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蓝神情一暗,落寞的说:“对不起,医生,我是他妻子。”
女医生愣了一下,却没有马上反应过来:
“你是他妻子,那么她呢?”
房间里一片沉寂,秦彦书的脸色尤其不好看,尴尬的站在一边。女医生似乎明白了点什么,拿着病历卡不客气的问道:
“姓名,工作,家庭住址。”
秦彦书看着钟芷晴脸色依旧不好,慌忙开口:
“钟芷晴,刚回国……|”
“又没问你,你个大男人插什么嘴!”女医生翻个白眼,明显对他没什么好感。
磨磨蹭蹭问了好一会,岑蓝终于忍不住了,眼睛时不时的往b超机上面瞥,心里好似装了一二十只兔子,扑通扑通的,上下乱窜个不停。
“医生,她是不是真的有了孩子?”
女医生转过头来看了看岑蓝,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这毕竟是别人的家务事,做好自己本分就好。
“嗯,怀了。怀孕56天,子宫厚58mm。宫腔内可见妊娠囊回声,妊娠囊大小40*30mm,形态与位置正常,囊内可见胎芽,头臀径10mm,可见胎心搏动。”
岑蓝觉得在钟芷晴面前,自己的姿态就是惨败!
她回到家,在床上不知道躺了多久,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睡梦中哽咽着哭了又醒,惶然后才发现床尾坐着一个人影。
他不知道已经回来了多久,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坐着,夜太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不过身体姿势里散发出一股疏离的情绪。
“你醒了?”
秦彦书声音沙哑着,这样低沉的听来,倒是有了几分温柔的味道。
“妈在医院,我请了护工了,这几天你也累坏了,那边你就别操心了。”
岑蓝不作反应,两个人就这样沉默了许久,她似乎在等一场最后的审判,这个男人的心意对她来说才是关键所在。
“岑蓝……”秦彦书犹豫了很久才又开口,“她真的有了我的孩子。”
他顿了一顿,仿佛鼓起了前所未有的勇气一般。
“我对不起你,你要怎么样都可以。”
“我们离婚吧。”
她仍旧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眼前的这个男人,儒雅英俊,风度翩翩,他有着千般好,万般好,可他不再爱自己了,这些个曾经过往里都令自己值得骄傲的东西,现在全部翻过身来狠狠的嘲笑这愚昧的爱情。岑蓝忍不住一阵冷笑,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如今,他自作主张的抛弃了她不算,还一脚把她踹到了暗无天日的深渊。而世界上最悲凉的事莫过于眼睁睁的看到心碎了,还要自己动手去修补好。她又滚了一连串的眼泪下来,抹也懒得抹,只让它糊了眼,酸涩了心。
“秦彦书,你听好了。我没什么能耐,但我也绝对不会离婚,死—也—不—离!”最后那几个字几乎是恨的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因为用劲太大,食指的指甲整个的翻了过来,可就算这十指连心的疼,也抵不过心中的万千分之一。
“岑蓝,我们夫妻一场,我不想弄到最后还要找个律师协调,太丢脸面。”他说着这话,波澜不惊,似乎是在对着一个陌生人一般。
“欠你的,我会尽量弥补,两套房子都是婚前买的,但是你要的话,我可以给你一套,家里的存款……”
岑蓝一个猛子跃了起来,冲到秦彦书的面前就是一个狠狠的巴掌!长长的指甲刮过脸颊,留下几道血红的划痕,她红了眼睛,拽着他的衣襟,咬牙切齿道:
“你——做——梦!”
秦彦书没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脸上火辣辣的疼,心里更是暴躁,一把将她推开,口气不屑。
“没想到你跟泼妇没什么两样,还会动手打人!”
岑蓝怒极反笑:
“哈哈,你倒是真想见识一下什么是泼妇啊?”
话音刚落,她一个箭步冲到书房,拉开橱柜的抽屉,翻找出几本小本子,紧紧的拽着回到卧室。
“秦彦书你看清楚了!房产证!户口簿都在我手上,除非我死!否则你别想超脱!”
岑蓝的眼里是恨!是决然!是不死不休的纠缠!秦彦书心里起了个寒噤,当初自己到底是哪里昏了头,才娶了这样一个女人。
“既然你不愿意,那么就跟我的律师谈吧!协议离婚不成,那么我们就按规矩来办事!”
他看都不看一眼岑蓝,转身走出了家门。防盗门被他甩震天响,盖过了岑蓝压抑的啜泣声,她想起幼年时读亦舒的小说,里面讲到‘当一个男人不再爱他的女人,她哭闹是错,静默也是错,活着呼吸是错,连死了都是错。’
当时自己嗤之以鼻,觉得世上绝无这样狠心的男人,不管如何,连陌生人都会有的同情心,那个跟自己同榻而眠的男人怎么可能那般绝情!而今心里才逐渐通明,世上没有最绝情的男人!只有一个比一个的更加绝情!
秦彦书走了,她像个傀儡一样的瘫在地毯上,她模模糊糊的明白了,关于放弃——决定都是瞬间产生的,但“背叛”已经在脑海里辗转了无数个来回,只等一个宣泄的时机。或许秦彦书从一开始就不曾爱她,只不过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岑蓝默然的坐着,直到家里的电话响了,才醒过神来。朝外一看,已经是青天白日的光景了。她爬到茶几前,现在最坏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心里早已没了什么怕不怕的感觉。
“喂?”她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
那边的人迟疑了一会,这才开口问道:
“怎么了?是囡囡吧?怎么声音听着没大力啊?是不是病了?”
岑蓝捂着嘴巴,不敢哭出声音,现如今也只有自己的老父亲会这样的记挂自己了。
“没事……爸……我就是有点感冒……”
“真的没事?那你唱首歌给爸听听,就捉蛤蟆那首!”岑父为人幽默,偏偏喜欢捉弄自己的小女儿。
她掐了掐手指尖,深吸了两口气,总算是稳定了一些情绪。
“爸,什么捉蛤蟆啊,你别胡闹了,我忙着呢。”
“你都不喜欢爸爸了是吧!最近电话都没一个!我是白天也盼那,晚上也想,就是不见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给我电话啊!”岑父一把年纪了带着童腔,对着女儿撒娇的模样确实几分稚气。
岑蓝心里难受,又不敢开口真说些什么,只能在电话这边听着老父亲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
“岑蓝呐,有事别瞒着爸爸啊,爸哪儿都不去,就在家里等着你回来的。”
快挂电话的时候岑父突然严肃了起来,他心里终归是不放心自己的女儿一个人在h城,早些年他是吃足了苦头的,就是希望自己女儿的生活以后能够舒坦一些。
她吸了吸气,眼泪从指缝间不断的溢出来,父亲永远是最爱自己的那个人,即使她去杀了人,他也愿意去顶罪。
“好哒,我知道,彦书快起来了,我先去做早餐了。”
情绪再也控制不住了,岑蓝只能赶忙找了个理由把电话给挂了。
接下来的两天,秦彦书一直没有回家,现在公司正忙着恒明房产投资的事项,钟芷晴那儿也是步步紧逼,他是一个脑袋有两个大,每天忙的跟陀螺似的。
恒明集团派来交涉的人员里,有一名律师,据说专攻经济法,虽然年轻但是手段极高,就算是旁的官司也极少落败。秦彦书正心烦离婚的事茬儿,见了那那律师倒是挺高兴,拉着旁人托了不少关系。
孟彬原本不想插手这么个离婚案子,但对方倒是贴的热乎,吃饭住宿无一不安排妥当。他算是不想欠个人情,便答应了尽量给些意见。
同秦彦书合作的恒明集团是b市有名的房产公司,现在掉转了风头朝着h市发展,连坐镇的老总顾卿恒也亲临h市,可见对这块市场的重视程度。快到年尾,b市的工作仍需有人处理,一年一度的房产听证会也马上要举行,办公室里,一个穿着灰色衬衫的男人着急的打着电话。
“喂……喂……孟彬吧?死小子你死哪里去了,顾总叫了你两回了。机票定在明早九点一刻,你马上准备着回b市参加会议。听到留言赶紧给我回电话。”
那边是急的火烧屁股,可这儿的孟彬律师可真没功夫来听电话,他被秦彦书的妻子缠着,半点时间也闪不出来。
“秦太太,我来这里只不过是为了双方利益考虑,也是在此等环境下最大程度的保护您的权益。秦先生开出的条件都是优厚的,除了这套房子,您还有还可以分得十二万的共同财产。”
岑蓝手里紧紧的捏着那张离婚协议书,眼睛里的火焰都能活活把律师给烧死。
“我不会离婚的!就算去了法院也一样。”
孟彬有些头疼,这也就是他为什么不喜欢打离婚官司的原因,都是人家的家务事,怎么判的清楚。
“秦太太,如果您执意不同意离婚,那么只能走法律程序,这样的话,您不仅没了这套房子,连原先的12万也要缩水一半,您考虑清楚了吗?”
孟彬面上这样说着,心里却也忍不住骂了一声秦彦书那小子,明明自己开着公司,怎么可能存款才那么一点,那个滴水不漏的家伙,看来早些年就没往家里放钱。
岑蓝的心里悲恸,嘴上却讨不得便宜,气的手臂都开始抖索起来,原本就惨白的一张脸上泛着青紫,好像随时都能昏倒过去。
“你滚!我不会离的!”
孟彬本身就害怕再出个什么岔子,女人疯狂起来可不亚于吃人的老虎,现今听到岑蓝下了逐客令,他内心是说不出的欢喜,但却依旧板着张脸。
“那好,秦太太你好好考虑,我先离开了。”
他脚底抹了油似的,几个大步就跨到了门口,可半只脚还没踏出门槛,就听到身后“嗵”的一声。孟彬心里暗暗叫苦,苍天啊,没那么狗血吧,这边小心翼翼的回过头来才发现,那秦太太果真昏倒在了地上。
等他送岑蓝去了医院,回到赶回公司的时候,顾卿恒早已在办公室等了多时。这位顾总年纪虽轻,但是做事手段极为狠辣,这次就是他力主开拓南方市场,不惜在董事会上舌战群儒,终于说服一堆老顽固点头首肯。现今居然让他等着自己,孟彬的小心肝不禁颤了颤,你说这人和人怎么差别就那般大,明明差不多的年纪,可顾卿恒往那儿一站就有种泰山压顶的气场!他悔的肠子都快青了,敲门的手也有些犹豫。
“进来吧。”
孟彬如临大敌般,恭恭敬敬的走进了办公室。屋子里没亮灯,只有远处的霓虹或明或暗的投射进来,坐在办公桌前的男人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看不清什么表情,只觉得浑身都散发着股凌厉的气息。
“顾……总……真不好意思,刚去处理了一点私人的事情。”
说完之后孟彬站在一边,静静的等着领导发话。
“嗯,b市的会议你整理好资料,明天小张会跟你一起回去。这次政府的宏调力度比较大,市场方面总公司多留些心。”
顾卿恒似乎有些倦意,说话的声音并不十分有力,却有着一股谁也不能小觑的底蕴。
孟彬轻嘘一口气,额头上的冷汗总算不再冒了,
“好的顾总,相关事宜我会在和张经理联络,那我不打扰您了,告辞。”
话音刚落,脚步还没抬起,就又听见靠在沙发上的人语气极淡的说了一句,
“恒明开出这么高的薪酬请你来,还希望孟律师在上班时间公私分明些。”
孟彬只觉得原先刚褪下的冷汗现在又密密麻麻的爬满了自己的脊背,他又不敢去擦,只得在心里大骂一声:
“秦彦书你个死小子!居然害我得罪了顾卿恒这个老妖怪,老子再帮你就是他|妈个二愣子!”
不平
岑蓝闭着眼睛,神色黯淡的卷缩在床头,她的额头全是细密的冷汗,嘴唇紧紧的抿着,几缕长发混合着汗液蘸粘在她的颈窝处。她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去回想什么,去挣扎去诉说什么,她就想这么安安静静的躺着,任由她自生自灭就好。
医院里静谧的可怕,空荡的回廊里只有护士偶尔走过时传来的脚步声,空气里沁透着浓重的消毒水味道,岑蓝皱了皱眉头,一连串的眼泪从她的眼角滚落下来,打湿了枕边的长发。“爸,爸爸……”她低低的呜咽着,就好像小时候在外迷了路,一心只想要扑到爸爸的怀里,仿佛只有他身上那似有若无的烟草味以及被岁月磨砺出的沉稳包容才能够让她觉得心有所安。她就这样断断续续的啜泣着,到了最后竟然也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或许是太累了,这一觉她睡得着实安稳,迷迷糊糊中只听见有人在她的床头骂骂咧咧个不停,声音一会慷慨激昂,一会抑扬顿挫,就好像小时候坐在桥边的说书人一样,大概正讲到岳飞罹难,那声音里竟包含着无比的愤懑和满腔的委屈。
“岳飞?……”岑蓝睡梦里有些许混乱,“那么……秦彦书……”
“秦彦书……”岑蓝一个激灵,惊慌中又生生的憋出了一层粘腻的冷汗,她勉强着睁开眼睛,却看到陈茜瑶皱着眉头直愣愣的站在床头。看到岑蓝醒过来,陈茜瑶眼眸子一转,眉目嗔怒,双颊因憋着话生生的被涨的通红。
“你终于肯醒过来了!你倒是长进了!本事了!有能耐了!出这么大的事你当我是死了不成!死憋着一句体己话都不对我说!你还当我是个活人吗?陈茜瑶早年是学校辩论队出身,做了律师之后一张快嘴更是不饶人,现在给她逮到了时机,那话珠子就好像炮弹一般,噼里啪啦的在病房里炸开了。
“亏得你大方啊!那女人硬生生的骑到了你头上,你还可以一声不吭的受着气,要不是昨天孟彬在律师会上说起你,你是不是打算被秦彦书逼得净身出户?”
陈茜瑶瞪大了眼睛,一只手插着腰,另一手恶狠狠的指着岑蓝,似乎意犹未尽的还想接着教训她。
“吵什么,一大早其她病人都还在休息,请探视的家属注意素质!”门外的护士重重的扣了两下门,压低着声音严厉的警告着。
陈茜瑶斜看了一眼,收敛住架子,端着一张方凳坐在了岑蓝的床前,却故意扭转过身子,憋着一鼓气,死活不肯再看岑蓝一眼。
岑蓝本是刚睡醒,正是茫然的时候,被陈茜瑶这么一咋呼,那刻意被自己尘封着的痛楚又铺天盖地的欺压上来。她眼圈红了又红,却想着拼命克制,只将拳头紧握,长长的指甲一直刺进掌心的肉里。稍稍平静之后岑蓝慢慢的吁出一口气,眼睛里全无色彩,只低低的回了一句,“你来了啊。”
陈茜瑶背对着岑蓝,本来清直的背微微的驼着,再也不肯多说一句话。
就这样僵持着静默了许久,住院部的走动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临床的年轻女人也醒了过来,对着自己的丈夫喁喁的说着些悄悄话。许是说到了开心的地方,那男人脸上笑得璀璨,本来平凡无奇的一张脸,竟然也勃发出一种安逸幸福的模样。
岑蓝看了又觉得心酸,秦彦书的脸又在她的脑海里来回的晃荡,她吸了吸鼻子,慢慢的像是自言自语的说起话来。
“半年前我也进过这家医院,那时候我刚有了和秦彦书的第一个孩子……”她语气顿了顿,好像在回忆什么,又好像因为那回忆太沉重,她拿捏不住一般。
“我和他本来一直希望有个孩子的,那会刚好有了,之前却因为高烧吃了半个月的消炎药。我们都怕有个什么万一……瞻前顾后的还是把孩子拿掉了。”岑蓝低垂着眼,仿佛在说一件与她无关的事情一样,或许只有自欺欺人的将自己置之事外,才可能将这一些痛到了骨髓里的事情再翻出来一次。
“秦彦书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越来越忙,到了后来就有一个女人过来对我说她有了秦彦书的孩子。她不是在求我离开他,她是在命令我离开他,她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只不会下蛋的母鸡,她告诉我秦彦书早就没将心思放在我的身上。”
岑蓝的眼泪开始滚落下来,她嘴里一片苦涩的滋味,却终究抵不过心头的万千分之一。“我疯了一样,哭过,骂过,求过,到了后来我还把家里的户口本房产证都藏了起来……我怕啊,我真的怕啊!我怕……哪一天起来他就完全不见了人影,就好像从来没有在我的生活里出现过一样。可是我都这样了,他……还是不肯回头。”
岑蓝慢慢的哭出了声响,说话也开始变得断断续续:“我从来没想过……会失去他,他就好……像我的……左右手一样熟悉,孩子……我也有过我的孩子……有过……我们的孩子,可他说没有爱情了,没有了……”
岑蓝猛的提高了声音,语调变得尖锐而悲凉,眼泪像开了闸的洪水,一股脑的全部喷涌了出来。
“陈茜瑶!你知道吗?我跟了秦彦书四年,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整个挖出去给他。那女人就跟了秦彦书四个月都没有!秦彦书就为了她!把我的好都给忘了!他巴不得我马上去死!我连多跟他说句话,多跟他打个电话他都觉得腻!不该是这个样子的,明明我和他才是夫妻啊!”
几个月来一直紧绷着的那一根弦在此刻终于断开了,岑蓝似乎疯魔一样的哭喊起来。
“我真的难受死了!我给你打电话我都不敢流眼泪,对着爸爸我也一直都说自己好,可是我不好,真的!真的!”
隔壁床的小夫妻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被岑蓝的模样吓了一跳,呆愣了会不知道做何态度是好。而陈茜瑶本来有些耷拉的肩膀开始慢慢的抽动着,鼻腔里带出些酸楚的滋味,她缓缓的开口,语气有些哽咽,又极力的在控制自己的情绪。
“两年前,你说你爱他,他也爱你。”陈茜瑶顿了顿,说道:“那会是我给你做的伴娘,他来接你的时候,对我说这一辈子都是要好好待你的。我那么放心的……把你交到他手上。我那时候就想,我的岑蓝……从小受了那么多的苦,现在终于可以安定下来了,我和岑伯伯在吃酒的时候对着流眼泪,因为我们都以为你今后都可以快活着,高兴着。”
陈茜瑶的眼泪沁出了眼眶,她不动声色的抹了去。
自小她的父母常年在外经商,留着陈茜瑶一个人看家,日子久了也练就了她一身的铜皮铁骨,大学时因跟辅导员起了绊子,被扣了许久的毕业证书,她也没委屈的掉眼泪。但是现在的陈茜瑶觉得眼泪原来真的跟那些矫情的电视剧一样,说掉就可以掉下来,她知道这种感受是因为愧疚,因为自责,因为太过于心疼。
“孟彬在律师所说起这事的时候我脑子就好像被雷子炸了一样,胡乱的收拾了东西就飞到了h城……我来的时候你还睡着,但是你的眉毛都皱到一块了,眼泪……还就那么一直的流着。”
陈茜瑶恍惚了一下身影,慢慢的转过身来,她大概走的急,脸上一点妆都没有,原本神采飞扬的一双大眼睛被她揉的通红。猛然间,陈茜瑶抬起手,狠狠的往自己脸上就是一耳刮子!
“叭……”的一声清脆的响声,她原本白皙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了清晰的五个指痕,病房里的人被陈茜瑶这一摸不着头脑的举动唬得一愣一愣的。岑蓝本就哭累了,卷缩在被褥里一动不动,现今看到陈茜瑶掌间带风的狠狠甩了她自己一个巴掌,她张了张嘴,双眼茫然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岑蓝,我是该死,我他妈当年怎么就相信那个畜生放心把你交给他!他个狼心狗肺的,他爹妈怎么不用当初造他的时间去遛狗!他的照片贴在门上都能防盗!挂在墙上都能避孕!真不知道那贱人怎么还能怀上他的孽种!”陈茜瑶咬牙切齿的骂着,眼睛里冒出火光,好似恨不得将那男人挫骨扬灰了一般。
岑蓝抿了抿唇,想挤个笑脸给陈茜瑶,但是脸部的神经好像都僵死了一样,怎么看都还是一副颓唐的样子。
“这事……我爸知道了吗?”岑蓝伸手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又想起自己的老父亲,为了她奔波劳碌了大半辈子,到了现在还是不得安生,她眼睛酸了一下,差点又哭出来。
陈茜瑶心里着实还憋着一口气,想接着骂,但看到岑蓝这一副样子她又舍不得再说她什么,只好顺着她的话接了过去。
“我刚知道事那会就打了电话问老爷子你是不是回来,谁知道他竟然也被你蒙的结结实实,现在他都急死了,本来想跟着我一起过来,但是他上次手术刚做完,医生怎么也不同意他再跑动了。”
“你倒好,连手机也不知道开着,等会你收拾妥当了,赶紧给老爷子打个电话报平安,他还不知道你在医院,你也别告诉他了,免得他又着急。”陈茜瑶说话后又静默的看着岑蓝,这才小半年没见,她原本有些圆润的娃娃脸已经消瘦的不成样子,尖尖的下巴藏在被褥里,只露出一双暗淡无光的眼睛,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睑,脸上一丝一毫的血色都寻觅不到。
她心疼极了,又怕岑蓝看见自己掉眼泪更难受,连忙推脱说自己出去透透气,走到了外面的小花园里。
坐在亭子的石凳上,陈茜瑶想着岑蓝这傻姑娘的事,她从小就不知道跟人争,按照时兴的话她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包子,被人家捏圆捏方都不知道吭一声气。陈茜瑶想着想着觉得又憋屈又愧疚,要是换做了是自己她反而没这样难受,大不了去了法院大闹一通,逼着那对奸夫□从此夹着尾巴做人。可遭了这罪的偏偏不是她,而是一直都好脾气的岑蓝,她气的猛的拍了下石桌子,那用的可是真大的力气。
顿时一下子,手掌心火辣辣的疼,脸上又隐隐约约的抽搐着,心里的酸楚、懊恼、愧疚、愤懑又凑搅合到了一块,说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她揉着手吸了两口气,慢慢的整个人都耷拉了下来,眼泪不由分说的全蹦了出来,也许本来就欠着这顿发泄,她索性也不管不顾了,抱着头顺着性子大哭了起来。
路过的人都频频转头看着她,在医院这样的地方,每天的生离死别实在太多了,也没人上前去安慰。陈茜瑶也明白,有些事情,谁都安慰不了,只能看着她的伤口一点点的结痂,一点点的痊愈。
出完了一顿气,陈茜瑶觉得心里舒坦多了,她不是岑蓝的懦脾气,该别人欠下的,就算是刀子架着,她也要逼得对方全给吐出来。
“喂,孟彬吗?我陈茜瑶。”她打着电话,又恢复到那个思维清晰,逻辑严密的女强人模样。
“你帮我告诉秦彦书!他婚内出轨,恶意转移财产!岑蓝这个案子我算是代理了!看看他还能得意个劳什子!”
电话那边的人不知又说了些什么,陈茜瑶的脾气一下子又被激了出来:
“证据?呵呵,他还真有脸跟我说证据!翔宇律师所这么多年的金字招牌不是喷粪的!那女人肚子里的孽种就是最好的证据!更何况今儿个我就算没丁点证据,也能搞得他在h城夹着尾巴做人!”
陈茜瑶恶狠狠地挂了电话,那头的孟彬半天也没回过神来。等前后联系了事情的始末之后,他嘴巴一瘪,差点没哭出来:
“我的二大爷啊,今儿个到底是怎么了,先是惹得顾卿恒摆脸色看,这茬儿又招惹上了律师界的凤辣子!不带这么折腾的,我本命年可都是穿了红内裤的啊!”
暗涌
秦彦书不禁羡慕眼前的这个男人,继而心中愤愤。他做了多少的努力,付出了多大的艰辛,才能够有而今的地位。而他顾卿恒,含着金汤勺出生,一路风雨无阻,青云平坦。明明相差不了多少年纪,自己却矮了他不只一截,这么想着,秦彦书的神色有些阴暗。
顾卿恒似乎并未洞察他的心思,低头把玩着手里的签字笔,声音波澜不起:
“秦先生好像有心事,如果赶时间可以先忙您的。”
秦彦书这才回过神来,慌忙摇头表示歉意。顾卿恒,这个胸有雷霆万钧,面如平湖不惊的男人,让自己感到了压抑和慌张,这是多年商战上都不曾有的感觉。他坐在一旁,不动声色的细细打量。
穿的只是普通的银灰色西装,最多质地细腻一些,衬衣的扣子开了几颗,看上去有些散漫。身子骨是比自己壮实,五官很立体,眉目深邃,高挺的鼻梁下是噙着玩味和戏弄的两瓣薄唇。他似乎有一股与生俱来的骄傲,脸部线条更是像雕刻出来的,看人的眼神永远都是居高临下。
“秦先生似乎思量了很久,不知道有什么烦心事?”顾卿恒抬头看了看坐在手边的秦彦书,脸上依旧的模式化的微笑,说不上距离,可也断然不会亲近。
秦彦书表情一凛,笑容有些僵硬,
“倒没有特别的事情,只不过前几日有些私事拜托孟律师,现今也不知道他有空没有。”
顾卿恒心下通明,面上也不点破,只是做了宽慰的语气说道,
“放心吧,捣鬼的人捣不乱心中无鬼的人,秦先生做人坦荡荡的,自然没有什么好担心。”
秦彦书心中苦闷,却也只能顺着他的话茬又说了几句。这几日孟彬的电话一直关机,而交给其他的律师他又怕碎言碎语传到了自己公司,一时之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今日说是来签合同,但是也是想来探探顾卿恒的口风,不知道他是否能让孟彬帮自己一把。可谁料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他四两拨千斤的推了回来。
他有些郁郁,找了个由头推了恒明的聚餐就独自回到了家。岑蓝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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