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被她吃得死死的,竟然心底还隐约有点欣喜。
赫默挪了挪视线,越发觉得,这人简直是妖物。
冷奕瑶噗嗤一声笑出来,“好了,别生气了,待会我还要去学校,一起吃早餐?”
看他一身戎装的样子,应该是今天也有特殊安排。冷奕瑶好心情地拉着对方一道坐在桌边。
弗雷果然很快就出现,而且,作为机要人员,的确够激灵。冷奕瑶要的是一杯牛奶,他却准备了两杯过来,顺带还夹着两份蛋黄吐司三明治。
眼看赫默和冷奕瑶并肩坐在餐桌旁,他笑了笑,自动避开“电灯泡”的设置,东西放下,立马就闪。
他刚刚在路上反思了一下,眼下,府邸里住的不是大佬和大佬的女人,而是,两位大佬!
自己是脑子坏了,才会想着和冷奕瑶比智商,完全被碾压好不好?
与其这样,还不如当个老老实实的小跟班。
弗雷退开的时候,赫默就看到他眼睛一闪,无奈一笑,这女人不管到哪,似乎从来没有吃亏的时候。
“待会你去圣德?我晚上去接你。”他随手将三明治拿到手中,语气已经恢复成平常的做派。
冷奕瑶想了想,摇了摇头:“你忙你的吧,我晚上准备去练一下钢琴课。”
赫默目光微微一顿,慢慢看她一眼。她向来不会是无缘无故干事的性格,今天按理来说,不是她课外活动的时间,怎么突然有这个安排?
冷奕瑶面对他的狐疑,只是轻轻一笑。
有些事情,总归要整整。
“晚上回来,我让人在学校门口等你。”他今天的确有安排,她不愿意他等她的话,至少也要让自己的人陪着。总归,她身边杂七杂八的人太多。
关于这点,冷奕瑶倒是没拒绝。反正赫默是好心,她也不是非要天天跑步上下课不可。如今体能恢复了不少,总归是可以缓一缓。
“行啊。”一口牛奶下肚,整个人都暖和了几分。她看了看时间,这个点去学校反正也是迟了,索性慢悠悠地走过去,欣赏一下帝都最后的秋景。
赫默亲自送她到门口,两个人一路穿过厅堂、小道,一个高大俊美,一个优雅空寂,还别说,当真是一对璧人。
所有昨晚吃“鱼咬羊”的人都露出一副欣慰的表情,看来,离好日子不远啦……。
直到冷奕瑶走得人影都不太清楚的时候,弗雷忽然快步凑到赫默身旁。
赫默正要上车,看他这幅模样,就知道有事,低头,淡漠地吐出一个字:“说!”
弗雷浑身一紧,只是,昨天夜里那一通电话,实在是不凑巧。恰好是在大家酒兴正浓的时候,元帅都抱着冷小姐上楼了,他接起电话的时候,只觉得整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是,是长公主。”
开头是磕磕绊绊的,可一旦正吐出来了,反而后面的,倒是好说了。
“长公主听到消息,冷家父子到圣德高中去找冷小姐麻烦,气得怒火中烧,可等她到学校的时候,发现冷小姐已经和您走了,所以晚上打电话过来问问。”
弗雷发现,他说话这么久,元帅的表情一丝涟漪都没有掀起来。似乎对于这一切,一点诧异的表情都没有。所以,是早有预料?
不过也是。皇家宴会上,长公主那失控的表情,几乎明眼人都能猜出两三分。分明是对冷小姐非常在乎,怎么可能一转身,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再不联系?
“问什么?”谁想,赫默忽然侧头,淡淡地看过来。
弗雷从思绪中回过神,愣了一会,才明白元帅指的是长公主问的是什么,于是,越发低着声音:“长公主问,能不能私下和冷小姐见一面,她有事想要和她谈。”
到底还是帝都曾经的风云人物,知道电话要打到元帅府来问。
不过,看这问话情况,对方心底怕也是心知肚明,冷小姐不怎么待见她这个生母啊。
嘶,也不是说反感,就是冷冰冰的,没有一点重塑母女情深的意思。
如果按照冷小姐在皇家晚会上的说辞来看,应该是很久之前,她就知道她生母是长公主了。对于姐姐的虚伪设计、栽赃陷害,哥哥的冷漠无情、坐山观虎斗,父亲的心狠手辣、城府极深,她就像是玩游戏一样,把一家上下当猴耍。但,这都是后来她失踪后又突然出现之后的画风,在那之前,冷小姐简直是长在冰冷阴暗处的一棵小草,谁都不会多怜惜她一分。那个时候,为什么不找长公主帮忙?
还是说,她知道长公主当时已然失忆?
不管怎么想,他都猜不透冷奕瑶的思维。
如今长公主上赶着要来修复母女情,以对方现在的身份,自然对冷奕瑶是另一重保障。虽然元帅并不看重冷小姐到底是商人之女,还是皇室之女,但,世俗便是世俗。在常人的见解看法里,总归,长公主的女儿要尊贵得多。
赫默静静地看了弗雷一眼。他知道对方是从普通民众的角度出发,委婉建议他能让冷奕瑶接受长公主的好意。但,大约这个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比他的冷奕瑶更骄傲。
就算是找回记忆的长公主突然相邀又如何?
即便身上留着皇家的血液又如何?
“私生女”这三个字,恕她不接受!
“就当没接到这电话。”他关上车门,平静无波地吩咐一声。
弗雷心底一震,下意识看向元帅的侧脸,却见他已经没有再说一个字的打算,于是,恭恭敬敬地往后一退,“明白。”
车子顺着主路一直开了过去,很快便追上冷奕瑶的步伐。她抬头,看着车子放慢,几乎与她步行速度一致的专车,忍不住无奈一笑:“你走你的,我就看看沿路风景。”
她昨晚喝酒太多,到现在脑子还有点晕,坐车肯定要晕车,还不是走走路,呼吸点新鲜空气。
赫默显然也知道她的打算,于是轻轻打了个响指,车速果然立马提上去了。
“晚上等我。”丢下四个字,车子都已经开出一大截。
冷奕瑶笑笑,不知道为什么,以前住在冷家的时候,身体明明对那里的一草一木、一丝一毫都那么熟悉,可偏偏只觉得是个睡觉的地方。但,有他在的地方,特别是元帅府,哪怕被一圈子壮汉天天当珍惜动物团团围住,也只觉得,心头微暖,极度放松。
“等你吗?”还真把她当成居家小媳妇了?
她眨眼轻笑,淡淡的笑声很快在四周消散。
等她来到圣德高中的时候,果然,都已经一节课下课了。老师看到她拎着个包,一脸自然而然地穿过走道去位子上坐好,无奈一笑。这哪里是特级班的学生,分明是特级班的祖宗。
不过,连圣德高中的执行董事和班级负责人都不吭声,他们这些做任课老师的,竟然明白对方是贵人,自然也不会给她添堵。
于是,刚刚还松散闲适的课间时间,立刻就炸开锅!
罗德性子使然,第一时间就冲到冷奕瑶桌边:“女神,我听说昨天你爸和你哥都来了,后来好像被军界的人带走了。该不会是元帅冲冠一怒为红颜吧?”他对加入军界就从来没有死心过,听说昨天有人还看到赫默的影子,只气得恨不得捶心肝!早知道,他昨天就一路尾随,跟着冷奕瑶了,搞不好,还能让元帅对他多看一眼。
冲冠一怒为红颜?
呵!
冷奕瑶心想,得亏自己和他是一个班级,同样的老师教的,否则简直怀疑他老师是不是早逝,教出这么个东西。
晨芝梵听到这话,回头看了罗德一眼。自从成了冷奕瑶的脑残粉,这人的智商就直线下降。冷奕瑶和冷家上下不合,放在班里这样大张旗鼓地说出来,很好吗?
这世上,对女人本来就苛刻。
孝顺恭敬、谦和有礼是世人对女子的最低要求,放在冷奕瑶身上,却是牛头不对马嘴。你确定,你这话说出来不是给她招黑?
就连一旁的蓼思洁都忍不住撞了他一下。这人是傻子不成。家里父亲和哥哥不待见,弄得全校皆知,是好消息吗?他嗓门那么大,怎么不去广播站演讲?
就连一直习惯在窗户边睡觉的副班长奥斯顿此刻也皱着眉往她这边望过来。他前段时间,按照冷奕瑶的意思,将几个人送入冷氏集团,为的便是她以后在冷氏掌权方便,现在冷家的当家人却是和她撕破脸了?
眼看所有人表情看上去大大咧咧,但实际上,眉目间透出来的却是隐隐担心,冷奕瑶难得的感觉出一丝温暖。她向来独来独往惯了,做事又恣意妄为。赫默只纵着她,从不多提一个字。倒是这群人,受的是最正统的教育,从小思想根深蒂固,一个个为她担心的样子,倒让她觉得,这些日子在圣德高中的学没有白上。
“放心,人都回D城了。”以赫默的手段,威胁利用不过是小计,但凡那对父子再干出点什么事,哪怕是私自离开D城,怕就不是这次这样轻轻松松让人把他们押走这么简单了。
他们自己显然也很清楚,所以冷奕媃那半身瘫痪的事情,到最后也不过不了了之。
什么父女情深、同胞之谊,在赤果果的利益和家族未来面前,一切都不过是筹码。
两害取其轻,是人都知道现在该怎么取舍。
眼见冷奕瑶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所有人反而心里觉得松快了不少。但凡是真的有难处,不会是这般云淡风轻的表情。
于是,气氛一下子又热闹起来。
“话说,我超级羡慕你啊,能和元帅朝夕相处,想想看,你简直是全帝国女人终极目标。”旁边一个小姑娘忍不住过来,一边搭着蓼思洁的肩膀,一边和冷奕瑶说话。
冷奕瑶记得这位之前在校级运动会的时候,和蓼思洁同样参加了接力项目,是个性格很爽快的女孩子。
“别说是女人了,是男人也羡慕啊!元帅啊!开玩笑!那就是我这辈子的偶像!万年男神!”罗德的声音简直都要震耳欲聋了。不过话音一落,忽然想起自己平时对冷奕瑶的称呼,嗯,男神和女生,果然般配。
“你得了吧,一看到元帅吓得连话都说不完整,还敢提这个。”开玩笑的是上次在海港派对的时候,亲眼见过赫默的人之一。当时,元帅那气场,呵呵,不开玩笑,遇佛杀佛、遇神杀神!
一时间,教室里闹闹哄哄的,好在,都是善意的玩笑,没人敢拿冷奕瑶那新爆出来的身世说嘴。
沃克站在窗外看了许久,终于缓缓转身,离开班级。
“她回来上课了?”小楼办公室里,一个久违的身影坐在那里,见他回头,抬头朝他看了一眼。温暖的空调,让他浑身都暖洋洋的,脱了外套,只穿了一件普通的单衣在里面,气质却凌然出众。
沃克看着好友这么随意出入的样子,只觉得头疼:“你消息还真灵通。”
也不好好遮遮自己的眼睛。头发虽然已经染成了时下潮流的奶奶灰,但好歹也戴双墨镜啊。露出那么一双银色的眸子,是想要吓死他,还是招惹皇室的人赶紧上门?
“我消息要是够灵通,就不会到那天,才知道她是谁。”M站起来,静静地看向窗外。
沃克张了张嘴,忽然觉得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撇开赫默冰冷森严地守在冷奕瑶身边,旁人近不得半分,就光说冷奕瑶这血缘问题……。
他都不敢问,当初M到底是带着什么心情,来到学校,让他多多照拂冷奕瑶的。
见好友久久不吭声,M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慢悠悠地往外走去,只留一个背影。
沃克没法,只得开口:“晚上冷奕瑶约了钢琴老师,我觉得,她其实是想和你聊聊。”
他没有把M的联系方式告诉她,她也没有直接来找他,而是通过钢琴老师,这位同时是她和M的授业老师的人作为纽带。
他有种预感,冷奕瑶有事情和M谈,只是,这几天,M一直心情不太好的样子,久不露面。
“知道了。”M脚步一顿,良久,抬头,看了一眼天际。似乎,眼底划过什么,却很快,被他沉入最底层。
那双琉璃银白的眸子,在微风中,一瞬不瞬地直直地看向特级班的位置。站在他身后的沃克,只觉得,心底一颤。
他,他可是她亲舅舅啊,可千万别出什么叉子。
他可不想,再经历一下当初,M离开帝都时的壮烈情况。
这一天的课,所有人都发现,沃克的情绪崩得很紧,竟然隐约间,有点焦急难耐的样子。
特级班的最后一堂课恰好是他上的,冷奕瑶那双清凉的眸子,顺着对方紧扣的双手,再看到对方紧皱的眉头,良久,慢慢转开视线。
这世上,有些人,总是忍不住瞎操心。
下课的时候,沃克显然不准备立刻离开。他收拾教材,关闭电子设备,一直站在讲台的地方,目光偶尔望向冷奕瑶。
奥斯顿和他本来就亲近,又是一个家族出生,自然敏锐地感觉出来不同。只是,他想不出,能让沃克露出这样不冷静的表情,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冷奕瑶却安之若素地直接提起书包,转身就往外走。
原本还准备和她一起去吃个宵夜的同学,见她动作这么快,纷纷猜测,她是不是晚上有约会啊?
冷奕瑶出了特级班,脚步却是放缓,一步一步,顺着草坪的位置,往前靠近人工湖。
湖面隐约有点结冰的意思。
帝都的秋天,转眼也快结束了。
冬天只会越发冰寒刺骨。
她随便找了一处长椅,懒懒地坐下来。
别说去与钢琴老师碰面,就连打个电话联系的意思都没有。
大家都是聪明人,无缘无故去找她,自然是想告诉明眼人,该见面好好谈谈了。
“穿这么少,不怕冷吗?”果然,不到片刻,背后传来某人熟悉的声音。
随即,是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
她垂眉看了一眼,和当初那见奢华的白狐长袍不同,这次,是一件极其低调的黑色羊绒大衣。披上它,走在月色里,怕是一个不小心,都能与背后漆黑的夜景融为一体。
“你呢?躲我这么久,终于愿意出来说话了?”冷奕瑶笑笑,直接将大衣扶了扶,包裹住颈项,回头,看进他的眼底。
M似乎微微怔了一瞬,那一刻,他的表情,一片空白。
躲吗?
如果是别人说这句话,他一定会轻蔑冷笑,只是,对方是她,他竟然无从否认。
说什么呢。
他这几天,的确有点懵住了。
与陆琛不同,他本来第一次接触的,就是冷奕瑶的本质。对于这个女人,心思、手段、城府,他都早有预料,只是,从未想过,到最后,既然是最浅显的身份才是让他最惊愕的地方!
为什么,她竟然会是那个长公主的女儿?
他百思不得其解。
那场皇室晚宴,他看到长公主痛苦又欣喜若狂的脸庞,只觉得这世上的一切,果然都讽刺得很。
他是皇帝与冰域族的私生子,她是长公主与有妇之夫的私生女。
同样的血脉,同样的见不得光,同样的背负着原罪……。
只是,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清楚自己的来历,而她……。
M忽然觉得脑仁疼。哪怕四周的空气清晰、环境优美,也不能缓解一丝他的烦躁。
“皇室那边,你怎么打算?”他顿了许久,终于开了口。
只是,这一次的声音,已经恢复了王城的镇定优雅。
似乎,对于两人的血缘问题,他已经不准备再提一个字。
是避讳,还是视而不见?
冷奕瑶轻笑。
自那晚皇室假面舞会后,灯塔下的一晤,她就知道,再不能放任他独来独往。
这个人啊……。
她轻笑,缓缓站起身,慢慢走到他身边。
“你呢?作为陆琛现在唯一的血缘兄弟,你又是怎么打算的?”
陆琛刚登基,皇帝的位子还不稳,外有那位退避属地的大公,内有大王妃虎视眈眈,他呢?又是作何打算?
M豁然回头,人迹罕至处,那一双银眸里,倏然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冷奕瑶望着眼前这惊人的男人,良久,慢慢地勾起唇角。
装了这么久,终于肯露出真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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