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性强硬似她,却也能因他而软,其间何情何意,哪里还用得着她亲口而道。
曾参商轻轻拍开他地手,自己拾袖揉了揉眼睛,小声道:“风……吹得太冷了,眼睛不知怎么就……”
沈无尘放任她在那里笨拙地掩饰,笑看着她,从袖中抽出一纸薄折,在她眼前一晃,“其实迁令一早便下了,你在户部也就这几日的功夫了。”
她盯着他的手,半晌才慢慢眨了下眼睛,然后目光移上去,待触上他那笑意浓浓地双眼时,心中先前柔荡之情轰然全碎了。
先前种种,竟是在作弄她!
就知道这男人心腹阴暗狡诈,手段极多,自己回回都被他啃得一干二净、尸骨不存……!
沈无尘看她小脸气得涨红,笑得更厉害,收好那折子,俯身道:“亏我先前还劝皇上迁你去卫尉寺,你倒端着这么一张脸对我……”
曾参商狠狠瞪他,然后转身便走,心中愤愤然地作誓,往后再也信不得他一言半语……走了几步,憋不住心中之气,又转过身,咬牙对他道:“若论真男子之胸襟坦荡,你比狄将军差远了!”
说罢,飞快地顺原路往回走去,多一眼都不再看他。
沈无尘任她离去,却也不追,眼里之光渐渐黯了下去,手指微展,复又握起,垂在身侧,半晌不动。
是差远了。
倘若他是狄风,只怕早已忍不得这许多年。
狄风之心,沉似山深似海,倾情以付十五年却不求一刻之报。
心念一人,便是无论如何也不放手,便是想方设法也要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此一事上,他又怎能比得过狄风之胸襟,又怎能做得到似狄风那般恪己之情而不越。
他不坦荡,他宁可狄风也不坦荡。
然,世事天命,岂归他言。
景欢殿内烛未全燃,只御案前后照得通明,熏笼亦只留两只,各立于一角,热意不盛,殿中略显清冷。
狄风入殿,至御前行礼,而后略一打量殿中诸物,心下不由一叹,待抬头一望,便见英欢身上大衫甚是眼熟,竟是他从前尚在京中时就见过的。
英欢见他神色有异,低眼飞快地看看自己。又笑问道:“怎么?朕哪里不对?”
狄风回神,敛了目光,低声道:“国中虽是一直在东面用兵,可陛下也不必这般委屈自己。”
从前景欢殿中夜夜烛火通明,从未像眼下这般只留外殿亮烛。
英欢一向惧冷。至冬日时殿中熏笼必得六只,里间阁内亦要常常通暖。
寒冬二至,按宫中规矩,每遇冬必置新衣,可现如今她身上所着竟还是从前衣物。
不由不让他心底僵涩。
英欢微怔,随即明了,对他淡淡一笑,轻声道:“有何委屈的。这一年来军备耗资甚多,国库不堪重压,禁中诸殿,不过是能省些便省了。由是,往下也好行俭令,旁人也无法再找托辞。”
狄风看着她,眼中微动,“待郭大人于梁州将南岵国库诸目点清,陛下便可不必担心东面地军需费用了。”
南岵国虽小却富,邵定易于南岵宫中地封桩库亦为天下人所知。纵是他北上渡逃,亦不能卷走宫中全部蓄财。
此次邰占梁州,所取不止南岵国都之地,还将能得大笔钱财银帛。以缓东面军中兵晌器甲缺紧之急。
英欢仍是笑着看他,道:“话虽如此,可你也不看看此次加递上来地请功行赏折子,禁军将士们连年为国卖命,此次又是大功,朕又岂能驳你之请,不予重赏?”
“陛下说的是。”他低头,能得她为君。当真是国之幸事。
英欢起身拢衫,下阶而来,走近他,“今日才至,宴后便传你来见,确是不顾你体累。莫要怪朕。”
狄风忙道:“陛下何出此言……”
英欢微微一笑。“旁的话就不多说了,朕不过是想问问你。中宛之事你是如何看地?”
“臣愿挂帅。”狄风想也未想,毫不犹豫道。
英欢看他,“这话是你早就想好了的?”
狄风略一怔迟,随即点头,“是。”停了一下,又道:“两路禁军屯于中宛边境,拖一日,便多一日粮晌费用,若是遣他人为帅,怕是会于中宛境内留滞更长时间,不若臣趁南岵之利,一并挂帅出征中宛来得便宜。”
英欢轻轻点头,转身走过两步,“回来后,沈无尘有未对你说什么?”
狄风垂下眼,脑中闪过于外城时沈无尘那句句良言,隔了半晌,才低声道:“并未说什么。”
并非有意要骗她,只是他想让她放心。
“枢府也有意让你挂帅……”英欢低声道,似是自言自语,“只是朕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回头轻笑,“多年来事事都想得太多,这次梁州这么容易便被你拿下,反而让朕觉得心里不踏实。”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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