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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敢想象,若她葬身海底……

这假设太可怕,几乎令他一颤,他拒绝往下再想。

「我爸妈说不定以为……我已经死了,正伤心难过,偏偏我又没办法连络他们,让他们知道我还活着……」田蜜薇好无力。

她是备受宠爱的幸运儿,正因如此,她的离奇失踪,会带来多大的震撼和伤痛,可想而知。

「我妈会哭不停,把自己身体弄坏怎么办?」她最担心的莫过于此。

「连老板都会哭吧。」杨士伟做补充。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更或许,未来的「他」也正哭得死去活来。

白发人送黑发人,最痛。

他虽不是她父母,毕竟也是她的「羊叔叔」,失去她,他同样难受。

杨士伟试图缓和气氛,用着噙笑的声音道:「我倒有个方法,过几天,我去田家串门子,当成说笑一样,跟他们提一提——」

他朝她眨眨眼,俏皮说:「要是以后的某年某日,蜜蜜意外落海失踪,要他们别担心,蜜蜜应该是穿到了哪个安全的地方,正努力想回去。」

他把她当成七岁的蜜蜜,用起哄小孩的口吻,却忽略了眼前这女孩,已经不是扎着小甜甜啾啾发型,身穿漂亮童装的丫头。

「我爸会骂你哦,骂你胡说八道,诅咒他宝贝女儿。」田蜜薇终于露出笑靥,浅浅的,小脸阴霾渐散。

「对,你爸真的会。」他苦笑附和,「你那个爸呀……」简直是病态的「好爸爸」。

「他很疼我的。」

「是呀。」他长这么大,没见过哪家爸爸这么「超过」。

「你也很疼我的。」

她说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看向他,眸里很认真。

第八章

「那是当然的呀,你又乖巧又贴心,和你爸完全不同,羊叔叔不疼你还疼谁?你要是我女儿,我也把你宠上天去了。」他笑说。

他都打算好了,以后的遗产全留给她呢。

反正,他没准备结婚生小孩,后事一切从简。

她仍是瞅着他看,一眨也不眨。

他竟然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毛。

七岁的蜜蜜,虽然也会这样看着他,眼底跃动着崇拜,但小孩子的眸光,天真、单纯、一闪一闪亮晶晶。

二十三岁的蜜蜜,眼中……多了些什么,他不是很想证实。

商场打混多年,他一点都不迟钝,知道何为爱慕、何为倾心,从双眼分辨一个人的情绪,他太擅长了。

在不知道她是蜜蜜时,他就隐约察觉,她似乎喜欢上他。

只不过,他认为那是她失忆之下,把他当成救世主的「喜欢」,不需要当真。

可是现在,「蜜蜜」那样看着他……用一个女人看着男人的目光,他好不习惯——不对!不对!是他多心了,她是「蜜蜜」呀!长大了,变漂亮了,才害他产生错觉,她的眼神还是七岁时的纯粹,对,是这样!一定是!

杨士伟避开她的眼,不着痕迹走到酒柜前,拉开小抽屉,拿出一样东西,递给她。

「对了,这个还你。」

「我的金饰?」

「嗯,你的。我自己弄丢的那条,已经找到了,我还没弄清楚状况,就指控你偷东西,简直不可原谅。」

她把金饰戴回颈上,百般珍惜摸了摸它,「是我没告诉你实话,你看到两条一模一样的东西,会产生怀疑也很正常,你不要再自责,我们一笔勾销,好吗?」

「嗯。」他当然同意。

毕竟大部分的错在他,能一笔勾销他求之不得。

「接下来我该怎么办呢?怎样才能回去?万一……回不去了,又怎么办……」

田蜜薇喃喃说着。

她的心里不可能不害怕,即便她没有被丢回几百年前,面对一大群古人,这个时代有她熟悉的人,便利性不亚于她的时代——

但,她不属于这里。

消失——

消失的那一方,会到哪里去呢?

是平安回到属于她的世界,还是……不见了,永永远远,谁也找不到?

我不知道,这种事……谁知道呢?

万一被送到别的地方,另一个没有你的时空……

我根本不敢试。

她那时,缓缓说着。

他也不敢让她试。

任何的「万一」,他都不敢赌。

只能小心翼翼藏着她、保护她,就连被下属取笑,他也在所不惜。

「金屋藏娇?你乱说什么呀?」

杨士伟失笑,停下书写的笔,抬头望向开口邀约聚餐的下属。

杨士伟做人太成功,下属下班的小酌聚会,不忘算他一份,毫不介意他的「上司」身分。

不过,杨士伟刚婉拒完,就得到下属一句——你金屋藏娇厚?家里有人等你吃晚餐?

「不然你以前总说,『反正回到家,不是窝沙发,就是看电视,一起去聊聊也好』,最近干嘛都不去了?」下属很有怨言。

杨士伟不出席,一大票女职员也不去,还有啥乐趣?

代表回家后,不只剩下「看电视」这种无趣乐子嘛,往「爱情」上头想,百分之九十准没错。

人呀,只有遇上爱情时,才会狼心狗肺,把友情抛一边,约都约不动。

见色忘友,是句铁铮铮的至理名言。

「『娇』是没有,但有人在等,是真的。」杨士伟也不扯谎。

他自己没能看到,唇角那抹笑,沾了蜂蜜一样,多么的甜,下属倒瞧得一清二楚。

看来,要拉杨士伟成为饵,多钓几名女同事出席,机率微乎其微,不过下属仍做出挣扎——

「杨先生,拜托啦!你去露个脸,喝一杯威士忌,花不了你多少时间嘛,我请客好不好?」

下属开始软硬兼施,用哀兵、用利诱,要他这块肥美的饵食,帮一大群男同事谋取最大福利。

杨士伟清楚下属的打算,不好太坚持。

「就一杯?」

「就一杯!」下属猛点头,只要杨士伟答应,他马上和全体男同事集资,出那一杯酒的钱。

「好吧,一杯就一杯。」杨士伟基于同事情谊,同意了。

下属振臂欢呼,立刻到办公室宣布,接受女同事的热烈报名加入。

最后坐进酒吧的人数,是四十三个,二十二个男性,二十一个女性。

「……你用了两分钟,喝完一杯,就和大家说拜拜?」

接到他打电话回家,说会和同事聚餐,晚些才返家的田蜜薇,微波炉里的义大利面还没热好,杨士伟已经踏进厨房。

她赶快再多加他一份,怕他没吃晚餐。

结果,他外带了酒吧的招牌餐,牛肉汉堡和洋葱圈。

「我也只答应他们这样呀。」他扯扯领带,松开两颗扣子。

「你可以和同事坐久一点,我顾家没关系的,有刷子陪我。」她不希望因为她,改变「他的生活型态。

「跟他们喝不怎么有趣,聊的全是工作上的事。」而他,下了班最讨厌的,就是和工作沾上边。

还不如回家陪她,要有趣许多。

知道她会等门,知道她引颈期盼他回家,他就不想为了闲杂事害她多等半分钟。

「那我跟你喝?我记得冰箱里有几罐啤酒。」田蜜薇跑去翻冰箱,真的抱出三四罐来。

「你会喝酒?」正在摆盘垫和叉子的杨士伟,微讶抬头。

「我十八岁生日那天,第一次去夜店喝酒,还是你带我去的。」当然是不敌她的央求,他才答应她。

「……你爸会放过我吗?」他帮她接手啤酒罐。

她呵呵轻笑,转进厨房,又端出热好的义大利面,摆上桌;不是饭厅的圆桌,而是客厅的长几,方便一边看电视。

「那是回来以后的事,我喝醉了,不是很清楚,是应亚隔天偷偷跟我说……你被爸爸骂得好惨。」她吐吐舌,脸上有一点点歉意。

「我不意外。」

带老板的心肝宝贝去夜店,见世面?

他光用想的,都能知道老板的火力会有多旺盛。

那个敢带她去喝酒的自己,杨士伟发自内心佩服。

「我在夜店喝到人生第一杯调酒,甜甜辣辣,闻起来像果汁的飮品,很好喝,我很喜欢。」

「我害你变成小酒鬼了?」

看她打开啤酒,喝了一小口,脸上表情像猫喝牛奶一样满足,还伸舌舔舔嘴角。

他笑容一紧,感觉先前下肚的那杯威士忌正在燃烧,浑身有些热。

酒的后座力现在才发作?

「先吃东西,要喝,也等肚子吃饱了再喝。」他拿走她手上的啤酒罐。

「哦。」田蜜薇乖乖咬了一口汉堡,嚼两下,趁他不注意,又悄悄配一口啤酒。

「我哪来的胆量带你去夜店?不怕路人搭讪你?」

「有你在场,哪有谁敢靠过来?就算有,靠过来的几乎都是女生,被搭讪的对象,是你。」提到往事,田蜜薇睨来的眼神仍旧颇幽怨。

「我应该没有弃你于不顾,忙着和女人调情吧?」

「你没有。」

「那就好。」他也不觉得自己是见色忘小孩的人,有蜜蜜在身旁,他照顾她都来不及了,很难再分心吧。

尤其长大后的蜜蜜,超乎他想象的漂亮,她一踏进夜店,不知有多少双惊艳的色眼,牢牢锁住她吧?

「你只是来者不拒,谁上前攀谈,你都能聊上好几句。」她连灌好几口啤酒,咕噜咕噜咕噜……才能冲散喉头酸意。

1罐330ml的容量,一会儿就喝光了,她又打开第二罐。

他并不在场——几年后的事呀,现在的他哪有办法辩驳?只能根据她的描述,替那一个自己解释。

「那是礼貌性的交际。」

「要不是因为我在场,卡着碍事,或许你会看中哪一个,邀她一起坐,尽情地喝酒谈天吧。」她瞟来的一眼,又是那么充满怨念。

「我不会啦,我没这么博爱。」

「我觉得你会!」咕噜咕噜……

「没发生的事,你光凭『觉得』,就准备定我的罪吗?」

「因为你对她们那样笑呀!笑得好像欢迎她们扑过来一样!尤其是穿黑色紧身小洋装的那一个——」她手握啤酒罐,不满地敲桌子,每说一个字,叩叩声就激动传来。

由声音判断,第二罐也早空了。

穿黑色紧身小洋装的那一个?哪一个呀?他真是最无辜的犯人,未来发生的事,今天就先受审。

「我为了这种事,生了一晚闷气,猛灌调酒,你却不知道我气什么……好吧,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气什么。」

敲桌声慢慢停了下来,她的表情也缓缓转变,不单单是酒精的力量,烧出满脸通红,还有讲话的速度逐渐放缓,像自言自语。

「……光看见美丽的女人朝你靠近,用着好娇、好媚的嗓,跟你有说有笑——就有一把火在我脑袋里闷闷地烧,烧得我头好痛。」

她露出的表情,痛的,不只是头,还有心。

「你喝醉了。」

无论是这个她,或是未来在夜店的那个她。

田蜜薇眼神迷蒙,焦距微微涣散,看着他,目光却又不像落在他身上。

「那时你也是这样说……我最后只记得这句话,其他什么都记不起来……」她咯咯笑了几声。

「对一个刚成年的毛大人来说,第一次的灌酒,下场自然是沦为醉鬼一只。」杨士伟也很想笑,因为她的醉样乱可爱的。

看来,她的酒量完全没有长进,两罐啤酒就解决她,真快。

「我一定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让你丢脸,后来你好久都不理我……」

「是不是我在夜店大吼大叫?还是又哭又闹?」

「是不是我揍了那些女人,叫她们不要接近你?」

「是不是我抱着你,说你是我一个人的,谁都不能抢?」

「是不是……」

她开始自言自语,自问自答,自怨自艾……

杨士伟没办法回答她。

他又不在现场,不,在现场的那个「他」,还得等个十几年,才有机会相遇。

目前,他只能看她每问出一句,就往他挪近十公分,像「七夜怪谭」的鬼贞子可爱版——步步进逼,把他逼到沙发边角。

问到最后那句「是不是……」时,她已经近在咫尺,仰头直勾勾看他,还持续在移动。

「是不是……我做了惹你生气的事,你不开心了,你才慢慢疏远我?虽然你表现得很不明显,但我就是感觉到了!你……」

田蜜薇已经「爬」上他的胸口,为了把他看得更清楚,不让他在眼前晃动。

「我不知道你做过什么,就算你在夜店大闹,我也不会生你的气。」他只能这么回答她。

按「羊叔叔」宠蜜蜜的程度,绝对不会错。

「真的?」她歪着头,茫醺的眸带着一丝不确定。

「真的。」

得到他的保证,她咧齿笑,模样稚嫩而美丽。

「我的羊叔叔……最好了。」

那个「好」字,是甜的——为何他知道?因为那个字,消失在他嘴里!

第九章

伏在他胸前的她,轻轻抬起头,朝他唇上一啄。

柔软的唇瓣,带点酒的辣,带点酒的香,带点她自身淡淡芬馥的味道。

杨士伟还来不及反应,不,是像被雷劈昏了,整个人僵直,无法动弹。

那一啄,加深了。

嫩唇张得更开,含住他的下唇,先是吸吮,又松开,再吸吮……

每一回的退开,都迎来下一个更深的含吮。

甜美地反复着品尝的动作,笨拙,但认真,努力做这一件事。

然后,维持这个动作,瘫软在他身上,嘴衔着他的唇不放。

她醉得睡着了!

又过了五秒,杨士伟才惊觉回神,还是拜刷子一声猫叫。

他头后仰,四唇终于分离,她微张的嘴,滑过他的下巴、喉咙,随她脑袋枕靠他肩窝,最后停在锁骨。

她的呼吸暖暖发热,拂在他皮肤上,快烧出一大片的火。

电视柜的某格柜子里,刷子舒服蜷卧着,像只布娃娃,只是此刻那对猫眼又大又亮,把刚刚那一幕全都看仔细了。

他突然感觉心虚,竟对一只猫解释:「她喝醉了,把我看成下酒菜,才会凑嘴过来,不是你想的那样——」

「喵喵。」我又没说什么。猫尾晃两下,发现没啥看头,又重新闭上眼,懒得理他。

她压在他身上,他没敢动,怕吵醒她,更怕她一醒来,唇又贴过来……

她停留在他唇上的触感,久久没消失。

「该不会……夜店喝醉的那一次,你也对『我』做这种事吧?……老人家的心脏哪能负荷呀?不逃才有鬼——」

二十多岁的他,「羊叔叔」资历不过七年,已经受惊吓至此,躁乱的心跳撞疼了胸口。

四十多岁的他,二十三年资历的「羊叔叔」,一定加倍惊慌,真是难为他了。

被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女儿」,酒后偷袭……

杨士伟缓缓吁出一口气,尽可能不让胸膛起伏强烈,但心跳的强度,他控制不了。

另一项控制不了的,还有吁息之后,那一声低叹般的呢喃:「为什么你要是蜜蜜呢?如果你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人……」

只是一个在雨夜之中,他捡回来的普通女孩。

或许,他会愿意为她去尝试,「爱」这种可怕的玩意儿。

或许,他会试图相信,他懂得爱人,也还能被爱。

因为是蜜蜜,什么其他的可能性……全都没有了。

因为,她是蜜蜜……

他勤于「约会」的事,田蜜薇很快知道了。

知道了次数、知道了对象,知道了他打算用这种方式,要她放弃爱他。

田蜜薇外貌像母亲,甜似蜜糖,第一眼,直觉认定她是温柔娇娇女。

但骨子里,父亲那方的霸道基因,仍是存在的。

所以,十六年后的她,不想未战先败,胆敢向「羊叔叔」告白,将自己的心意,倾诉得一清二楚,即便……惨遭拒绝。

所以,回到十六年前的她,不把话摊开来说,一味沮丧低落,不是她的个性。

要痛哭,也得先战斗过,失败了,再来号啕。

田蜜薇坐在客厅,抱着刷子等门,像个等夜归丈夫的妻子。

钥匙插入声,门锁转动,刷子耳朵动了动,抬起头,往门方向看。

杨士伟回来了,一眼看见在单盏灯光下,被微弱光线包围的她。

「蜜蜜,还没睡呀。」

几天的冷静和闪避,让杨士伟比较能面对她,而不再被那一吻给占据满满。

而且,他比自己所以为的,还更想见她。

虽然,他在心里死命否认。

田蜜薇瞅向他,不发一语,看他刻意挤出的微笑,他走近长桌,放下一盒外带的小点心,是巧克力蛋糕。

他逃避归逃避,吃到美食,总不忘带一份回来给她,之前他都是摆进冰箱,并在冰箱外留张纸条,提醒她吃,今日第一次当面交给她。

「我先去洗澡……」

他打算「澡遁」,准备快快闪进浴室,才转身,她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我喝醉那天,对你做了什么?」她开口,不走迂回,直捣核心。

「……」他一默,迟了五秒才回答:「没有,你睡着了。」睡在我身上!

那五秒沉默,明显是说谎。

于是,她又大胆猜:「我强吻你?我对你说『我爱你』?我告白了?我撕了你的衣服,上下其手?」

杨士伟的表情瞬间僵硬,她确定方才猜测的选项里,有一个中奖了。

接下来,她逐项细问,要揪出主因,从第一个开始:「我强吻你?」

他嘴角微微抽动,很细小,但她看见了。

原来是这样……

「所以你知道了?」她一顿,脸腮染红,「知道……我偷偷爱着你?」

他抿唇不答,毫无心理准备她问得这么直接,再怎么伶牙俐齿,此时也无用武之地。

「而你的答复,就是和雷静之……更密集约会?」她脸上的红彤又逐步消退。

他这么恨不得让她知道,他对她有多避之唯恐不及?!

杨士伟找回声音,试图轻快的说:「只是突然觉得……静之或许很适合我。」

他不是自私的男人,不玩欺骗手段,他与雷静之把话说开,一句句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我不结婚、不喜欢女伴太缠人、不排斥女伴多交往几个对象,比较谁优谁劣,从中去挑选她的真爱,以及我工作忙,不会费太多时间在感情上……」

雷静之喜欢他的干脆,也坦言:

「我欣赏各式类型的男人,乐于周旋其中,享受被追求的乐趣。我现在最欣赏你,想多认识你。我不缠人、讨厌男人管东管西,也不急着结婚,目前有四五个男人追我,我还在挑。」

如同商场谈判,你开出条件,我评估状况,彼此都同意下,再签名盖章。

两人做下了「那就试试看」的决定,在今天晚餐结束前。

「静之?」这称呼未免进展太神速了吧?!

田蜜薇觉得好刺耳,连要复诵这两字,喉头都泛酸。

「你……你不是向来强调你不婚吗?」

「不婚和交女朋友是两回事。」

「你……雷静之的丈夫又不是你!」在她的年代,雷静之早嫁做人妇!

「我不意外呀。」不都说了,他不婚嘛,若在「丈夫名单」之中,他才惊吓好不好?

「既然如此,你还跟她——」

「两人各取所需啰,交往时,彼此觉得快乐就好。」他耸耸肩,故意表现一派无所谓。

田蜜薇神情受伤,皱着眉心,眸光黯淡,却鼓足了勇气,问他:「那为什么我不行?是我……就不行?」她的口气像快哭了。

「蜜蜜……」

「我也能跟你『各取所需』呀!你不结婚,我也可以呀!雷静之能做到的,我全都可以呀——」她伸手揪紧他的衣袖,急急说着。

「没有办法,你是蜜蜜,所以没有办法。」

眼泪在她眼眶里滚动,随她摇头的动作开始坠下。

杨士伟看着她的泪水,想住口,可是他逼自己狠下心。

「在我的年代,你才七岁,等到你长大,我都几岁了?别说你爸反对,就连我也没有办法接受。」

「我现在已经二十三岁了!」她抽泣着。

他苦笑,「万一你明天就『回去』了呢?回去属于你……正轨的年代,回去那个和我相差十几年的年代?」

田蜜薇瞬间无言,无法做出保证的人,是她。

「万一我接受你的感情,不顾你停留时间的长短,放纵自己的心情,想爱就爱……你要我以后怎么面对田家人?怎么面对儿时的你?」

他跟她说起道理,仿佛在教导无知孩子一样,耐着性子,口吻缓且温柔,就怕自己说得不够清楚,说服不了她……也说服不了自己。

杨士伟把她搂进臂弯,不带情欲的拥抱,只单纯安抚意味,拍拍她的背。

「不是你不好,是你出现得太晚,你早个二十年出生,我一定会对你死缠烂打,追着你跑,把『不婚』的念头远远抛开……」

话完全不经大脑,田蜜薇直接脱口而出:「那我不回去了——」

他立刻制止她,「这种话,只有我这样的人——没有累赘、没有顾忌,没有谁会因为失去我,而感到悲哀——才有资格说『我不回去了』,你——不行。」

她有爱她的家人,会为她担心、为她祈祷,她绝对不可能忍心让他们不安及哭泣。

他带着一丝微笑继续说:「我一直都是一个人,在育幼院里又孤僻、又难相处。虽然我没说,但我偷偷把老板、老板娘和你当成家人,我不想破坏这样的关系,如果我爱上你,等于我亲手毁掉了那些……」

她哭了出来。

她想反驳他,想跟他说,她可以和他一起面对任何的困难……

可是豪气话谁不会说?万一真被他说中,她明天又给丢回「未来」,留下的他要怎么办?

以「羊叔叔」的身分,守着七岁的她,等她长大吗?

「我们维持这样的单纯,彼此关心、互相珍视,然后若你平安回家,我们还能是羊叔叔与小蜜蜜,什么都不改变。」

什么都不会变。

「那如果,我一直没能回去……被抛弃在这个地方,永远、永远也回不去了呢?」她仰首看着他,眼眸仍湿润。

这可能性并非没有,毕竟「回家」的方法,她还没找到。

杨士伟眼神一暖,似乎喜欢她这个「假设」。

但那样的喜悦藏得太快,不让她察觉,他内心深处,如此小小的希冀,确实存在着。

「那么,我们就在一起,一辈子。」

「分手?」

雷静之正叉着一尾虾要入口,听见杨士伟的说法,银叉在半空中僵住,红唇也忘了合上。

「嗯,抱歉。」

「距离我们交往刚满一天。」从昨天那顿晚饭算起。

「趁着还没浪费你太多时间,赶快告知你。」他的口吻,像是建材要换成另一种型号般公事公办。

在杨士伟以为雷静之手里的叉子,会直直朝他戳过来时,她放下叉子,脸上还算平静,似乎没有太意外。

「跟小女友又和好了?」她双手交迭,弧线完美的下巴抵在上头。

「嗯?怎么这样问?」

「先前你答应和我试试,我还比较意外,我当时就在猜,你应该是和小女友吵架,才会赌气做出劈腿的决定。」她微笑。

劈腿?……这罪名扣得好重,但他没有反驳。

「你自己没有发现,几次约会你都心不在焉,思绪不知道飘哪里去,根本不专心,有时与我的对话,答非所问——我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不把我放眼里的男人。」害她的征服欲被撩拨得发痒。

「呃,抱歉。」他重复第二次歉意。

他的思绪还能飘哪里去?当然是家里那只小蜜蜜……不,大蜜蜜。

雷静之倒是笑出声,娇嗓清脆。

「老实说,我不介意和小女友公平竞争,你可以比较之后再做决定,现在提分手,有点太早了。」雷静之又说。

杨士伟低笑,摇摇头,「不了,你的真命天子不是我,不需要在我身上耗费青春和感情。」

「你又知道你不是?」口气未免太笃定了,仿佛他能预测未来。

第十章

有个来自十几年后的证人,她说的话能不准吗?

他当然不能这样说,只能转移话题。

「前阵子,我确实情绪很乱,做了不少错误决定,无论是工作,或是私事……我现在冷静下来,趁不算太晚,赶快导回正途。」

「情绪乱的主因,也是她嘛。」雷静之很精明。

「是啦。」他不否认。

「真不懂你们男人,我哥也对她念念不忘。」

小丫头到底是哪里好?

论美貌,小丫头还不到倾国倾城呀,了不起漂亮一点点而已。

「你哥太老了!给我离她远一点!」心里话就这么吠出来。

雷静之秀气的双眉一挑,「我哥老?我记得,你和我哥年纪差不多吧?怎么,严以待人,宽以律己?自己可以和小女生交往,我哥就不行?」

「……」说漏嘴了。

「你倒不如说,她是你的,不许其他男人抢,会合理些。」

「……反正,叫你哥别妄想她,她永远不会是你哥的!」

哦哦,她在这男人脸上,看到浓浓醋意以及独占欲。

她好整以暇看他发着火,然后在她的注视之下,他也发觉这一顿火,烧得太过头,他深呼吸,冷静下来。

她又摆出习惯动作——双手交迭,下巴摆上去。

「我哥那边,我没办法多嘴,感情是他的,他要不要放弃,操之在他,我呀,只顾着管好我自己这边。」

「你这边的意思是……分手,行吗?」他也学她做出一模一样的动作。

雷静之眯眼笑,腾出手往包包内捞出一张金色帖子,拈在纤细指节间轻搧着。

「我本来打算找你当这次的男伴,带出去风光风光,追求我的那些男人,全都没你高,没你好看。」

「雷霆设计」五周年酒会,计画拓展客源,兼拉拢老客户——没办法,雷沛之得罪太多人,真要说对业绩毫无影响,是骗人的。

于是,身为公关主任的她,准备利用酒会名义,展现公司善意,扭转「雷霆设计」给人的蛮横印象。

虽然她很清楚,所有的坏印象,全拜自家哥哥所赐,怨不得别人。

「我还是可以充当这次的男伴,让你带出去风光风光,只要你答应分手。」杨士伟接过请帖,也回赠她一记笑,笑得比她更甜。

「人称温文儒雅、手段漂亮、脾气好到不能再更好的『羊秘书』,实际上你是只狼吧?一点也不柔驯,一点都不好欺负呀。」

「在暴龙身边工作久了,你怎么还会以为当只善良小羊,能存活到现在?」不同化,就等着被吃。

她呵呵笑,笑他那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你还没尝到甜头耶,舍得这么快分手?」才一天!打破她所有恋情的记录,超短寿。

而且他是唯一一个……没想揩她油的人。

「或者,小女友的甜头,比我美味太多,杨先生才不屑我?」雷静之说得酸溜溜的。

杨士伟岂是任人宰割的小羊羔,他立即回击,「不如换我给你些甜头尝?尝过了,就和平分手,好吗?」

「什么甜头?」

「我告诉你,你未来老公的姓氏。」他撒下饵,由她蓦然一亮的眼神,说明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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