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悠的弟弟卫谦被单独囚禁在营中一处僻静的帐子里,每日的饮食用度说不上好,倒也不算太刻薄。他两手已然残废,稍重些的物件便提不起,连使筷子这等小事都很艰难,吃饭喝水全由一名看守负责喂给他。
起初几天他不吃不喝不睡,几乎将全部时间都用在了诅咒和辱骂沈思上头,用词恶毒至极,言语污秽不堪,直到嗓子坏了,嘶哑得叫不出声了,才渐渐安静下来。
沈思进去的时候,卫谦正在专心致志观察着稻草堆里钻出的一只青皮蚂蚱。立秋了,暑去凉来,它的寿数到了,想是再蹦跶不了几天了。
听见脚步声,卫谦迟缓地转过头,眯起眼睛费力将目光聚焦在沈思脸上,好像不认识一般,足足老半天才翕动着粘涩的嘴唇问道:“我的时辰到了吗?”
死到临头能如此坦然,倒有些不像他了,沈思居高临下逼视着卫谦,眼里怒火熊熊:“你早就该死了!”
卫谦低下头去,呆呆注视着那只蚂蚱,看它一步一步挣扎着起跳,一步一步笨重地落下,一步一步,终于寻到了个可以通往帐外的缝隙,就在它试着想要爬出去的时候,卫谦猛地抬起脚,用力跺了下去,鞋底反复碾压着,等挪开脚时,那里只剩了一团青绿色黏糊糊的碎末。卫谦盯着那团令人作呕的碎末,嘴角绽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唰”的一声,沈思抽剑在手,即将挥出之际,卫谦忽然开口问道:“沈念卿,那晚你就躲在我寝账外头的歪脖树上,对不对?”
剑悬在卫谦颈项处,剑气甚至划破皮肤带出了一条血痕,沈思牢牢握着剑柄,紧锁眉头看向卫谦,却没有继续砍下去。
卫谦眼神里带着一股奸计得逞的狡黠:“呵,兵营重地,哪来的什么號鸟?”
“那晚你知道我在偷听?你和卫伯龄都知道我在偷听?”沈思反手撤剑,紧接着一把揪住卫谦衣领,将人拎起死死按在了木桩上。
卫谦答非所问:“沈念卿,你与我家兄长同窗数载,应该很清楚他的脾气秉性吧?”
沈思眼神微微向旁边躲了一下,他不知道卫谦这话的用意,所以并没有回答。
卫谦也根本没打算要他回答,而是自己直接给出了答案:“我家兄长卫伯龄心思缜密,城府深沉,精于谋略步步为营,他又怎会猜不出你只身前来赴约到底打了什么主意?”
“你是说……那晚我所听到的话,连同之后暗害我不成反被我绑为人质,都是你们预先算计好的?他竟心狠手辣到用亲身弟弟的性命来设陷阱……”沈思手臂一软放开了卫谦,自己接连倒退出几步,有些站立不稳,“那兵符呢?兵符总不可能造假的!”
卫谦顺着木桩滑坐在了地上,因为手废了,撑不起身体,只能软塌塌木偶一样靠在那:“兵符自然是真的,可若没拿到小皇帝的圣旨,他又岂敢轻易给人盗走兵符?”
沈思闻言,苦笑自语:“卫伯龄啊卫伯龄,我待你一片深情亲如手足,即便阵前为敌也从未想过要取你性命,你又何以算计我至此……”
卫谦鼻子一哼,满是鄙夷:“一片深情?哈哈哈,和‘天下’相比,深情算得了什么?我废太子一族多少年韬光养晦卧薪藏胆,为的就是有天能够大仇得报位登九五!日后卫悠便是大周的帝王,诗书所载,丹青所画,扬名于后世,功显于千秋,你我……又算得了什么?”
“是啊,算得了什么呢……”沈思喃喃低语,一时有些恍惚。
念卿,人生之短如白驹过隙,大丈夫生当宏图翼展,青史留名……念卿,今日我如困兽,你似雏鹰,难为天下计,然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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