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后打点过了,没多大要紧的。”顾卿恒仍旧不大放心,继续追问,“是不是公司那些老泼皮不给你好脸色看?还是外头又给你压力了?”
那边的男人不断的询问着,岑蓝心里血迹斑斑,她知道顾卿恒不会嫌弃自己身体上有过其他男人的痕迹,他不会恨她,但是未来的时光那么长,他那么骄傲那么自信的一个人,他终有一天会后悔会自责,会怨愤自己当初那个挥洒的决定。她爱的男人,是那个站在高台上睥睨天下的人,她又怎么舍得,看到他一败涂地的模样。
“没事,就是昨天忙了一天,又陪着朝朝玩了,所以难免有点累了,现在恒明一切都好,我们也都好。”她和他的默契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为了惯性,当初他将私章交给自己的那一刻,她就明白未来的路该怎么走,现在两个人都只是云淡风轻的说些家里长短,各自遭遇过的惊涛骇浪,都不愿在对方面前提起。
“朝朝长高了许多,他很惦记你。”岑蓝的目光滑到留着淤青的脚踝上,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也很惦记你。”
那边的人似乎放松了一点,能够想象的出他现在带着笑意的脸庞:“那就好,再过几天,最迟不过一周,你等我。”岑蓝重重的点了下头,虽然知道他看不见,但是这跟爱他一样,已经成了自己下意识的动作。
两人又说了好些话,直到岑蓝的手机快没电了才匆匆告了别。
刚挂了电话,顾卿恒的脸色阴郁的像是裹了层瘴气,收起了原先温和的语气,冷着声音喝道:“给我查清楚昨天晚上那老鬼到底做了什么手脚!查不到你们都直接给我跳进钱塘江里!”一声令下,屋里几个站的笔直的男人后背密密麻麻的挂了一层冷汗,门对面的沙发上闲闲的坐着个高个的男人,看着顾卿恒发火的样子,表情三分戏虐,三分认真:“看不出来你这般紧张,既然这样,当初何必推她出去做幌子。”
顾卿恒的眉间化不开的阴云,撇了那男人一眼,冷哼一声:“苏志勋你别得意,以后总有女人收了你。”高个男人轻笑一声,眼中带着一抹狠厉之色:“女人什么的我可不在乎,关键是这次,收不收的了那老鬼。”两人目光一对视,各自心里都有了打算。
苏志勋不动神色的走到了门外,话到了嘴边又死死的压了回去。消息其实早就到了,昨晚上哨岗的线人传回消息那边又有了动作,后来岑蓝进了‘夜中夜’一晚上没出来,今早钱家亲自来接人。前后一联系,他的心沉了几分,顾卿恒这个人他比谁都了解,这次他情愿跟顾家长辈起了冲突,也要执意把恒明大权交给一个毫无相关的女人,这一份信任,相当于在战场上将自己的底牌捏到了旁人手里。这次,胜了那老鬼是皆大欢喜,倘若一步行差踏错,那么别说是九死一生,简直是十死无生。
思量到此,苏志勋更是咬紧了口风,踟蹰间他回头看了顾卿恒一眼,这个时段的阳光,还没那般的灼人眼,透过了百叶窗后细碎的光线洒在了实木的地板上,光晕一圈连着一圈。坐在靠椅上的男人,低着头,一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
顾卿恒心中思绪杂乱,冥冥中却想起年幼时候祖母环抱着他,低声细语,一句句的念着《圣经》上的训导:“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一双眸子闪过清亮的神采,他望着窗外柔波徐徐的湖水,语气笃定着:“等我,岑蓝。”
岑蓝窝在自家的小床上,昏昏沉沉的睡了一整天,直到傍晚时分,老父亲烧好了饭菜来叫门她才迷迷糊糊的起了床。身上的酸麻一阵接着一阵,她心烦意乱的找了件睡衣出来,又匆匆忙忙的跑到了浴室洗澡。
“你这丫头,吃了饭再折腾也来得及,你看你今天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岑父在浴室外喊了几声,见她不理会也只能作罢。岑蓝打开了花洒,温热的水一下子淋到了冰凉的皮肤上,她往身上抹了两遍的沐浴乳,又拿了扎实的丝瓜瓤狠狠的揉搓起来。没搓几下,原本白皙的皮肤上就泛起了血丝,她还不罢休,一遍遍的反复折腾着,直到最后热水淋了上去都有了麻麻的刺痛感,她的眼泪才顺着水珠一同滚落下来,身子慢慢蜷缩成了一团,岑蓝蹲在浴室里,哭的呼吸都变得困难。
在浴室里窝了大半个小时,直到热水器里的热水都变凉了,才磨磨蹭蹭的走了出来。上了饭桌她的眼圈还整个儿红肿着,岑父觉得有些不大对头,但也没多往心里去,无非也就是年轻人绊个嘴,过不了三天就又会和好了。
吃过了晚饭他又跟往常一样,一个人跑到了大楼的天台上侍弄菜园子。岑蓝收拾了碗筷,看着老父亲兴高采烈的忙上忙下,心里总算是踏实了一些,“爸,你在忙什么呢。”岑父憨厚的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也没什么,就是人老了闲不住,搬了点土到天台上,种了些菜苗,过些日子就能吃了。”他越说兴致越高,双手在衣服上搓了搓,拉过岑蓝的手就往外走:“来来,姑娘,你也来看看。”
岑蓝随着父亲走到了楼顶,天台上的风有些大,靠右的一侧整整齐齐的堆放着一排番茄盆栽,红红绿绿的小果子摇晃着胖乎乎的身躯,小模样看着分外讨喜。盆栽边上开了一小块的土地,仔仔细细的用红砖围了个边。土层不厚,大约能种写辣椒,小白菜之类时兴蔬果,可是岑父却很是骄傲,拉着岑蓝兴奋的说:“你别小瞧了这些,已经收了一回了,给楼下的几户邻居都送去了,大家都说不错。”
岑蓝脸上浮起几分笑意,环顾了一圈,却发现天台东面放了不少空瓶子,易拉罐,她疑惑着问道:“爸,这些瓶子是谁放到这儿的,物业也不好好整理,太占位置了。”岑父被女儿这么一说,长满了皱纹的脸上浮起一抹不自然的神色:“也没要紧的,这些瓶子都是我捡回来的。”
看着女儿狐疑的神色,他有立马接了一句:“上次我看见老马牵着孙子遛弯,那小东西偏偏要吃超市的冰棒,结果老马口袋里没个半毛钱,只能看着小娃娃哭的嗷嗷叫。”岑父觑着眼看了岑蓝一眼,有些难为情的说道:“我这不是又没退休工资,平时看病还得花钱,没事看见这些瓶瓶罐罐,卖了也值点钱,以后带着我孙子出去,他要什么我就给他买什么!”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又变得理直气壮起来,顺带着开始教育起女儿:“可不是爸爸说你,我同意你跟小顾,那是看着他人不错,我们老岑家不缺钱,不贪图别人的东西。姑娘你要是不痛快,直接踹了他,咱们闺女这么好,不怕找不到好人家。”
岑蓝的眼圈红了又红,不敢直接看着老父亲的目光,立马转过了身,极力的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爸,看你都扯到哪儿了。”自小她的家境只能算是一般,大学那会她瘦的可怜,岑父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每次都给她买好了红枣桂圆寄到学校,每次都是脆脆甜甜的特级红枣,岑蓝不知道哪里盛产大枣,但是她知道,父亲对她的心,盛产很多很多的爱。
幸好还有爸爸在,岑蓝庆幸,这个逐渐年迈的老人,他的一生都在为自己谋划。如果说,他还有什么心愿,那么唯一的一个,一定是希望这一生能够有小女儿承欢膝下,共享天伦。岑蓝抹了抹眼角,转过身来环住老父亲的肩,心里暗暗许诺,这一生自己给不起太多承诺,但是这一个,即使倾其所有,她也会努力做到。多少人遗憾子欲养而亲不待,现在的自己,只不过想用最朴素的方式去爱自己的爸爸。
“晚上风大,爸我们早点下楼吧。”她紧了紧环在父亲肩头的手,口气里带着几分撒娇。岑父轻弹了几下身上的尘土,应道:“哎,那我们早些下去,这把老骨头还真不经使唤了。”岑蓝笑了笑,搀着老父亲,慢慢的往家里走。
还没走到家门口,就看见一个纤瘦的身影在门前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子。岑蓝还没看清来人是谁,那边的声音早就嚷嚷开了:“你躲哪儿去了,手机也关机,人也不见踪影,丢了个烂摊子,还指望全我一个人扛了啊?”陈茜瑶翻了个大白眼,还没走到跟前就开始数落起来。
等走的近了,看见岑父也在身边,泼辣惯了的她有几分不好意思,红着脸问候了一声。岑父知道两个孩子感情深,笑眯眯的打趣了几句,也没多掺和两人的谈话。陈茜瑶使了个颜色给岑蓝,进了屋之后就直接回了小房间说起话来。
“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天公司也没你人影,司机都快找疯了。”她心里不痛快,说话的语气又急又呛,“别告诉我你临阵退缩了,那姐第一个翻脸不认人,不认你这样的软骨头!”
岑蓝心里说不出的委屈,本来言辞上就差了陈茜瑶不止一个档次,现在被她咄咄逼人的一问,有苦难言,只是眼泪一味的流着。陈茜瑶看着有些不大对劲,没人比自己更了解眼前这个流着眼泪的傻女人了,这会儿要不是真出了岔子,她不会这般的没分寸。
“你怎么了,是不是昨晚上出什么事了?”陈茜瑶放缓了语气,有些紧张的问道。岑蓝这一天也算是哭够了,现在思绪倒也清楚了几分,对着自己好友关切的目光,她踟蹰了一会,目光漂移不定。“有事你瞒着全天下也不能瞒着我,岑蓝,你看着我说出来。”陈茜瑶拽住她的胳膊,眼神坚定锐利。岑蓝茫然着,过了半响,才虚脱的张了张嘴。
“昨晚上……钱非凡给人下了药……”她的瞳孔里找不到一丝焦点,只是絮絮的说着这些好像与她完全无关的事情,“被下了药……然后……然后我去了……”陈茜瑶的眼睛一下子睁的浑圆,愣了半天之后她不死心的扯开岑蓝的外裳,看着上面斑斑点点的红痕,从疑虑到震惊再到铺天盖地的愤怒,她现在心里的怒火,简直可以把那渣男人活活烧死。
“钱家,未免欺人太甚!”陈茜瑶猛的一拍桌子,指甲盖上那精致的碎钻被震的七零八落,她咬牙切齿道:“这次,也要叫他们把吃进去的都给吐出来!”
岑蓝怕她的大嗓门惊动了自己的父亲,连忙捂着她的嘴,匆匆加了一句:“这次,怕是有人使坏。”陈茜瑶皱着眉头,一言不发的等着她继续说下去。岑蓝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中总算是有了些生气。
“在那地方,我见着一个人,手上纹了青面虎的刺青。那个人,当初绑架过我,还差点要了我的命。”
记忆翻滚,她想起台山车祸里掐着自己脖子的那只手,电光火石间,只看见青筋暴胀的手臂上,纹了一只青面獠牙的巨虎。
心鬼
陈茜瑶从岑蓝房里出来的时候眼圈还是通红的,看见了岑父哼着小曲儿站在灶台前炖着羹汤,心里一阵阵的泛酸:“伯父啊,岑蓝这段时间忙坏了,您多给她做点好吃的补补。”岑父笑着探出了个脑袋,应道:“那是当然的了,瑶瑶你也是,老忙的不着边际,下次有空也多来吃饭,老头子也没别的功夫,就是做饭的味道还成!”
说话间岑父从锅里盛了碗银耳莲子羹出来,招呼道:“别光站着,来喝碗汤,对身体好。”陈茜瑶回头看了眼岑蓝的卧室,赶忙摆了摆手:“不了,公司还有事,这会得先回去了,您老也多休息,别忙坏了身体。”话刚说完她就提着包出了门口,哪怕是就多那么一秒,她都会忍不住情绪失控。
高跟鞋在过道里踢踏响着,陈茜瑶的步子越来越急,按着电梯按钮的手指都微微的泛着青白。她靠在冰冷的墙面上,心中冷笑:“顾卿恒这样的男人,对一个人好起来,恨不得将整个天下都搬到她的面前,他对岑蓝的好,不分时机,没有底线,更谈不上原则。可正是这样的好,却让旁观的人看着胆颤心惊。现在这样的好,难不保有一天就会一样的坏,因为这个男人的心里,压根就没有原则和底线这个东西!”
电梯缓缓的上升,陈茜瑶死命按了几下按钮,忍不住的低声咒骂了一声。从小她父母给她灌输的思想就是“门当户对”,所谓门当户对,并不是封建顽固的门第之见,而是择偶时交际圈的逻辑体现,正因为门当户对,两个人的生活背景,教育程度,语言氛围,思考习惯,生活偏好,口味审美,甚至还有政治观,人生观,财富观,家庭观,事业观等等众多方面的认知才能够和谐的统一起来。这样的夫妇,有着相同的人生目标和理想选择,无论是生活中还是工作上,两人都能够有最基本的共同语言,建立在此基础上的婚姻,才能够维系的长久。
可她想的明白有什么用,她又不是岑蓝,又做不了主!岑蓝那个傻姑娘,心心念念爱着的那个男人,在最危机的时候却不能够站出来顶天立地。说着信任,说是依仗,可是岑蓝这样脾气的女人,她要的不是惊涛骇浪的大起大落,只不过是想过好简简单单的洗手作羹汤的平常日子,可为什么就这样的难!
电梯门终于打开了,陈茜瑶一个大步走了进去,封闭狭小的空间让她心里觉得无止境的压抑,脑海中时不时又飘过岑蓝柔中带刚的模样,不一会儿又想起顾卿恒指点江山的潇洒气势。“顾卿恒这个心冷齿冷的家伙,凭他的能力会不知道当前的情形,居然还缩着脑壳不愿意出头!算我当初也一并瞎了眼睛!”纤手握成了拳,狠狠的砸在了电梯门板上,陈茜瑶心里不痛快,想找钱非凡麻烦,但是现下这情形,钱氏不主动挑麻烦就属庆幸了,一股子的怒气没处撒,只能背地里暗恨顾卿恒那混蛋连自己女人都守不好!
回公司的一路,她都臭着个脸,司机看她脸色不好,也不敢上前搭话。过了几十分钟,车子到了公司门口还没停稳,前台的秘书就抱着一叠资料疾步上前:“陈律师,您总算回来了,陈总已经在楼上等了您大半个小时了。”
“陈总?”陈茜瑶心里狐疑着,刚进公司大堂,就看见平日里随在自己父亲身边的几位侍从正笔直的站着。原本紧张的心稍稍放松了下来,原来是自己家的那位老太爷来了,秘书眼风也太差劲了,陈总陈总的叫,害的她以为外边又岔出了个拦路虎。
“爸,你怎么也来了?”陈茜瑶到了会议室,平时干练精明的架子在老父亲的面前撤的干干净净,“都怪你给我揽的好活儿,一来就出了乱子,我现在恨不得自己是三头六臂,好上去跟那些油皮子拼个你死我活的。”她黏着陈为康,口气里有些委屈。
“辛苦你了,女儿。”陈为康拍了拍女儿的肩膀,目光慈爱宠溺,“我相信我的女儿能挑的起大梁,所以才将这里的担子丢给你。”
父女俩许久没见面,这会儿见上了,难免贴着说了会体己话。先前陈茜瑶心里一直憋屈着,现在见到了自己父亲也没了遮拦,一口气将恒明里里外外的情形全都说了个通透,末了还不忘愤愤的替岑蓝叫冤:“你看岑蓝一副柔柔顺顺的样子,哪里经得住这样的折腾,现在钱家摆着一副‘我也是受害者’的模样,但是谁知道他们玩的是不是苦肉计,转移我们的视线,最后再来个釜底抽薪!”
陈为康听着陈茜瑶头头是道的分析,原先淡然的神色也染上了几分阴霾,他前后踱着步子,思虑了一番,慎重的说道:“这事情,确实没那么简单,恒明的海运一直都是钱家打理,这次藏毒他们一定脱不了关系。而半年之前顾卿恒就开始大力调整人事,到目前为止,钱家在恒明的势力已经被收拾的七七八八了。”陈为康的目光中泛过一丝不明的情绪,继续说道:“这些天,b市方面也一直在跟进钱氏集团的调查取证,现在我们只缺少关键的人证,只要证明钱家在毒品这方面有来路,那么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可以顺理成章的推下去。”
陈为康犹豫了一会,转过身来看着自己的女儿,缓缓开口:“这次岑蓝,如果她够坚强,愿意站出来指正钱非凡染有毒瘾,那么夜场那边,自然有人会证明他的毒品大有来路。”他的语气顿了一顿,继而坚定道:“毒品走私,几乎没有情面可讲,要救顾卿恒,这是最后一条路子了。”
岑蓝卷缩在被褥里,昏天黑地的窝在里头不愿意出来。岑父敲了几次门,她也不应,直到第二天饿的头有点发昏,才迷迷糊糊的开了门走到了客厅里。
“爸,你在吗?”好像还是很多年前,她晚上做了噩梦醒来,偷偷的走到空无一人的大厅里,静谧的时光里,无人理会她那份难以启齿的酸楚,她一个人走了很久,原以为要自己坐着等到天明,茫然间父亲的声音却犹然响起。
“你起来啦?哎,爸爸把饭菜都热在电饭煲里了。”岑父听到了动静,从阳台迈着小步走到了客厅,看到岑蓝还是恹恹的神情,样子有些不放心,“你说你什么事不好商量,还跟小时候一样,躲在房间里不乐意见人,赶紧过来吃饭。”
岑蓝睡了一觉,精神好了一些,对着父亲说话也自然了许多:“好啦,爸,我都知道了,我们吃饭吧。”她笑的仍旧有些勉强,岑父却欢喜的很,进了厨房就开始忙活。菜还热着,父女俩好久都没凑在一块正正经经的吃一回饭,这次女儿陪着自己,岑父的兴致尤其的高。
“来来,陪爸爸喝点小酒吧,这次大半年没喝了,医生说喝点不影响身体。”岑父从饭桌底下变出瓶绍兴黄酒,带着商量的语气,小心翼翼的跟这儿女儿申请。岑蓝心里一暖,脸上却还是一本正经的样子:“那说好了,不准喝多!喝多了又该腿疼背疼的嚷嚷了。”
黄酒醇香,余韵悠长,岑父浅浅的抿着,心里说不出的满足。“你说你小时候吧,乖巧的很,有一次吧,隔壁家的小孩在吃黄瓜,结果你眼珠子都贴上去了,但是就忍着不吭气,看的我在旁边那个难受啊。”岑父笑了两声,脸上的表情有些内疚,“都怪爸爸没本事,都没能让你过上好日子。”
自从搬来了h市,她就没能真正的有几天是在家好好陪着自己父亲,先前是找工作,之后是跟着顾卿恒去了b市,现在要算起来,是她更加的亏欠父亲一些。他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唯一的女儿又不在身边……想到这里,岑蓝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爸,你胡说什么,明明是我……”
话音未落,门铃叮咚叮咚的响了起来,岑蓝来不及把话头说完,就放下了碗筷急匆匆的去了玄关开门。“来了,谁呀?”她一边问一边上前开着门,心里想着应该是社区的物业来例行问话,谁料开了门,却看见一位精神矍铄,举止儒雅的中年男人站在过道里。
“您是……陈伯伯?”岑蓝犹豫的问了句,上次两人在钓鱼台国宾馆见过面,不知道他这次来,是不是又因为公司里出了事,“是不是公司有什么问题,要您亲自来这里找我?”她心急的问了句,慌乱中也忘记了请人先进屋。
陈为康倒也不计较,面上笑容如许:“公司一切正常,这些日子多亏了你。”他上下打量了岑蓝一番,称赞道:“好孩子,你也不容易了,瑶瑶在楼下等你,这边的海关疏通了很久,现在让她先接你去看看少卿。”
踟蹰
直到坐到了车上,岑蓝还是有些不可置信。真的可以见到他吗?真的可以?她心里七上八下,说不清楚是开心,还是心酸。短短个把星期,像是把一生的惊心动魄都用上了,时间过得那样漫长,似乎每分每秒都活在茫然的不知所措间。幸而她不再是过去那个软弱可欺的小女子,百转千回,世事沉浮,她依仗着自己的力量一路走了过来。
“瑶瑶,这次怎么能见着他的?先前不是一直说疏通不了吗?”岑蓝脸上浮现出几分微笑,一想到那个男人,她所有的委屈都化作了柔肠,湮没在昔日情浓之中。陈茜瑶的表情有些许僵硬,她和岑蓝都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女生了,遇见了事情总是要想着法子解决,这次的事情,到底情愿不情愿,还是得看岑蓝自己的意思。
“也没什么,我爸跟h市的高层有些走动,加上顾家起先就有安排,见面也是迟早的事。”说话的声音很轻,似乎原本就底气不足,陈茜瑶侧着头,目光闪躲:“岑蓝,是不是只要能救顾卿恒,你什么都愿意做?”岑蓝一直看着窗外,听见了陈茜瑶的问话,身子一僵,胸口一阵发闷,隔了很久,车窗外的路灯不断闪过,她的脸色越发的青白:“遇见他之前,每一次自欺欺人,我都做的很完美。可是遇到他之后,我才愿意相信,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个人是注定好了的,我不用催眠自己,幻想着他对我好,会爱我。他是个活生生的人,就站在那儿,就是爱着我。”
岑蓝转过身,目光坚定:“我不知道他会为我做到哪份上,但是现在,只要我有,只要他要,那么就算是死了,也是痛痛快快。”陈茜瑶的眼里浮起一层雾气,果然,这就是岑蓝,一旦认定了某个人,某件事之后就偏生出一股执拗之力,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莽撞,有时候看着是恨铁不成钢,有时候看着,却让人心疼的厉害。
这个傻女人的前半生,太缺爱,以至于旁人一点一滴的好,她就恨不得把自己的整个儿心肝都掏出去给人家。这样的岑蓝,遇上了这样的顾卿恒,真不知道是劫数,还是圆满,陈茜瑶说不出劝慰的话,只是伸出了右手,将身边的女人揽进怀里。岑蓝有她选的路要走,自己代替不了,但也不忍心袖手旁观,就这样站在她身边帮衬也好,至少不会让她一个人。
车子不急不缓的开着,大约行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停在了市区的政委大楼前。陈茜瑶率先打开车门走了出去,她拉着车门,看了一眼略带着些拘谨的岑蓝,说道:“顾卿恒出事之后一直待在h市政委大楼里,条件说不上苦,但是言行举止都受到了限制。你探视的时间最多也就是两个钟头,抓紧时间,我在外面等着你。”岑蓝朝着陈茜瑶点了点头,下了车之后深呼吸了几口,神情一凛,大步走向了高耸在夜色中的大楼。
政委大楼的气息有些凝重,门口站了两个穿了便服的警卫,看见岑蓝朝着这边走来,拿着对讲机向里头汇报了几句。岑蓝不心急,站在大厅等着他们传话,隔了好一会,其中一人才摆了摆手,说道:“岑小姐,请您跟我来。”
步子一路急,心思一路慌。顾卿恒的身影一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眼眶里的酸楚的感觉一阵阵上涌。到了而今,她才明了,当思念太过积聚,就会深沉的有如海上翻腾起的浪花,暗夜席卷,往昔遥远记忆中的念想浮到胸口,让人忍不住再来回厮磨一番。喉咙的声音哽咽了,她看着他,目光里掩不住的情深意浓。
“少卿。”岑蓝喊了这么一声,原先背对着她的男人身形一晃,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怎么来了?”顾卿恒有些不可置信,转过身后还是一脸震惊的神情。眼前人清瘦了许多,脸色看着也不大好,可就是那双清亮的眸子,自始自终都熠熠有神,他心里难受,一个大步上前将岑蓝揽进怀里。
她双手环着他的腰,脑袋整个儿的贴着他的胸口,原先心里思量好的那些话现在全然没了踪影,就这么抱着他,嘴里喃喃的喊着他的名字:“少卿……少卿……”顾卿恒的眼眶有些发热,他记得第一次从她嘴里听到这两个字,还是半年多前那次命悬一线的绑架事件,真不知道这个傻女人哪里来的勇气,佯装做同他告别,却另藏了心思,将歹匪窝藏人质的大略地点报了出来。而这一次,又是一样的人,一样的口气,一样的抱着那股无畏无惧的孤勇,不知道是吃了多少的苦,才走到了现在,走到了自己的眼前。
“你怎么来了。”往日里,他总是一派波澜不惊的模样,可是现在见了岑蓝,脸上的讶异,惊喜显然可见。“你……好不好?”此刻千言万语都失去了效用,心里憋着那么多的话,可现在也只能这么简简单单的问候一句。好不好?岑蓝眼角沁出几滴冰凉的液体,用力的点了点头,把所有的苦楚都往自个的肚里咽了进去。
“我很好,朝朝也好,就只差了你,等你出来,我们还要一起。”以前看唧唧歪歪的琼瑶剧,觉得那些男女主人公多年之后重逢,相顾无言泪凝噎的场景真是寒碜人,可是现在轮到自己去体味了,才发现对于相爱的人来说,别说是三年五年,就算是三日五日,也显得那般的漫长。“我,很想你。”
两人自从在一起之后,就鲜少讲一些甜蜜蜜的情话,这次一句“我想你”,不知道是酝酿了多久,才借着这个时机说了出来。顾卿恒拥着怀里的女人,手指在她的长发间滑过,心里的悔意一点点上泛,他从来不是一个感情丰沛的男人,为了自己的目标可以牺牲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可是这一次,他这样的害怕,这样的觉得如果失去了怀里的人,那么即便是给了他天下,也无补于事。
“岑蓝,要不……”他拉开了怀里的女人,表情急切的想说些什么,岑蓝的脚踝处还有些瘀伤,站的久了酸麻的厉害,现在被他猛的一拉,霎时间抽搐了起来。“你怎么了?”顾卿恒神色犹疑,看她的右腿一直不敢使力,心里了然,蹲下身子就查看起她的伤势。“怎么弄伤的,外头怎么没人知会我?”他说话间冒了七分怒气,手里的动作却是小心翼翼,一点一点轻轻的拉着长裤的裤管。
钱非凡的脸一闪而过,岑蓝的眼神里闪过恐慌和后怕,身形前后摇晃了几下,急忙推脱道:“没事,上次鞋跟高,不小心扭着了。”顾卿恒半蹲着,看不清脸上的表情,过了良久,房间里一派寂静,窗外的虫鸣声断断续续,他的手轻轻揉捏着那一片紫青,缓缓说道:“我给你找些药酒,你别乱动。”
她静静的看着这个男人弯着腰,将自己的腿握在怀里,药酒的刺鼻味道在空气里弥漫开来,他大概第一次这么伺候人,动作生涩的很,一个不小心就捏的自己的脚踝阵阵酸疼。可是心里却这样的幸福,记得很小的时候,大约还只有三五岁,那会儿一家人都还聚在一处,每次等到父亲回家探亲,母亲都会打好了洗脚水一遍遍的给他擦着生满了老茧的大脚,还是相爱过的吧,否则彼此间怎么会有那样的情谊,能够妥帖宽慰的相处着。
“你以前有没有这样对过其她女人?”岑蓝嘴角开出一朵微笑,连同着语气也俏丽了几分。顾卿恒抬起头,表情温柔:“以前倒是没有,不过将来要是我们有个女儿,那就不一定了。”这句话说的平平常常,却让岑蓝的心底泛过酸涩的涟漪,孩子,多么遥不可及的词眼,这一生,说不定她都没有机会有自己的孩子了。“少卿,也许,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有我们的孩子了。”
她以为这会是个凌迟一样的消息,正等着眼前男人的惊异和失望,谁料他却是笑的有几分狡黠,抓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蹭了蹭,笑道:“你当王医师给你开的药是什么,喝了大半年的中药,总归有些起色的。”岑蓝张着嘴,似乎消化不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惊喜:“你是说,也许我能有孩子?”顾卿恒笑的眉头都舒展开来,一把将椅子上的女人抱进怀里,右手贴着她的小腹,眼神暧昧:“你一个人也不成事,还是需要顾先生多多配合的。”
岑蓝羞涩的低着头,顾卿恒扶着她的腰,细密绵长的吻落在她的脸颊,脖颈处,夏天的尾巴,带了几分靡靡的热意,相爱着的男女,一旦触及,缠绵的味道,蛊惑了夜,灼热着冰凉的月色。
屋里□旖旎,屋外的陈茜瑶却是前后走来走去,一番话思前想后了千百回,可是事到临头却还是说不出口。“陈茜瑶你个油皮子,都到了这份上,还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她跺了跺脚,自言自语的低声咒骂着。
这么来来回回的不知道消耗了多少时间,等到岑蓝出了大楼,站到了车子边上,她才猛地醒过神来,看着眼前人面色好了许多,陈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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