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消防车一前一后呼啸而过,急闪的灯光让她心头一震,手心摊开在面前,刚刚她似乎杀了人。不,应该……应该没有死,她只是在他胸口和腿上砸了几下,因为实在太过愤怒。
不会死的不会死的。她劝说着自己。心怀恐惧,周围人的眼神也顿时变得怪异。她不禁埋低了头,加紧脚步。
快到家的时候,她又看到一股青烟从楼群中袅袅升起,逐渐汇聚,在蓝色的天幕下翻涌奔腾。
是火!她立刻反应过来,发足狂奔。
刚刚从身边经过的消防车正停在公寓楼下。她抬头看去,公寓的一侧已经被火焰吞噬。即便在十米开外的地方,熊熊火焰燃烧时散发的巨大热力仍是灼得她脸颊发烫。
不留神撞上一个消防员,她一下跌坐在地。
朱红色的壁纸上画着一朵一朵的小雏菊,黑色的帘子经常让她分不清白天与黑夜,沙发的布料很粗有几次把她的背摩破了皮,而他最喜欢给自己倒一杯金酒,坐在窗边细品。她还是想不起来那窗帘有没有流苏。
呵呵,家没了,她居然还在想这个。
一双双腿从眼前走过,有驻足的,有绕开的。有人不停喊着上帝。同住一楼的几个女人泣不成声。
自从妈妈被扔进海里,她就练就了一个本领,不管面对多大的变故,不管遭受多大的痛苦,都能冷静视之。不是漠然,而是把所有情绪放在一边,先解决眼前的事。从前,眼前的事对她来说,就是活着,不被抓住。现在,是和他一起,活着在一起。
可她心里还是有排解不了的难受。
水管出水的声音和火焰风般的呜鸣夹杂在一起,她眯起眼睛,水火交接中,家的样子完全看不清。
啪,她给了自己一巴掌。慢慢地,才哭了出来。
哭了一会儿,她猛然想起魏明明。不知她家有没有起火。擦干眼泪绕过火场,她跑到曾经迷路的地方,眼前所见依旧是火红一片。
掩映着仓库的树木烧得焦黑,附近的居民楼也没能幸免于难。居民们正在消防员的指挥下疏散。
看到路边被踩扁了的圣诞彩球她才想起来,今天本该是个欢乐的节日。到底是谁给他们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
不忍看下去,她转过身,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定睛一看,正是魏明明。她没有跟随人群撤离,而是呆立在原地。
“明明姐!”她高声叫。魏明明没有应。白可拨开人群奔到她身边重新唤了一声。
魏明明给了她一个极冷的眼神,表情一滞,忽然大笑起来,捂着肚子,笑得站都站不稳。白可扶住她,想她必定是难过之极才这样反常。
笑声没有停止的迹象。远处突地传来一声吼:“是她!是她放的火!”
话音未落,魏明明被拽出去三步远,白可想上前也被人拽住。
“不是她。是她。”男人指着魏明明说,“我亲眼看见她在这附近游荡,当时暴乱刚结束,我劝她离开还被她骂了,当时就觉得而她不对劲,这火肯定是她放的。”
“不可能!”白可说,“她丈夫刚刚去世,她难过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放火。”
“怎么不可能,”魏明明带着凄楚的笑容说,“火就是我放的。是我放的!我要一把火烧了美国,烧了这个狗娘养的地方!”像被无形的阻碍困住,她的手臂在空中乱舞,激烈地挣扎,想把那阻碍撕碎。
警察见她承认,跟助手合作把她制伏,架上警车。白可在一旁看着,不知所措。
魏明明完全是疯狂的状态,哭哭笑笑,头探出车窗外,脸上挂满泪痕。
“回家吧,白可,”她嘶喊道,“别在这里做梦了!回家,回中国!”
余音还在,警车载着魏明明的悔恨和绝望驶出了汪洋火海。
回家,对白可来说,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家。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地方,她低着头大步走出火场,后背灼灼发烫。
转眼天已经黑了。夜幕下,那火在她身后,更是红得冲天。
虽已离火场很远,耳边还是有火焰燃烧的猎猎声,她闭上眼睛甩了甩头。心如乱麻。
失落间,也没忘记给唐一路买些吃的。付钱的时候想起来,这钱还是魏明明带她去餐馆做服务员时挣的。
悲从中来,她再如何冷静,仍是抵不过物是人非的悲凉。
回到医院,正想着要如告知唐一路失火的事,之前的那位护士看到她立刻拉着她边跑边说:“你丈夫急着找你,他现在情绪很激动。”
推开门时就听唐一路喊:“放开我!我要去找她,放开我!”
“一路,你在做什么?”白可看到房内的仪器全部被推倒,输液袋也摔破在地上。
看到白可,他立刻安静下来,踉跄了几步走到她跟前,忽然大吼一声说:“你去哪儿了!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是随便出去的吗?”
白可被吼得呆住,凝视着他暴怒的脸,压抑了一整天的委屈和无助冲上心头。手里装满食物的袋子掉在地上,她呜地哭出来,哽咽着说:“一路,我们的房子……没了。”
“你在说什么?”又是一声吼。
“我们的房子失火了,整栋楼都被烧了!没了!”她喊出来。
头又袭上一波疼痛,唐一路紧握着拳,针管扯出的地方因为用力不断往外渗血。没有人说话,只有白可隐隐的啜泣声。
沉默良久,他把她按进怀里,说:“你没事就好。只要你在我身边,什么都无所谓。”
日落以后(三)
眩晕感越发强烈,他感觉地面在晃动,身子向前倒去。
白可吃力地接住他,在护士的帮助下把他扶到床上。
脑子里有钟摆在晃动,不时打在头盖骨上,疼,想睡却睡不着,他紧握着白可的手,还是觉得不够。
“你说说话吧。”他想调动起所有感官以确定她的存在。
白可说了关于失火的事,说到一半觉得太沉重,想挑点轻松的,又找不到话题,支吾了很久,暗骂自己太笨。
“不会说话,就唱歌。”他捏了一下她的手以示不满。
说起唱歌,她最熟悉的就是《夜来香》,也是她母亲生前最喜欢的。
“那南风吹来清凉,那夜莺啼声凄怆,月下的花儿都入梦,只有那夜来香吐露着芬芳,夜来香我为你歌唱,夜来香我为你思量……”她的声音清澈、婉转,像一股清泉注入他充满回声的脑中。
他幽幽地说:“我母亲也很喜欢这首歌。”在轻柔的歌声中,终于昏沉地睡去。
睡着的唐一路依旧皱着眉头。她用手指抚上他的眉心,想抹平那道沟壑。
总会好起来的,她低语,说给他听,也说给自己听。
接下来的几天,眩晕感渐渐消失,但他仍是抱怨头疼,不让白可离开半步。警察找到医院,登记他在火灾中所受的损失,这才稍微把他的注意力从白可身上移开。
损失惨重。他没有买保险,所有的一切都化为灰烬。唯一剩下的就是钱包里的现钞,付完医疗费也不剩多少。
“还有……两百八十三块。”白可把零钱也算上,钱包里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唐一路苦笑着说:“下次再买房子,一定记着买保险。”
白可把钱塞进钱包后翻出里面的照片好奇地看着,丝毫没有为钱少而担心样子。
“丫头,”他捏住她的脸说,“快养不起你了,你都不担心吗?”
白可任他捏着,笑说:“我养你也行。”
唐一路只觉心里一紧,万般滋味惟有叹息。这似乎是一种惩罚,惩罚他之前的挥霍无度、恣意妄为。那时他要知道如今有个人要他守着,爱护着,他绝对不会如此随性地对待生活,断了所有后路。
收起后悔,他乐呵呵地警告她:“就算吃苦,你也得跟着。想离开我,那是绝对办不到的。”
“好,”她把玩着手里的照片,答得随意。把照片送到他面前,她问:“这个人是你吗?”
“是我。”他不看照片,只看她的脸。
白可收回照片又瞧了瞧,照片里是一个穿着背带裤的孩子,长得很清秀,乍一看以为是女孩。照片的背面写着:lucy,ilovey……
这应该是被从中间剪开的。
“你英文名叫‘lucy’?这是女孩子的名字吧。”白可问。
“我小时候是长的很像女孩子,他们跟我开玩笑,一直这么叫我。”唐一路平淡地叙述着。
“lucy?”白可试着叫了一声。
“现在不准这么叫。”他瞪他一眼。
“lucy……”她用更加甜腻的声音叫出来,并且把尾音拖长。
“再叫我就亲你了。”他指着她的鼻子。
“lucy,ilove……”未及说完,嘴就被湿热的舌堵上。
暂时抛开现实的烦恼,在医院的几天算是快乐的。
到了拆线的日子,手续办完,他们就出院了。
这么短的时间内,街道完全恢复了之前的热闹。暴动的阴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快节奏的生活状态下,人甚至没有时间停下来查看自己的伤口,作为补偿,他们只有让伤口愈合的更好更快。
他们的公寓楼已经被推倒,工人在清理碎石瓦砾。在寸土寸金的市区,很快就会有一座新的高楼代替。人类建造了高楼大厦并且寄居其中,到最后,似乎那些楼群和街道才是整座城市的主宰。它们屹立在那里,而人却流离失所。
“怎么办呢丫头,要跟我露宿街头了。”唐一路站在废墟前,一手插在上衣口袋里,一手环着白可的肩膀。
“我们可以去教会,那里免费收留无家可归的人,还给饭吃。”白可说。她流浪的时候没少积累经验。
“是吗,这么好的地方你怎么不早说,我们也别找房子,直接住着不就得了。”他拉着她往教会的方向去。
“哎,等等,”她拖住他说,“现在肯定排不上号了,明天再去吧。”
“那你不早说!”他泄气地甩开她的手,随即又不放心地再度拉上。
没有目的地在街上走着,直走到北边的普拉特河岸。冬天的河水结了一层薄冰,两岸的树掉光了叶子。黄叶挂在零星的常绿植物上,寒意萧瑟。
他站在岸边,看着满目的青色河水平缓流淌过内州的边境,思考自己的方向在哪里。几天无辜旷工,模特的工作肯定是没有了。房子也没了,只有个死心塌地的白可傻乎乎地跟着,他却什么也给不了她。
腰被从身后抱住,他叹了口气,把白可冰凉的双手握住,揣进上衣的口袋。
“等有钱了,我们买间房子,要带游泳池的那种,好不好?”他强壮轻松地问。
“好。”白可很用力地点头。手在他口袋里揉来揉去,用她笨拙的方式安慰着他。
“再生一堆孩子,好不好?”
“好。”
“顺便就跟我白头到老吧。”
“好!”
“好什么好,说的那么肯定,你知道白头到老是什么意思吗?”
“就是把头发染白了,一直到老。我不介意把头发染了,只要能和你在一起。”
“你这个……”
他忍住骂她的话,他知道她多多少少还是在意自己的缺陷。
就让他自私一次吧,带着她,带着这个傻瓜,从一无所有开始,一点一点踏踏实实地过日子。从前他滥用自己的身体和聪明才智,现在他决心要回头了。
他不能再用别人犯下的错误惩罚自己。
“咦?”
身后突然传来白可惊讶的声音。
他回过头。白可把手从他口袋里伸出来,指尖捻着一个晶莹发亮的东西,举到他面前。
“这是什么?”她问。
他看着她手里的东西,愣住。那光芒太刺眼,他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么亮,是玻璃的吗?”她又问。见他久久不回答,纳闷道:“你笑什么?”
唐一路按着她的肩膀,从轻笑到大笑,再到笑得直不起腰。颤巍巍地拿过她手里的戒指,一把搂她进怀里说:“白可!你真是我的福星!”
白可不明所以,只知他笑成这样,肯定是有什么很好的事。突然灵光一闪,她问:“那是你前两天在找的钻石戒指?”
“哈哈……”他把她抱高,原地转了一圈说:“我们可以买房子生孩子啰!”
欣喜溢满心头,在旋转中她瞥见阳光照亮的湖面波光粼粼。
“太好了。”她一落地就跳起来抱住他的脖子说,“上帝果真是好人,他给我们留了一扇窗户。”
“不是上帝,”他说,“是你。这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白可,他要这钻石戒指有何用,不过换成一堆钞票,接着挥霍,换来醉生梦死的生活。
他把戒指握在手心,拉着她道:“走,看看哪个傻瓜会买它。”
从找到珠宝店到鉴定完毕,拿到支票已经是两天以后。他们每天早早去教会排队,几天来吃睡都没遇到太大的麻烦。
唐一路联系中介找房子,价位定的低,看了好几套都没有合适的。一个钻石戒指卖得的钱说多也不多,买房子算勉强。他曾经很排斥租房住,因为总觉得有别人留下的味道,但现在不是讲究的时候,如果可以先把买房的钱拿去投资,说不定会有更好的收益。
虽有这个想法,每次回到教会面对白可满心期待的脸,他又做不了决定。
抱着她缠绵的时候,他试探地问:“你是想现在先有一座小房子,还是想等几年再买一个大的有游泳池的?”
她想想说:“有游泳池的。”
“可是这几年,可能是两年,也可能是三年,你都要住在很小的房子里,通风不好,还有一股霉味。”
“我以前一直住这样的房子,没觉得不好。”她把他的头发搓成卷用手指绕着玩。他头上的疤痕淡了些,头发遮着看不太出来。
“就因为你以前活的太辛苦,我才不能让你继续过那种日子。”他皱起眉头。
她松开头发,指尖按搓着他的眉心说:“要是为了住大房子,还让你像从前那样去俱乐部上班,那我宁愿没房子住。”
“我不会再去做脱衣舞男。”他保证。
“真是听话的好孩子。”她拍了拍他的脸。
“死丫头。”他在她腰上捏了一把。
她惊叫,引得邻床的人抗议地咳嗽一声。他把手指放在唇上做出噤声的手势,黑暗中,两个人挤在狭小的单人床上埋头偷笑。
第二天再去中介,他想把买房换成租房。中介人突然拿出一套价格极为便宜的房子,说是特意给他留的,屋主急着想卖,价格还可以压一压。
他很感兴趣,就去瞧了眼。单层的房子,很旧,跟他原来住的差不多大,屋内的陈设简单但是一应俱全。要说实在不好的地方,就是位置太偏僻。在东区,是他原来上班的地方,也是他被禁止再踏入一步的地方。不过黑社会的势力有限,只要他多留个心眼应该不会惹什么麻烦。这点他不担心,他担心的是白可不喜欢。因为房子几乎就在公路边上,灰尘大,还很吵,要是有大吨位的货车经过,震得房子都要跳起来。
“只要八万。要是可以忍受这里的条件,八万块是个很合适的价格。”中介人坐在车里悠闲地说。现在经济萧条,这种便宜的房子非常容易出手,他不愁卖不出去。
唐一路在权衡中又看了眼房子,白色的屋身在空旷的公路边的沙地上,像一朵开错地方的花,再远些,是一望无际的田野,洒满阳光。蜿蜒的乡村公路被堆得山高的金黄色草垛分成一小段一小段。
怀着积极的心态,凡事总有可取的地方。
“我先付一万定金。”他说。
与君同梦(一)
带白可去看房子时,他顺便带上了未付的七万块。
从市区通往郊外的路,沿途都是麦田,在冬天,结着一层白霜,远远望去,和白色的天际连接在一起,一片凌乱的朦胧。
“这里很不错。”她趴在窗口说。
“前面就是房子。”他提醒。
车停在一座白色木头结构的平房前。说是白色的,屋顶和靠公路的一侧已经是灰蒙蒙。
中介人打开房门。白可在门前探了探头。
“进去看看?”微胖的中介人露出憨实的笑容。
白可得到鼓励,对中介人微微一笑,兔子一样蹦了进去。
兴许是原来那套公寓的壁纸颜色太重,东西太多的原因,在她的印象中比实际大小窄一点,而面前这栋房子就显得大了。
“你喜欢这里吗?”唐一路坐在客厅的桌角上问。
白可把窗户一扇一扇打开,挥着空中的灰尘说:“喜欢!”随即打了个喷嚏,回头对他羞赧一笑。
窗户打开,屋子里顿时明亮不少。原来的主人挂的是白底碎花的窗帘,白可把它展开看了看,忽然被窗外经过的巨大运油车吸引。像腹部隆起的蜂皇一样夸张的身躯从眼前急速驶过。屋内不知哪个角落与之共振,嚓嚓的声音清晰可闻。
“哇,音响效果这么好!”白可夸张地把手放在耳朵上。
中介人嘎嘎地笑起来,唐一路笑中带着丝无奈的宠爱。
“决定好了吗?”中介人问。
唐一路刚要说话,白可插进来道:“不可以再优惠一点吗?”
中介人看了她一会儿说:“绅士怎么能让漂亮小姐失望?你等着,我给屋主打个电话。”说着便走出去,进了车内。
唐一路走到窗边,俯过身看向窗外。车子以每分钟三辆的频率通过,引擎的震动高低不一,听得人心烦。
“那车好漂亮!”白可指着一辆飞快掠过的蓝色雷鸟。
唐一路抱住白可,看着雷鸟消失的方向。
“两位,”中介人回来说,“屋主同意降一千,这是最大的让步。”
唐一路用眼神征求白可意见,见她直点头,也就同意了。
签好合同,中介人递过文件和钥匙,笑说:“你妻子很可爱。”
唐一路扫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把他请出门外。
等门关上,白可走到他身旁,抱住他说:“我们又有家了。”
“嗯。”他回抱住她。
又是一辆重型车经过,他们沉默着,一直等所有震动全都平息。他形容不出此刻的心情,想安慰又觉得无需多言。作为男人,作为丈夫,他要给她安稳和幸福,这些都要是他用行动而不是语言来一一实现的。
“接下来,就该生个孩子了。”他开玩笑说。
白可抬起头来看他,慢慢把唇贴上去,浅酌一口。水果的气息喷在他鼻尖,她嬉笑着说:“好久都没做了。”
热流窜进他的小腹,他想做,他当然想做,他恨不得每时每刻都深埋进她体内,与她交换体温,直至融为一体。可是现在不能,因为他知道,她只是想用这种方法安慰他。他要让她明白,他不需要安慰。
“小色鬼,待会儿还要打扫,还得买些日用品回来,我可没力气陪你做。”他挣脱出她的怀抱,转身时暗自呼了口气。
被拒绝了的白可有些奇怪,他向来对她的主动要求没有抵抗力,这次不知道是怎么了。
唐一路从厨房找到块抹布扔给她,自己从浴室端出一盆水,两人合作把房子从里到外擦了一遍。白可做起事情一点都不马虎,光是窗户就擦了半个多小时,等她满意了,回头一看,屋子里早就焕然一新。
“看我做事不赖吧。”唐一路手插腰,撑着扫把站在客厅里笑。
做完卫生已经是中午,两人草草吃了些东西就去镇上买日用品。唐一路留意着招工的信息,排除需要学历的,剩下的都是卖力气的活,也就是俗称的蓝领职业。不需要陈本,收入丰厚,只是社会地位低下。跟他原来做脱衣舞男比,除了卖的东西不一样,没多大分别。能改善什么呢?
他的犹豫被白可一句“劳动人民最光荣”给打消了。从蓝领做起,存够钱再去读个大学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把白可安顿好以后,他找了份运货司机的工作,好处是有货车配备,来去方便。
本以为生活将就此步入正轨,突如其来的改变却让白可措手不及。
唐一路不让她出去工作她也不强求,真正让她受不了的是他总把她锁在家里。开始当他是一时粗心,但接连几天都是这样,她再好脾气也忍不住跟他抱怨了几次。没想到那人不但不道歉,还理直气壮地说这样是为了她的安全。
“让我出门吧,别关着我。”她没办法,只有哀求。
“不行。这里这么荒僻,你要走丢了怎么办。”他是打定主意一步都不让她离开。暴乱的阴影留在心里,唤醒了他的偏执。那是对最珍惜之人的近乎病态的占有。
他要如何对她解释,他这么大一个人,最缺乏的恰恰是安全感,他给得了她,却给不了自己。
“如果你觉得无聊,可以看电视,不喜欢看电视可以看书,”他无视她的不满,把一摞书放到客厅的桌子上说,“你不是喜欢诗集吗?上次那本烧了,我重给你买了几本,够你看很久。”
“我不走远,就在附近。”她再次央求。明明之前已经很好说话了,还让她陪魏明明回家,她想不通为何他又变回去,还变本加厉。
“一步也不行。”他不理会她,洗完澡就光着身子躺到床上。
她气呼呼地坐在床边瞪他,他眯起眼睛瞧她一眼,他倒要看看这丫头能有什么法子说服他。不过不管她用什么方法,都是徒劳。
“你……你这个……无赖!”她倍感委屈。她充分信任的爱人把她像犯人一样关起来,还若无其事地睡觉。
他扭过头不看她可怜兮兮的脸。
她还想再骂,无意中瞥见他身上的伤痕,心疼着骂不出口。想起在俱乐部遇见他时,他连纸巾都要人专门预备,穿什么衣服喝什么酒全挑自己最喜欢的。现在,他穿衣服早就不讲究了,无暇的皮肤上都是青紫的淤痕。
她拉过他的手,他手上有一个指甲成了紫色,里面凝结着血块,翻过来,手心粗糙长满茧子。
委屈变成心酸。她这么粗心,竟没有认真地关心过他。
手心传来一丝凉意,他转过头,见她正无声地掉着眼泪。
“哭什么?”他惊得一下从床上坐起。
她只哭不说话。
“至于委屈成这样吗?”他点点她的脑门。
她挥掉他的手。越是看他这样越是怨怪他,他剥夺了她体现自己价值的权力,导致她看他受伤,除了心疼,什么都做不了。更可气的是,就因为这样,对他看似理由充分的禁足,她根本不忍心,也无力去辩驳。
“别哭了,”他揉着她的头发,“你这丫头,遇到大事挺冷静,怎么一碰上我就老哭呢?”
“就是因为你!”她喊道,还想补两句,嘴被他捂上。
他说:“还就只能因为我了,换别人谁愿意关着你,光吃饭不生蛋。啊!你咬我!”他收回手,一把把她按到床上压住说:“我怎么也得咬回来不是。”说完,就袭上她的耳垂。
在他又舔又咬的攻势下,她躲避不及,干脆不做反抗,一声不吭地躺着任他玩弄。
“喂,你也配合一下。”他把她眼前的头发撩开,把她别过的脸捧住面对自己。手心濡湿,她的泪一直没有停止。见她是真生气了,他放软语气,顶着她的额头说:“我的胃又疼了,真的。”
她翻个白眼,抽出压在他身下的手擦掉脸上的泪。不知想到什么,泪越擦越多,脸纠起来,直接掩面大哭。
见这势头,他赶紧抱紧她,急急地安慰道:“我错了还不行?要我怎么做你才不哭啊,你说。说什么我都答应。”
她勉强止住哭声说:“我要出去工作。”
“就这不行。”他立刻变脸。
“你……”她指着他,欲哭无泪。
他掰弯她的食指,接着手放在耳边说:“虽然我绝不改正,但我承认错误的心情是真挚的。为了体现我的真挚,罚我唱首歌怎么样,我给你唱《夜来香》,我唱了。”
不等她说话,他自顾自唱到:“那南风吹来清凉,那夜莺啼声凄怆,月下的花儿都入梦,只有那夜来香吐露着芬芳……”
“我不听歌,我要出去!”她大声抗议。
“不喜欢?那我换一首,唱英文歌怎么样。somesaylove;itisariverthatdrownsthetenderreed。somesaylove;itisarazorthatleavesyoursoultobleed……”
唐一路唱得陶醉。白可无可奈何下,尖叫起来,直叫到接不上气了,只好边喘边瞪他。连肺活量都比不过他,对这个男人她是完全没有办法。
把歌从头至尾深情地唱完一遍后,他才笑着停下来,捏捏她的脸说:“不哭了?想听我唱歌就直说嘛。我再跳舞给你看好不好?”
依旧是不顾她的反应,他站起来迅速穿上衣服,跳到床下说:“以后爷就只为你一个人跳!”说着,他摆好姿势,对她抛了个媚眼。他跳的是最拿手的脱衣舞。在白可的注视下,他非常卖力地炫耀自己号称电动马达的扭臀绝技。
他边跳边脱,衣服一件件往床上扔。白可不躲不闪,裤腿耷拉在头上,嘴唇微张,木呆呆地看着他跳。在俱乐部的那些日子,她从不错过他任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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