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行小看了杜使君,若对大局有利,岂会拒绝?”
去冯翊郡首先要北渡渭水,入秋以后渭水水位下降的厉害,田承嗣寻了一处浅滩,河水至多只没过腰间,千余人涉水而过。如此渡河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的,如果吐蕃人在此时追了上来趁势掩杀,等着他们的也只有全军覆没一条路。
但一直穷追猛打的吐蕃人偏偏此刻就放松了,并没有追上来,也许是即将日落的缘故,总而言之田承嗣有惊无险的将人马带到了渭水北岸。
一到渭水以北,风气与南边又为之一变。
高陵栎阳等地就好像不曾遭受过进犯一样,百姓们照常劳作,城门照常随着日出日落开合。以至于田承嗣觉得自己走错了地方。
其实这也难怪,吐蕃军不过渭水,全部都驻扎在渭水以南。李承宏即皇帝位以后,一纸诏书就“招降”了各地方官,所以渭水以北没有兵祸,秩序如常。
田承嗣好像发现了一个天大的宝藏一样,觉得这是个不可错过的机会。他们大可以趁着当地官吏毫无警惕之心的机会,拿下这几座县城,也算给那李承宏小儿一个下马威,将来就算无功返回潼关,也总有些战绩夸口。
对此,副将颇有些犹豫。
“秦大夫只说袭扰吐蕃粮道,可没说任意攻克县城啊!”
“死脑筋,攻克县城不也是为了袭扰粮道吗?”
田承嗣是个说干就干的脾气,高陵一过过去了,眼前就是栎阳,自然不可能再回头,于是栎阳就成了第一个倒霉的地方。
栎阳是做方圆不过五里的县城,看起来很不起眼,但九百年前可是当过秦国的都城,只是经过了数不清的战火以后,早就没有了当年的气象。
高不过丈许的城门在一通鼓声之后开始缓缓闭合,正在此时一骑飞至。
“莫关城门,天子使者到,请县令即刻到五里短亭外迎候!”
天子使者到来的消息很快就引得这座规模一般的县城沸腾起来,百姓们还在其次,各官署的官吏们一个个被紧急召集起来齐聚县廷。栎阳虽然与长安近在咫尺,可多少年不曾被朝廷注意过,更是没有天使在此处歇脚。
县令章杰是寒门出身,积三十年之功才做了这京畿上县的县令。对他而言,已经足够傲视同僚的。放眼当年一同为官的同僚们,有人依旧在苦寒烟瘴之地干熬,也有人郁郁不得志丢官回乡,更有身着已经在战乱中化作了黄土,唯独他一直官运亨通,亦不曾受兵灾祸害。
眼看日落时,章杰本打算小酌几杯,但突然得到了天使驾临的消息,也顾不得早就筛好烫好的酒,立即将从七品下常服穿戴齐整,召集下属,准备一同去迎候天使。
当他领着全县官吏兴冲冲的赶到短亭时,然而等着他们的却是透着森森寒意血腥遍布的斩马刀。那些派出来打前站的县廷佐吏一个个也早都像小鸡仔一样被捆了个结结实实,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没有费吹灰之力,田承嗣就俘获了岳阳全县的官吏,县城自然而然也也就落在了他的手中。
不过,田承嗣的目的可不仅仅如此。进入县城以后,他将全县的官吏都押在了县廷之中,同时又给了他们两条路任选其一。其一是活路,签下一份讨逆檄文,拥护神武军勤王。另一条则是死路,顽抗到底自然是没有好下场的。
一开始县令章杰还试图讨价还价一番,但一名不知天高地厚的佐吏却对田承嗣出言不逊,斩马刀轻轻挥下,一颗大好头颅伴随着异样的血雾便滚落在地。
一旦见了血,他那最后的一点侥幸也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不论如何,保住性命才是第一位的,否则人都死了,还要那些身后名声作甚呢?
于是乎,全县官吏在县令的带头下纷纷在讨逆檄文上签署了自己的籍贯姓名,又按了手印。
田承嗣心满意足的看着按满了手印的檄文,这份檄文是仓促写成的,虽然文采一般,却也够用了。
“章县令,贵县有多少会写字的?都招来,给俺誊抄檄文,明日一早就发往长安……”
说罢,他禁不住纵声大笑,可自章杰以下的各级县廷官吏却愁眉不展,如丧考妣,他们知道这希望一旦发出去,就相当于开弓没有回头箭。而栎阳距离长安不过三十里的路程,大军朝发可夕至,他们又岂有生存之理呢?
但田承嗣却不管官吏的想法,在他看来这些首鼠两端的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死了反而干净。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扰乱吐蕃军心,让他们意识到此时此刻正有一支神武军在他们的腹地搞风搞雨,如果不加以正视,势必会造成难以挽回的损失和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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