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像是一下子在油锅里滴入了一滴水,由到炸开只不过用了一瞬!
撕心裂肺的声音一道宫门、一道宫门地传出去,转瞬间,天地都似乎尽数失色!
层层叠叠的人,从宫中的达官显贵,到底下的侍卫、奴婢,跪地哀嚎,绵延数里。
“皇帝驾崩!”
那四个字,听上去那么简单,说出来,却那么绝望!
这是一个王的陨落,也是一个时代的更新。
皇帝的寝宫里,御医已尽数退避,伏地跪拜,两位王妃的哭声绝望而悲怆!
公主们神色惊恐而苍白,屈膝跪在地上,脸上一片无依空洞。
而陆琛,就这么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皇帝的窗边,呆滞地,看着他父亲死前交给他的那枚扳指,整个人像是已经灵魂出窍……。
此刻,长公主的目光深沉而平静,就这么跪在最远处,看着自己的弟弟与父亲完成最后的交接。
曾经,自己亦层宠冠全宫,那时,她可趾高气扬地将宫中的所有人踩在脚下,无所不能。她登高一呼,帝都的皇亲国戚、贵族名门纷纷效应,为她马首是瞻。
可那都已是当初。
很久很久以前的记忆了。
她似乎干了一件天大的蠢事,出了意外,再后来,她发生意外,神志不清,父皇更是视她为奇耻大辱,从此远远地搁置在边城,再不愿意见上一面。
她小时也曾敬仰的父皇,就这么眼睁睁地在自己面前断了气,至死,却没有转过头看她一眼。
似乎,所有的期望,所有最后的脉脉温情,都只给了眼前的陆琛。
他凭什么!
凭什么能够得到这么多的优待!
就因为他生而为男,她生而为女?
就因为他最后挺过了两位叔伯的胁迫?
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是坐享其成!
没有父皇为他这么多年来打下的根基,没有那个冷奕瑶在背后运筹帷幄,他凭什么,凭什么眼睁睁地在她面前拿下那枚传国印记——帝国扳指!
她忽而埋头,双手紧紧地扣在地上那软绵的羊毛地摊上。
十指纤纤,却满是不服、不满、不屈、不逊!
母女连心,大王妃在泪眼朦胧中,死死地攥住长公主的手心。
她亦曾恨过,为什么,当初自己身为邻国大公主,偏偏成为了牺牲品,被用作两国联姻。就像是战败国敬献上来的贡品,满身屈辱!
她更恨过,自己分明见识胆量高于寻常女子无数,为何偏偏自己生不出男儿,却生了个眼睛被鹰啄瞎的女儿,干了丑事,“名满全国”!
可再疏忽,再眼不见为净又如何!
那毕竟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她就算是宰不服命又能如何!
她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贱商的女人生的儿子高高在上,成为了帝王,自己的女儿却又要回到苦寒之地,从此被世人遗忘在角落!
哭声震天,陆琛依旧是一动不动,安静地坐在床榻旁,就像是一个木偶。
所有人只当他是悲恸欲绝,久久回不了神。
唯有大王妃心底冷笑。
皇帝之前召他在寝宫密谈,不知道究竟说的是什么,竟然连心爱的水晶杯都砸了,那可是先帝留下来的遗物,谁都不能轻易动它一下!
如今,以为惺惺作态就能轻而易举地把抹过去?
当时,陛下眼睁睁地等他回头的时候,他闭宫不出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该要如何自圆其说?
就靠着刚刚在她们面前花言巧语的那几句话就想轻易开脱?
不好意思,他是皇帝的儿子,可不是她肚子里的肉!
今晚陛下病故,床前除了陆琛这一个皇子,只有一大一小两个公主,若被对方顺势而为,以后便再无翻身可能。
低头间,大王妃已将所有关节细思又想,知道只此一次机会,再不犹豫,豁然站起!
所有人正惊疑间,只见她眼底冷光一闪,忽然发难:“所有闲杂人等,退避寝宫!我与大殿下,有要事商量!”
这一句话,无异于平地惊雷!
第一个不答应的就是陆琛生母!
“你好大的口气,敢和新帝这般说话!谁给你的胆子!”二王妃赤红着双眼,狠狠地瞪着大王妃,眼底的阴冷一览无余!“事到如今,你还当自己是趾高气昂的邻国公主不成?看看清楚!这里是我帝国皇宫!我儿名正言顺地从他父皇手中取得扳指,继位便为新君,还轮不到你撒野!”
“二王妃,你又哪来的底气敢和我这般大小声?”大王妃平静到诡异地回视着她,脸上波澜不起,却浑身诡谲:“咱不说你一个商户的女儿,出生卑贱。就是你我身份来说,我先于你嫁为王妃,论资历,高你太多,压你又如何?你还能反了祖宗家法不成!”
皇帝寝宫内的人顿时屏气凝神,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已多少年,没有看到大王妃这般叱咤,仿若再无顾忌!
二王妃正要回嘴,却见长公主忽然抬起头,冰冷地看她一眼。
到底是皇室中长大的受宠公主,当年也曾独霸一方,如今,余威仍在,不过是被迫收起罢了。
“二王妃还请稍安勿躁,我母妃既然敢当面提出闲人退避,自然有她的道理。不若你听完她要说的话,再发脾气也来得及。”堂堂新帝生母,被她说的像是无知村妇,只会发脾气甩脸子,倒是气得二王妃恨不得上去直接撕烂她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殿下,趁现在我还肯于你单独私了,不要把场面弄得太难看。”大王妃垂下眼帘,眼底一片无动于衷:“虽然你母妃随意攀咬我,但有一点,我的确承认。我不仅仅是帝国的大王妃,更是邻国大公主!除非你准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我为你父皇陪葬,否则,若是不能让我心服口服,我故国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一介妇孺在这里受尽屈辱!”
这已经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联姻牺牲品又如何?
正如大王妃所说,她的确又傲人的资本,谁让,她背后还站着一个国家!
陆琛的目光就在这时,忽然一动。
他的脖子,从他父皇死寂的脸上转开,静静地看向大王妃,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所有跪倒在地的其他人,只恨不得自己是瞎子、是聋子,如今这个场面,该怎么收场,他们简直想都不敢想。
冷奕瑶站在外面的走廊,听着里面的一切,淡淡一笑,连眉梢的弧度都没有变化。
皇朝变更,这般的局面,简直是太理所应当。
陆琛该庆幸,他的兄弟,最受民众喜欢的陆冥已死,室内跪着的都是公主、寡妇,两位大公都已经被她提前处置了,否则,光是叛乱,就够他喝一锅粥的了!
不过,要怪也怪他自己太不仔细,好端端的能够不被人找出一丝嫌隙,偏偏之前要摔门而去,闭宫不出,平添事端!
就算是忍,也应该忍到皇帝手中就寝再发脾气!
谁给他的底气,敢在皇帝闭眼之前还这般心浮气躁!
陆琛的侍卫长跪在门外,并没有冲上去。因为他知道,大王妃讲的一切都占着法理,在殿下真正地继位之前,她依旧是后宫中位份最高的女子。他眼睁睁地看着冷奕瑶淡漠地看向远方,一脸无动于衷的样子,第一反应就是爬到她的面前:“冷小姐,求你为殿下说句话,大王妃这样,分明是要拿刚刚的事做垡子!”
冷奕瑶匪夷所思地低头,看了侍卫长一眼:“你觉得,二王妃是傻子吗?”
他都能听明白的意思,二王妃难道听不出来。
侍卫长一呆,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冷奕瑶却自然一笑:“二王妃既然听得出来,为什么不提?”
因为,所有人都故意在避讳着刚刚那件事。
在陛下回光返照的时候,突然意气用事,摔门而去、执意不肯见皇帝的最后一面。说的好听,叫一时受刺激过度、无法接受事实,说的难听,就叫大逆不道、不敬不孝。
大王妃敢当众这么有底气让人退避三舍,自然是拿捏着这个软肋要和陆琛谈条件。
二王妃会听不明白?
陆琛他外公死前听不明白,是因为被家族保护得太好了,她亲爹都被暗算得炸死在飞机上、烧得灰飞烟灭的了,这个时候,要再听不明白,也活不到如今了。
侍卫长一怔,下一刻,就看冷奕瑶冰冷的眸子淡淡一转。
“要怪,就怪陆琛自己给人留了把柄。”就想大王妃所说,趁着现在还能私了,大家别把脸给彻底撕破,否则,就算陆琛能顺利登基,也只是惨胜,不忠不孝的名声如果传了出去,好不容易恢复了点的声望便彻底毁了,再想造回来,就得费千倍百倍的力气了。
“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大王妃这样盛气凌人?”侍卫长不可置信地望着冷奕瑶。
她低头看他一眼,简直想转身就走。“我只问你一句。”
侍卫长浑身一颤,第一次看到对方这么漠然的表情,几乎以为,之前看到的那个笑意绵绵的女子,是自己凭空杜撰出来的一样。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冷奕瑶现在的心情似乎并不太好。哪怕,欠她三个条件的对象已经晋升为皇帝,似乎,也并没有让她觉得有一丝值得高兴的事情。
“您,您说……。”面对这样冰冷中带着威压的冷奕瑶,他忽然不自觉地开始颤栗。
“你家殿下以后一遇到事情,你就准备拉着我来给他压制吗?你准备他一辈子就待在我的操控下,永远立不起来吗?”被人万里截杀、艰难险阻回帝都的时候求着她,皇室机场“离奇”爆炸、彻查真相的时候求着她,被狼子野心虎视眈眈、栽赃陷害的时候也求着她,凌晨闭宫不出、不肯见皇帝的时候还来找她!如今,处理皇宫内务的时候,还来央她帮助!她只问,他陆琛这个皇帝是真的打算当个空壳傀儡,凡事都由她出手!
求人一次是欠,求人三次是交易,求人太多、他这皇位不要也罢!反正,她即使能顺利地把他送上皇位,他离开她也坐不稳!
这一句话,就像是凭空一颗子弹射穿了侍卫长的脑袋!
他呆滞地望着冷奕瑶,竟然说不出一个反驳的字!
是了,如今,殿下已不仅仅是当初的殿下了,整个帝国的皇室落在肩上,哪里能什么事都求着别人?
别说她冷奕瑶未曾答应做殿下的王妃,即便答应了,后宫也不得干政。
这皇位,最终还是要看殿下自己真正的实力。
这也是为什么,到现在为止,陆琛并没有朝冷奕瑶看过来一眼的原因。
他知道,自他接过他父亲递来的那枚扳指,就代表着什么。
他追逐已久的权利、痴迷不已的地位,甚至为此牺牲了太多太多,他已不能回头,也早已回不了头。
陆琛慢慢地站起来,一点一点地将白色的巾布盖在他父皇的头颅上。
冰冷的世界,从此与故去的人再无瓜葛。
他站直身体,淡淡地看着室内所有的人:“除了我与大王妃,其余人,退出此殿!”
二王妃惊愣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像是在看着一个陌生人。她想要再说什么,却被陆琛一个冰冷的眼神定在原地。
良久,她被自己的侍女牵着,一步一步地挪出宫殿。
沙哑的嗓子,再无任何叫嚣的,一出寝宫,便瘫软在地,被后面紧跟出来的小公主一把扶起。
小公主想说出一点安慰的话,却发现自己嗓子发紧,这个时候,似乎什么语言都是浪费……
最后一个出来的是长公主。
她意味不明地看向一直站在原地的冷奕瑶,以及跪倒在她膝前的侍卫长,似乎笑了笑。目光饱含深意,却不置一词。
这期间,整个走廊,一片缄默。
远处的宫殿,却并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一片哭声,震天动地……。
寝宫内,处了刚刚殡天的皇帝,只有两个人。
大王妃冷冷地勾了勾唇,似乎颇为欣慰陆琛肯识时务。
“有什么话,就说罢,我听着。”陆琛垂着眼角,似乎懒得去看大王妃一眼。声音平静,丝毫没有一点动怒的痕迹。不过是短短一夜的时间,竟似乎一下子成熟了太多。再相比当初陆冥的死讯传出,他匆匆出宫,去D城找元帅时的鲁莽冲动模样,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大王妃深深吸了一口气,良久,平缓走到他身侧,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房间,一片诡异的静。
陆琛连眼皮子都没跳一下,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刚刚还趾高气扬的人,现在跪在他脚边。
“我知道你生气,我威胁你。但,我和你姐姐,如今是孤儿寡母,除了找你,我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什么叫兵行诡道,大王妃若不是身为女子,大约真的会是战场上的一员猛将。她知道,“金过钢则易折,玉过硬则易碎。”人前,她已经将威胁的话说出,人后再说,便是彻底将最后一抹虚假的和气都彻底撕碎。既然已经逼得陆琛给她机会单独私了,她便不会让陆琛的颜面尽失。
“大王妃想说什么,直说。”陆琛却并没有一丝动容,见她跪着就跪着,也没有去假意扶她,就像是看着一个陌路人,听完她的话便行,其他的,他不关心。
膝盖隐隐作痛,更痛的,是她的尊严,可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比实际利益更重要的。大王妃逼着自己,尽量漠视自己的自尊:“你父皇一死,我便只有在宫中老死一条路,可你姐姐不同。她走错了路,如今已经迷途知返、知道悔过了。如今年纪渐长,身无旁物,被你父亲安置在偏远边境,那里苦寒,你只当可怜我们两个孤苦的女人,赏一个恩典,让她在我身边侍候吧。我也活不了多少年,不想到死的侍候,也看不到你姐姐几眼。我刚刚说,我有故国站在背后,那不过是冠冕堂皇的话。除非我死,故国难道还能为我再做什么?我和你姐姐都是女人,总不会觊觎你的皇位,身份敏感,也绝不会有人乐于助我们干出任何于你有害的事情。你只当可怜你姐姐在外漂泊,赏她一个脸面吧。”
说完,她低头,双手合十,向一位君主一样,献上跪礼。
威逼利诱,外加哀兵之策……
陆琛其实看得很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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