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个少年呆呆的仰头站在一棵怪树下,嘴里喃喃道:“到底是什么果子,已经快四年了,还没有成熟。”可不正是无名。
此时的无名个头长高了许多,稚气未脱的脸上三、五条细小的疤痕平添几许野性,一双侵略性十足的眼眸中射出迷惑期待的光芒,紧紧盯着怪树上三只青亮的果子,而这已经成了他每天早起后的第一件事。
现下虽是隆冬时分,他却浑身精赤,无寸缕遮身,没一点冷意。五尺余高的身上看不见一丝多余的赘肉,精实的肌肉并不特别有棱有角,毕竟年纪还小,不可能似成年人般坚强扎实。身体各处的大小疤痕令他多了几分男人的味道,这些疤痕大多是以前与大灰对练时留下的老伤。
无名没觉得光天化日之下自己赤身露体有什么不好,他的动物朋友们可没一个穿着衣服,他自然觉得这样很好。
无名搔了搔头,那份随性无奈的神情若被熟悉他的吕家村人见到只怕会受惊不小,这哪里还是两年前那个眼神冷酷的好似杀手一般的小顺子。
在黑灵山快乐的过了两年,没有了吕家村那压抑的氛围,无名的真性情渐渐显露出来,这时的他才真的象个少年郎的模样。
和往常一样,对着怪树发了一番牢骚后,无名同小花打声招呼,离开了怪谷。
在树梢间掠行,无名的动作比任何猴子还要敏捷灵活,一蹿一跳皆有那么一股子让人说不出来的感觉,仿佛与这山林融为一体般和谐完美。
无名眼力之好,可比天上的飞鹰,离着小潭还有数十丈的距离,在浓密的枝叶缝隙间竟见到潭边匍匐着一个人。
儿时那不幸的际遇瞬间飘上脑海,无名高速蹿跃中一个姿势优美的大翻身,整个人横坐在一根粗壮的树干上,微喘着凝神望去,眼中充满着浓浓的戒备。
潭边那人似是受了重伤,艰难的将头探入水中,良久才吃力的支起身子,歪躺在潭边动也不动。
在黑灵山中,无名从来没有见过人的踪迹,虽然对于人类他有着近乎于仇恨的厌恶,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还是缓步靠了过去。对于潜踪无名很有自信,与大灰一同捕杀野兔时,便是大灰也没他做的好,惊动猎物的往往是大灰而不是他。
悄无声息的走到那人身前十丈处,出乎无名意料之外的是那人竟似察觉般猛然抬眼看了过来。
无名没有看清那人的脸,因为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双奇怪的眼睛拉走,那是一对好似无底沼泽般的眼,使任何看过它的人都不自觉地深深陷在其中。
突然,原本混沌深邃的眼眸中射出两道有若实质的光芒,无名只觉脑中有如被大锤敲了一下般巨震,不自觉就想避开那凌厉无匹的眼神。但渗透在他骨血中的孤傲硬生生阻止了他的逃避,一对大眼睛眨也不眨的与那神秘人对视,眼神中渐渐凝聚出阵阵嗜血杀气,他感觉到了眼前这人所带给他的巨大威胁。
那怪人没料到眼前这野孩子竟能与自己的绝技天魔眼相抗,不觉又加了一成功力,眼神更亮,却因此牵引内腹伤势,突然一阵剧烈咳嗽,噗的一声,一口鲜血溅满胸前衣襟。
巨大的压力突然化于无形,无名这才有机会看清眼前这人的长相。这是一个看不出年纪的人,其面上没有半条皱纹,瘦削的脸庞,高挺微勾的鼻,轮廓清楚分明,虽因受伤面色苍白如纸,却透出一股威严气势,令人情不自禁的心生畏惧。他看来似是三十来岁,然而古怪的是无名直觉的认为这人年纪很大,甚至可以说已经很老了。
猛烈的咳嗽一番,怪人再睁开眼时眼神又恢复到原先那没有一丝生气的模样,他轻声道:“小子,你过来。”声音不大,却充满了一股子让人不由自主俯首听命的味道,好似照他的话行事乃是天经地义般的事情。
偏偏无名自小时起除了干娘的话,从来都当别人的话是放屁,自然没有任何反应,仍是审慎戒备的看着对方,对方的古怪令他的好奇心更加旺盛了,他从没见过这等样人。
怪人怔了一下,以为无名自幼在山林长大,听不懂人话,任他聪明绝顶也不禁有些犯难。他思索片刻,勉励用双臂支撑起身子坐了起来。
无名如受惊的羚羊般猛然后翻,两个起落已后退两丈余远,脚一落地已是野狼扑击之势。
看到无名那奇快的反应与神奇的身法速度,怪人眼中光芒再现,这次却不是施展绝技天魔眼,那是一丝喜色。他冲无名摇摇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又对无名招招手,示意要他走近前来。
无名只是冷冷的看着对方,童年痛苦的经历使他不信任任何人。
那人一副英雄末路般苦笑着自语道:“想不到老夫纵横天下四十余载,今日却落得如此下场,连个山野毛孩都招呼不了,实在是好笑,好笑啊!”说着竟吐出一口鲜血,人也同时昏了过去。
无名见那人昏了过去,这才又小心之极的缓缓靠上前去,待走到离那人两丈距离时又停了下来,围着他转了两圈,又从地上捡起石子扔向那人,见怪人没任何反应,这才放下心来继续靠近。
终于走到近前,无名小心谨慎的伸手摸向怪人的腕脉,与太叔公学了大半年的医术,早已学会号脉之法。
待手指摸上那人手腕,见他仍没任何反应,无名总算真正放下心来,凝神仔细读脉。这或许是他碰到过的最古怪的脉象,那人的经脉中似有无数古怪劲气来回冲撞,他不知道这便是内功走火入魔的症状。
无名还待继续读脉,突变发生,那人手腕一翻,已如铁箍一般死死抓住无名的腕脉。
无名大惊,死命挣扎,或许怪人没料到无名小小的身躯内竟能爆发出如此巨大的力量,竟险些被无名挣脱,顾不得内伤会因此加剧,手上又加了一道劲气。
无名只觉手腕好似要被捏断般剧痛,且一股劲力沿着手臂经脉疾速上行,半边身子登时酸麻不止,就在这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随着他无意中意念的牵引,丹田之中一股绵绵真气飞速涌向被制腕脉,虽仍无法挣脱对方控制,却再没方才那奇痛酸麻的感觉。
怪人惊觉一股虽然微弱,却绵绵不绝的劲气抵挡住自己攻向这野孩子手腕经脉的劲道,联想到方才这小子号脉的手法,登时猜到眼前这小子定能听懂人话。他尽量将声音放缓道:“小子,老夫绝没要伤你的意思,老夫这便放手,但你不要逃走,老夫有话同你说。”
无名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那人见状果然将无名的手腕放开。他手才松开,无名手已成爪,快疾如风般抓向那人脸面。在山上这两年,没了干娘的管教约束,无名早已不是当年那打掉牙齿和血吞的孩子。
谁知他手才抓出,怪人的手已经突然伸到,快的以无名超绝的眼力也没看清的速度按住他的肩膀轻轻一推,未见怪人使力,“砰”一声响,无名仰面朝天跌了个天昏地黑。
无名皮操肉厚,一骨碌爬了起来,恶狠狠的瞪向对方,他想不明白,为何自己这比大灰还要快捷凶狠的一爪竟徒劳无功,他从没见过动作如此迅速,劲道如此怪异的人。
怪人见眼前这野小子挨了自己一下竟无事人一般,不觉心中更是欢喜,嘴里道:“小子,老夫有话……来的好。”
原来无名口中发出一声兽性的咆哮,凶猛地合身扑上。
那人脸上神情不变,眼神的喜色却是更浓,眼前这野小子的性格越看越合自己脾气。待无名近身,他的手又不慌不忙的伸出。
岂知无名这次并非直扑而上,见那人手已伸出,人突然侧扑,右脚凶猛地扫向那人腰肋。
怪人坐在地上,眼看避无可避,就在无名眼中射出喜悦的神采时,那人的手已将无名的脚腕牢牢抓住,仿佛他的手原本就在这里等着一般。
无名只觉脚腕上一股炙热的气息顺经脉猛然攻入体内,丹田中的真气抵挡片刻立告不支溃败下来,整个身子一麻,躺倒在地上,再也不能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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