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远道气恼地将脑袋上的帽子一把抓了起来,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骂骂咧咧地道:“他妈的,她不会真打算扛到死吧!”
“难说,六天都扛下来了,要知道七天可是人的极限啊。”这时候陈军还特别“好心”地提醒了他一句。
安远道瞪了他一眼,怒问道:“严怀宇那兔崽子没给她送吃的去?”
“有啊,可这姑娘愣是一口都没吃。”陈军很无辜地耸了耸肩。
“妈的,我还真没见过这样倔的女兵!”安远道透过窗户看了眼还站在那里不挪动半分的聂然,只觉得脑袋都大了。
陈军笑着放下了手里的笔,“我听说医务室那边都已经准备好急救的东西了。”
“他们怎么知道的?”
人都没倒呢,这就准备好急救了?他们消息够灵通啊!
“据说是班里有人去打招呼的。”
“靠!她们宁愿给医务室打招呼也不去劝劝那丫头片子?”安远道不可思议地问。
“有,但她不听啊。”
安远道听到陈军一口一个不肯吃,不听劝的,只觉得心烦不已。
“算了算了,随便她去吧!大不了饿晕过去直接送医院!”他一脸不耐烦的打算去浴室里洗个澡,这一天一夜的野外训练抓一班那群兔崽子就够累的,现在还要惦念着那丫头片子,他也过的太累了吧!
可刚拿着帽子要走人,结果在门口就和刚进门的季正虎给撞上了,只见季正虎先是一愣,然后气势汹汹地问道:“安教官,我的兵站在那里已经六天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放人!”
又来一个!
安远道都不知道怎么了,为什么自己一碰上那丫头总是落下风,他没好气地说道:“老子倒是想放啊,她自己不肯走!关我屁事啊!”
季正虎当然也知道聂然自己不肯走,可总不能因为不肯走就让她一直站在那里吧!
本来还打算让她受罚完了,自己还要再罚她一个负重十公里的让她明白明白,可没想到这女兵都绝,居然这么一站就站了六天,还没有任何想要低头的意思。
“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这丫头片子真是个疯丫头!”安远道一提那丫头就觉得头痛,比上战场还头痛,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度自己恼怒着,却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他立刻对季正虎问道:“咦?你不是她教官嘛,你可以让她归队啊!”
“可她只对我说了三个字。”季正虎不提这个还没事,一提心里就不爽了!
“哪三个字?”安远道有些好奇地问。
季正虎冷冷地丢了三个字:“我不服!”
安远道先是一愣,随即爆了一句,“……我操!”
他真是彻底被这个丫头片子给打败了!
这么傲,真他妈绝了!
“安教官,这可是六班的人,出了问题到底是你负责还是我负责?”季正虎看他又是爆粗口,又是拍桌子的,皱着眉问。
“我……我负责行了吧!”被逼问的安远道郁闷的拿着帽子往浴室里走去。
明明是那丫头的错,结果现在全变他自己的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而另一边,方亮好不容易在野外训练之后,得知聂然还站在那里的时候,他终于按捺不住了。
六天,再这样下去会死人的!
可大白天的他怕会引起注意,加上自己刚训练完毕体力已经清空,所以洗了个澡休息了会儿,等到了晚上后他和前几天严怀宇的一样,偷偷摸摸的怀里藏两个馒头走到了训练场。
“给!”
早已听到声音的聂然一睁开眼,就看到方亮递过来的一个馒头。
唉……又来了!
她的意志力不怎么坚定啊,能不能不要一个两个的都来诱惑她!
聂然摇了摇头,几天没喝水加上那天站在雪地里一天,因此着凉发烧,现在一开口那嗓子就火烧火烧的疼,带着沙哑地道:“我不吃。”
“就算是反抗,你好歹也吃点吧!不会有人看到的额,你快吃点。”方亮不由分说的将馒头放在了她的嘴边。
聂然吃力地勾起了一个虚弱地笑,干裂的唇一笑直接裂出了血口子,“你以为我不知道有人盯着这里吗?”
从第四天晚上安远道能那么掐着点来捉严怀宇的时候,她就知道安远道一直在暗地里默默地观察着她。
这一点方亮当然也知道,只是他觉得自己能走过来这么长时间也没被捉回去,显然安远道是默认的。
既然默认了,有没有盯着有什么所谓!
他皱着眉头看见就是不肯咬自己手里的馒头,气恼地直皱眉,“你这人怎么那么倔啊!当初在新兵连以为你够倔了,没想到在这里你更狠!部队里只有服从,服从是军人的天职,这话我当初就和你说过。”
“方亮,我说过我不适合来这里。”
聂然嘴角挂着的笑意让方亮微微愣了愣,随即拧眉道:“所以你这是在故意反抗?”
“不全是。”
聂然轻轻摇了下头,并不继续说下去。
但却让方亮心里更纠结了,“不全是是什么意思?你到底要干什么?”
难不成他她这么做,最主要的目的是是为了离开预备部队?
对于方亮的执着追问,聂然并不想回答,反而是赶他离开,“快回去睡觉吧,你可是一班的人,小心被记大过丢进六班哦。”
这时候竟然还和他开玩笑,方亮真是对她又气又恼!
可偏偏又一点办法都没有。
最后只能无奈地离开。
北风呼呼的席卷而来,空旷的训练场上聂然感觉自己的头开始越来越痛,眼前有些模模糊糊的重影,腰部以下早已经冻的没有了知觉。
不行,再熬一下,再熬一下才行!
她用力的将指甲抠进了自己的手掌用,用疼痛将自己的知觉唤醒。
“你这样做,你爸爸会生气的。”不知何时,一道声音让她不得已地睁开了眼睛。
汪司铭?这么晚了,他来干什么。
真烦,一个个都来打扰她,不知道没吃饭的人不能多说话吗?!这样很消耗体力的!
聂然声音有些发飘起来,“除非你告诉他,不然他不会知道,更不会生气。”
汪司铭看到她嘴唇上因为干涸而爆裂开来的血口子,一说话,血就从流下来,整张唇艳红得诡异。
他忍不住蹲下身用手抓了一把地上的雪捂在手上,等到溶化后,伸手将雪水擦在她干裂的唇上。
聂然下意识地想要偏头,她不喜欢有人靠近,但没有力气,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她最后她索性抿唇拒绝。
汪司铭看到她明晃晃的拒绝后,这才放下了手,“这不会像是你做的事情。你这么做一定有理由,对不对?”
聂然眉梢挑了挑,这人竟然能看出自己的真实意图,怪不得能得到安远道的宠爱,强悍的体能和精准的分析,的确很优秀。
但,她并不想回答汪司铭的这个问题。
索性闭上眼,让自己保存点体力,好再延迟几天。
汪司铭看她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也不再多说什么,只能离开。
一夜平静地度过。
早晨出早操的时候,部队其他人看到聂然还坚持站在那里的时候,都会窃窃私语起来,甚至还暗地里打赌猜她何时倒下。
弄得整个部队里一改往日的死气沉沉。
“已经第八天了。”午后时分,难得一个大晴天,一扫多日来的阴霾,陈军看着训练场上那个快成标志物的聂然,不由得对刚进办公室的安远道调侃了起来。
安远道现在每过一天就感觉像是过了一年一样,他忍不住哀叹了一声,“你能别提醒我吗!”
“我也不想提醒你啊,但是营长刚打电话叫你过去。”
一听营长两个字,安远道立刻跳了起来,“营长?”
“嗯,好像是为了这个女兵的事情,你自己保重吧。”陈军很没有同情心的落井下石地道。
完了,虽然他早就知道营长会知道,但……怎么那么快!
他头痛地看了看外头还站着的聂然,心里简直烦躁到了极点,“知道了知道了,真是烦死了!”
他深吸了口气,一路跑到了营长的办公室门口。
“叩叩叩——”敲了几下门。
“报告!”安远道站在门口响亮地大喊了一声。
李宗勇抬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道:“进来。”
才一走进,安远道就看到季正虎也站在那里,他当下就明白营长怎么会那么快知道了!
“我不是说了嘛,这人我负责,你怎么还告诉营长了!”安远道低声质问地道。
“还需要他说吗?现在整个部队都知道这事儿!”
李宗勇满是威严地呵斥了起来,让安远道不由得低下了头,小声回答着,“营长,这真不能怪我,是这个女兵不肯服从训练,所以我才让她站在那里反省。”
“那她反省好了吗?”
安远道摇了摇头道:“没有,她就是不肯认错。”
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么倔的丫头,就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李宗勇双手放在胸前,靠在了椅子上,“七天还不肯认错?那就是有天大的冤屈了?”
“营长,我才是有天大的冤屈啊,这丫头片子倔驴一个,当着一百四十九个兵面前顶撞我,还公然叫嚣不肯训练,我这才罚她站在那里反省的。”安远道很是无奈地解释。
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自己没做错,可到后来就变成错的是自己!
“哦?这么说是她自己的问题了。”
安远道连连点头,“是啊,我还头一回见这样的兵。”
“营长,是安教官反复操练我们班的人,才让那个女兵不服的。”
季正虎这时候突然插了一句让安远道立刻气得跳脚,“我是教官,操练士兵是理所应当的。”
“你敢说你当时没抱着私心训练?”季正虎也毫不客气地还击了一句。
“我……”
“好了好了,吵什么!”李宗勇听他们两个一个比一个声音大,当下就把他们呵斥了一通。
营长都发话了,他们两个马上就没了声音。
“现在她这样不吃不喝八天了,身体素质好的还能在撑几天,不好的,估计今天就能倒,安远道你打算怎么做?”李宗勇沉声问道。
“大不了,我背她上医院!”安远道也一副破釜沉舟的样子,嘟囔着道:“反正我没错,一班都是这样训练的!我也没见谁和我说不服。”
“你带的那是一班,他们是六班,更何况他们是我的兵!”季正虎立刻呛了他一句。
安远道本来就心烦,还听到他这么说,也顿时怒了,“既然是兵,哪个班不都是一样,最后都是预备部队的人!”
这回坐在椅子上的李宗勇听到他们的话后,却惊讶地笑了起来,“我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女兵能让你们说出这样的话,我很高兴。”
很高兴?吵架也值得高兴?
季正虎和安远道不是很明白自家领导话里的意图。
“你们两个,一个带的是优秀班,一个带的是差班,其实我知道时间一长,难免心理上会出现落差。”
李宗勇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了他们两个面前。
“我一直希望你们能够明白,一班再好永远属于预备部队,六班再坏,它也不可能从预备部队分割出去,它们都属于预备部队的一份子,你们要学会平常心和包容心。而今天你们终于懂了!我很高兴!”
安远道和季正虎沉默地相互看了一眼。
最终安远道闷闷地说了一句,“报告营长,我要去处理关于那个女兵的事情,先走了。”
一旁的季正虎也立刻说道:“报告营长,我去训练。”
两个人头一回不等李宗勇放行,自顾自地跑了出去。
天知道,他们两个怎么会突然冒了那两句话出来。
什么见鬼的平常心,一班就是最优秀的!
而季正虎心里也同样在抑郁自己刚才那句我的兵,什么他的兵,他才不要那种窝囊兵呢!
两个人看了对方一眼,有同时很默契的扭头各朝两边走去。
安远道怒气冲冲的一路走到了训练场,午后虽然大部分的人在休息,但看到安远道去的方向后,所有人都从寝室里冲向了各自的阳台。
安教官这是憋不住,要找聂然算账去了吗?
聂然会怎么做?服软认输,还是继续咬牙到底?
阳台上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看。
而训练场上,似乎是感觉的了安远道那极大的怨气,聂然虚弱地强撑开半条缝隙,见安远道朝着自己而来。
他怒火冲天地站在了聂然的面前,第一句就爆了个粗口,“他奶奶的,老子就不信了!”
聂然的脸色几乎苍白得透明,她艰难地蠕动着嘴唇,“你要干嘛?”
“和你一起站,大不了老子也不吃饭不洗澡不睡觉,反正我没错!”驴脾气一上来的安远道也站在了聂然的身边,浑身上下都是怒火。
聂然斜睨了他一眼,勾唇地笑了起来,“你被营长训了?”
“放屁,老子没做错,训什么!”
他训练的兵不听自己的,他惩罚,他错什么了?!他根本就没错!
“嗯,你的确是没做错。”聂然赞同地小幅度点头。
“当然了,老子本来就没……”说到后面,他突然卡住了。
什么,什么?没错?她也说自己没做错?
安远道这下瞪大了眼睛,“你知道我没做错,那你为什么不服?!”
聂然凉凉地扫了他一眼,“你没做错和我不服之间有联系吗?”
“当然有!你认为我没罚错你,说明你本身已经知道了自己做错了!那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知道归知道,不服归不服。”聂然神情淡淡。
开玩笑,这都到最后关头了,好不容易惊动到营长那边去了,这会儿说放弃,打死都不可能!
“聂然你!”安远道被气得一窒,胸口闷痛不已。
“教官你能不能离我远点。”聂然这几天一个人站已经站器官了,现在身边冷不丁的多了一道怒气十足的视线,有些不太习惯。
“呸,你还嫌弃我,我不嫌弃你八天不洗澡臭烘烘就不错了!”
“那你还是嫌弃我,然后走远点吧。”
两个人一大一小地就这样站在训练场你来我往的对话着。
办公室里李宗勇俯视看着训练场上那两个迷彩身影后,拿出自己的手机又再次拨通了上次的号码。
没几秒,手机被被接通了。
还不等对方开口,李宗勇带着玩笑地口吻说道:“你推荐的那个丫头是根反骨,第一天就和教官杠上了,不吃不喝不睡地在训练场罚站了八天,而且到现在还不肯认错,你再不来,我估计她就要倒下咯。”
话才说完,电话“啪嗒”一下就挂了。
隐约间好像还听到什么东西被撞在门框上的声音。
啧啧,有那么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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