你今天无聊得想找心理有事又想不开的人来开解,难怪带我来江边。不过我看你没戏了,这里这么美,谁会那么缺德来这里自杀破坏这难得的美景啊。所以你就打消来找那些对生活绝望的人的念头。”

她笑得自然又无拘无束,向宇恒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有时候不能用耳朵去听别人的话,因为说出的话不代表她真实的感受,而要去听她心里的声音。”

“那你说我心里在说些什么?”她仍旧笑着,甚至觉得他的话特别有趣。

“你忘不了一个人。”向宇恒笃定的开口。

王依贝脸上的笑慢慢的有些挂不住,但她仍旧看着他,“你继续。”

“也许不是你忘不掉那个人,只是你不想忘记。”

王依贝抿抿嘴,收拾着自己慌乱得翻搅的情绪,保持着镇定,“那会读心的大师,你说说看,要怎么才能够忘掉呢!”

“找另一个人来把那个人挤出去。”

王依贝瞪着他许久,突然大笑了起来,“想不到你还有这一面,你装得挺像,我配合得也不错吧?”

向宇恒看着她没有说话。

王依贝叹了叹,“这里有点冷,麻烦你送我回去吧!”

她不可否认,他简单的几句话,一击即中她内心藏着许久的心思。不是她忘不掉陈子翰,仅仅是她不想忘记,她一面劝告着自己应该忘记,另一面却提醒着自己,如果真的忘记了,那那么多年的感情又还有谁去铭记?如果连她自己都忘记了,那样的感情好似真的就变得无足轻重了。

是的,是她自己不想不愿意去忘记。

工作的这几年,别人给她介绍了那么多条件不错的男人,甚至有些看上去很不错,可每次她想要尝试的时候,都总是犹豫不决,最后关上了那颗要试一试的心。这种感觉,在大一的那一年有过。

大一的那一年她告诉自己,等陈子翰有了女友自己就死心。

而现在,她放在心底的约定是等陈子翰结婚后,她就好好的找一个人来过,好像那样她才能得到她自己以为的圆满,真的真的他们成为陌路。

她没有想过和陈子翰再续前缘,却又可笑的想等到陈子翰结婚之后自己才选择别人好好在一起,她对那段感情太过看重,她用这样的方式敬畏着那段占据她整个青春期的爱情。

向宇恒请来了不少各方面都很权威的专家同王依贝一同赶去岚山,其实岚山并不是特别远,只是位置相对而言很偏僻。早几年有不少人去那里游玩,自从被“环光”收纳旗下之后,便从山脚下禁止私家车进入,由此这条路一直显得孤寂。听说“环光”能够得到使用权不仅同政府签订了不少协议,还与另一省市的大公司签订了合作协议,由此这几年来一直在做拆迁工作,同时也在将山脚到山顶的环山公路进行整修。

上次她只匆匆看了一眼,这次来到岚山才发现原来岚山和她想象中完全不同,她之前见到的那几个小亭子已经被拆掉。她原本以为岚山很小,可穿过一片不大的树林之后,会发现原来岚山很大,穿过那片不大的树林就如同进入世外桃源一般,风景如画,景色旖旎。

这边已经有简单搭建的房屋,里面也陈列着各种生活用品,以供需求。

刚来的几天,王依贝有点适应不了这里的气温,温度竟然比山脚要低十几度,还好她带了一件长袖衣服。然后便是没完没了的开会,那几位专家对这里的地势进行勘察之后洋洋洒洒说出几大段专业性的词,王依贝有些不懂,又耐心的询问着。

每天重复着开会,初始给出的方案交给“环光”总部,听说路枃延根本懒得看一眼。其实王依贝并不怎么失望,她这一辈子顺利的事太少,遇到不顺的事也就习惯了。

她分析着,“环光”是想将这里打造成特色的旅游区,要突出特色二字,并且成为一个符号。而且岚山的地势已经决定了这里不能有太多往来的车辆,按照最初的设想,这里应该打造成高级的旅游场所,采取会员制,只有提前预定了的会员才有资格进入,可怎么才能吸引这些看惯各色风景的富豪们心甘情愿的来这里?

她一个人走着,再走过一段路,便是怪石嶙峋的石林。她穿梭其中,觉得人类真是大自然的毁灭者,这么旖旎的风光,如果是她,一点也舍不得去破坏。可她现在做的工作就是对这里进行破坏……

进展得并不顺利,多个方案交到“环光”都被否定,大家的情绪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最初的那股儿热情渐渐转淡。向宇恒也往这里跑了好几次,王依贝也劝说他应该寻求更有经验的人来,她对人事方面还行,对处理这案子的确很是勉强。她都这般表态了,向宇恒却告诉她凡事都有第一次,让她别灰心,由此她也不多说什么了,只好尽自己最大的力量。

因为一直没有进展,听说“环光”那边会派人来这里协助,这对于王依贝来说是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有利也有弊。好处是既然“环光”亲自派人来,那她也就有了具体的方向,不用一直像丈二和尚般摸不着头脑了,坏处则是这无疑是在自己的脸上扇了几个耳光,无能之人大概才会让人心存怀疑不能将事处理好。只是她并不怎么介意,她本来就对这一块不甚熟悉,也就对自己要求不高了。

和同事简单的吃过饭之后,他们便一同在路口处等待着“环光”所派来的人。她没有多好奇,只是希望这人来之后能够尽快将这案子处理好,她也能早点回去。她的几个同事就不一样了,不停的猜测着会是什么样的人来,甚至还打赌是男是女,是帅哥或者丑男,又或许是美女还是丑女……王依贝不参与她们,可听着她们谈论也觉得不错。

对方的车刚停下,王依贝还来不及走上去,吴助理已经先一步上前。吴助理跟了向宇恒许久,对向宇恒将这大案子交给她一直心有不甘,同王依贝一同来这岚山后,也多不听她的意见,借着自己的经验丰富一直对王依贝加以排挤。

王依贝自己并不怎么介意,她原本就是从漠川市空降到“华盛”,对她不服气也可以理解。

她对几个看到这一幕为她打抱不平的同事笑笑,她并不介意别人抢走了她的风头,只是当她再次抬眼看向那边时,原本的笑意僵硬的定格在脸上,继续笑似乎不能,停下来也显得怪异,她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再次看到陈子翰。

他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让他整个人更为的气质翩然,从头到脚又让人感到他这人一丝不苟。他的五官一如既往的精致,并不显得硬朗,却也不会有阴柔之感,一头永远看上去平常的发型,却带给他与众不同之感。

他伸出手与吴助理握手,之后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不像发自内心,只是礼貌的微笑而已。

然后他的视线慢慢转过来,落在王依贝的脸上,他的眼睛眯了眯,对她绽放出一丝笑,比刚才的微笑真实许多。王依贝以为他会说什么,可事实上他很快便转移了视线。她低下头,眼眸暗了暗,不是在难过,只是在想他们要如何才能避免去讲那些“好巧”“最近过的如何”这种陌生的问候。

晚餐相对而言就丰盛很多,虽然他们在这里住下后发现条件其实很不错,可为了这位“环光”的副总经理,菜肴明显精致了,虽然不能像酒店那么奢华,却已经是这里条件的极致。男人们在一起不停的寒暄着,王依贝暗暗观察着陈子翰,对于别人的敬酒他也多不推拒,只是他喝得极少,像安抚性的行为。他的表情带着刻意的疏离,无论别人对他说出多么恭维的话,他都能两三句带过,完全不怎么介意。

坐在王依贝身边的两位女同事正在互相鼓着劲儿准备一起去敬陈子翰一杯,王依贝望望没有装修的天花板,她真不是存心的去听她们之前在说什么。

一同事,“他好帅啊,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像他这样的人眼光一定很高啦!”

另一个同事,“而且他是靠自己一步一步打拼到现在这个位置,比那些生来就含着金钥匙的公子哥儿不知道好多少。我听说过他,在学生时期就是一名人,要是我早点遇见他就好了。”

两个女同事不由得含笑。

王依贝应景的喝了几杯,说了几句恭维的话,便悄然走出去。月色当空,投下的冷光夹着风,她双手抱胸,往另一边走。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爬到那矮屋的屋顶,坐在青瓦上看天空。风吹来,将她的发丝吹散,她无心理会乱成麻的头发,只是盯着天空中的独月,没有星星装点蛮空,圆圆的月亮像一个虚弱的公主,明明云层叠叠,暗影层层,却要给出一片现世美好的虚拟假象,多像一个打肿脸充胖子的人啊,明明过得不算好,却努力的表现出自己很好很好。

她不自主的笑了起来,过去一直在想陈子翰在工作的时候会是什么模样,她想了很多种,也无法将他与现在的他对上号来。他自信斐然,言行翩翩,疏离有度,进退适宜,他做得很好,很符合他的身份,哪怕这么多人都在不着痕迹的讨好他。

她一直偏执的告诉自己,她只是在怀念过去的自己顺便怀念起了他,她说他变了,他指责她变了,年少的他们不肯承认,其实他们都变了。变得不再单纯,变得开始自私,变得不以对方为重,变得忘记了最初的自己。

她听到一声咳嗽,转过身看到陈子翰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也不知道他究竟站了多久,她耸耸眉头,却还是挤出了一个笑,“怎么不去休息?”她记得他虽然尽量少喝,还是被灌了不少。

“喝多了,吹吹风,醒醒酒。”陈子翰向她走过来,坐到她身边,“你在这里好像挺习惯。”

王依贝计较着他究竟过来做什么,而且他的这句话是个问句她还能恰到好处的回一个答案,如今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这里很好,我很喜欢。”

“环境确实不错。”

她这下是真笑出声来了,他多么有领导范儿,轻描淡写的点评着。

“是啊,环境不错,想必还人杰地灵,所以将你这个‘环光’的副总经理都给招来了,不过既然来了,可得对得起这里的人杰地灵。”

陈子翰打量着她轻松的神情,她说得那般自然,好似不再是当初那个少女,那个少女一定不会想此刻这般淡然若风。他心里的那点冷意不知道是不是因风吹进了心底,那种莫名的失落感在他内心深处不断的徘徊着。

后来的陈子翰,总觉得他和王依贝就像参加了一场一万米的长袍比赛,一开始激动有力欣喜异常,慢慢的觉得疲惫,慢慢的累了,慢慢的觉得自己没有力气,开始怀疑自己能不能坚持到最后,开始各种担心自己的身体能不能承受,终于,选择了放弃,以为那就是对自己最好的决定。只有以一个局外人的姿态看待一切,才发现只要他们好好坚持一下下,他们就能达到所谓的终点。

那时的他没有耐心去呵护她,没有信心给予她想要的未来,对人生开始迷茫,看不到渺茫的未来。

陈子翰笑了笑,却将外套脱下来披在她的身上。王依贝僵了一下,想推托,却在转过脸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时,停下了想拒绝的心思。他的表情那般自然,如果她拒绝,好像她自己多么想不开,或者说还会显得自己多么的矫情。

她的指尖触碰到衣服,好像还能感受到来自于他的温度。过去发生过无数次这样的事,可每次她都那么的理所当然,全然不去想他这行为也代表着对她浓浓的爱。当一切都烟消云散之后,她反而为他简单的怕自己冷而难以释怀。

突然之间,她不想说什么话了,就想在这里安静的坐着。斜听微风,遥看树影,心境安然,现世安稳。

“你变了很多。”陈子翰突然带着感叹的开口,他手中捏着一颗碎石头,心绪很是无奈。

“那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她笑意盈盈的看向他。

那么多次告诉过自己,当他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自己一定要活得很好,就算不好,也要表现得很好。看到他脸上闪过的一丝复杂情绪,她竟然隐隐的感觉到了一丝报复般的快感。承认吧,她多么的不平衡,过了这么久一直想着念着的人只有自己,她不甘心。

当她面对着面试官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一个人躲在寝室的厕所偷偷哭泣的时候,她多么想要曾经守候自己的那一个肩膀。当她一个人穿着高跟鞋走在大街上,脚肿了,高跟鞋鞋跟断了,她还是得一个人走回租的单间时,连哭都哭不出来,那时曾经说过永远是她依靠的人又在哪里?

现在他说“你变了很多”,可这样的变化他知道是付出了什么代价吗?他只简单的用一句变了就将她那痛苦的日子概括掉。

就像后来的她,偶尔想起对他的撒娇,自己也嘲笑自己的幼稚。可她这辈子,真的只有在他面前,才那么的幼稚和不可理喻。

陈子翰没有回答,王依贝自顾自的笑了一下,站起身将衣服还给他,“谢谢你的衣服,很晚了,我回房了。”

他还是没有给出任何回应,王依贝也不等待着他的回答,自己走开。其实内心再放不下,也抵不过现实中的认知,总要放下,总要结束,总会好好的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陈子翰转过头,看着她的背影,他只觉得她又瘦了,内心那一股儿荒凉,让他握紧了手中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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