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尚尧抿紧嘴,被他妈干涸的双眼那样注视着,他不由自主地握住了他妈的
手。“我昨天见到他了。”
姜凤英点点头,“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
如果是以往,他可能会辩解自己也不知道巴思勤认出了他,借谎言以维护在
爱他的人心中良善的形象。此时,他回忆巴思勤眼中明显的舔犊之情,垂下头,
愧疚地把脸埋进他妈手中。
“你这孩子,究竟在想什么呢?”姜凤英语气怅惘。
——“过些天,你们就知道了。”他在心中喃喃说。
——“可是,逐末弃本,为此伤害了爱自己的人,太不值得。”心里另一个
声音轻轻告诫。
“妈,我没认他,以后也不会认他。像姥姥说的,我爸在内蒙给大队放羊时
遇上白毛风,冻死了。”姜尚尧抬起头,眼中决然。
“你的心意妈懂,可是他到底是你爹。”
“我和他不一样。”如果和巴思勤一般,他可以预想到自我厌恶自我唾弃的
未来。
“你姥姥也这样说,你是好孩子。”姜凤英嘴唇哆嗦着,抚着孩子的脸,“
其实妈想劝你认他,为了你的前途,妈不能太自私,你做什么决定都不应该拦着
都应该无条件地支持你。可这话妈开不了口,坐在这里一晚上,给自己打气,还
是说不出这种话。心里有多少恨……”
这一夜,闻山市里无数人彻夜失眠。
病体初愈的聂二,踹翻了周遭所有能踹的东西后,一双眼怒火丛生,怀着切
齿之恨喃喃说:“姜尚尧,小狗,你给老子等着!”
平常最得他欢心的大徒弟欲言又止,忍了又忍后小声进言说:“二哥,不行
……我们先避一避风头?”
“避个屌!平日里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你倒是能,节骨眼上没一星半点用的
废物!我问你,碧龙泉捅我一刀那屌毛有消息了?”
见徒弟一声不吭耷拉着脑袋,才平息了两秒的心火又起,踹了大徒弟一脚后
聂二后悔不迭,连续使力,扯得他肠子绞痛,可这怎么也比不上五个检查站一夜
之间被一锅端掉的心疼。
聂二满脸青白,犹自骂咧不停:“老子十三岁出道,从来没有当过缩头乌龟
。慌个屌!你再打个电话给汪建平,警告他现在想撇清已经晚了,叫他给其他人
传个口信,就说这条绳子上无数蚂蚱,我聂二是最小的那个。他知道什么意思。
”
话毕,聂二阴狠地冷笑,掰动十指,关节噼啪作响。“现在着慌的大有人在
。他们把这个关隘对付过去,检查站另起炉灶就是,反正无本生意。缺德老龟那
两个小崽子,骑驴看唱本——等着瞧!”
第90章
聂二深觉姜尚尧就是他命里煞星。多年前为了给小老四报仇,加之魏怀源一
句阴险的“除恶务尽”,他连下狠手也没要着姜尚尧的命,反而等小狗出狱后没
两年就羽翼丰满,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他吃瘪。
大儿子那桩事吓得他三魂失了两魄,紧接着手头矿场被整改封了两个,聂二
当时瞪着牛铃般的双眼,数着文件上的几个大红章子,不得不咬牙恨声说了一句
“好手段”。
那小狗惯会借势,初期借缺德老龟的财力,后来抱上能源集团的大腿,摇身
一变,俨然官家人做派。偶尔撞上了,眼眉也不抬一下,生似闻山没他聂二这号
人物。
底下人不敢直言,但聂二深知自己确实是怂了。无论出什么招数,对方必定
针锋相对予以还击,手段更辛辣。
矿场没了之后,聂二除了夜场,还有挂着小舅子名字的建筑公司和检查站,
心想蛇有蛇路,鼠有鼠路,大不了井水不犯河水,各自相安。终归小狗最大的仇
人是魏怀源,当初可是魏怀源逼得那婆娘上吊的,和他聂二不相干,犯不着冲锋
陷阵当魏怀源的金牌打手。
这一深思聂二顿时迭声后悔,最想那小狗死的除了他聂二之外,分明是魏怀
源那小狐狸。自己把魏怀源当兄弟,人家却把他当枪使唤了这么多年。
习惯了老子天下第一,这样的退让对聂二来说可谓憋屈,所以午夜梦回,总
有几分气郁。本来没种绝后,常被他挂在嘴头嘲笑的千年老龟缺德,居然在去年
年尾爆了个小龟蛋出来,这下聂二更是难过,只觉得这一路下来,年年流年不利
。
今年更加如此。开年那一刀明知是被谁捅的,可偏偏拿不出证据。聂二有心
想学缺德的招数,站稳个理字,就能摆出副受害者的姿态,借助汪建平将对方一
网打尽。他报案过后正满世界的搜人,整个闻山城就连旮旯角也被翻了个底朝天
,还是刮不出凶手下落。恰在此时,又出了检查站这单麻烦。
在聂二眼里,姜尚尧和黑子就是区德的哼哈二将,一个背地里挤脓水,一个
明面上扯虎皮,上回被捅一刀后手下们亲眼在桑拿场的车库发现小黑狗,这一回
又是小黑狗抢先一步到达现场,谁敢说今天不是事先安排好的?
将近凌晨,聂二依然愁得睡不着觉。他不是没底气,和大徒弟说的话也并非
虚言,实在逼得没了退路,大不了鱼死网破。但是网破的前提是鱼死,富贵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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