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海也是气急了,天知道学校老师告诉他翩翩不见了的时候他有多着急,去学校要过两条马路,天知道车那么多,坏人那么多,他心里急得发疯,扔下工作就跑出来,在街上找了一遍又一遍,整个大院的人都惊动了。他一句话也不说,刚要给警察局打电话,就看见她回来了。
那样小小的身影,带着说不出的心安,她回来了,她终于是回来了。
唐海只觉得难过,原本要隐瞒的话,他竟然如此轻易的就说出来了,他想说些什么或者收回什么,可是唐翩翩一句话也没有说,她推开唐宗越,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她的是那样的义无反顾,眼神是那样的决绝,一如当初的小月,唐海只觉得恍惚。眼前似乎有一个巨大的漩涡,毫无预警的把他卷进去,里面全是黑色的,没有尽头,他喃喃地低语:“对不起,对不起。”
嫁给一个大英雄
唐海正在为开会的事情头疼,这几天部队演习,事情多的数都数不过来,他晚上基本不回家,吃住都在办公室,直到秘书慌慌张张的打电话过来说:“唐副团长,翩翩不见了。”
唐海额头的青筋一跳,猛地站起来,桌子上的文件被一阵风带起来,有几张散落到地上,旁边的一杯刚沏好的明前,被他一甩手就扫到了地上,白色的地板上满是瓷器的碎片,唐海推门就出去了,秘书也顾不得收拾,小跑着跟在唐海身后。
等赶到学校之后,才发现早已乱成一团,原来唐翩翩上课的时候不仅不认真听讲,还跟老师顶嘴,最后又被罚站,一直到下午放学,保姆来接孩子,左等右等等不到才发现唐翩翩不见了,偌大的学校,被唐海翻了个遍还是没找到,那个年轻的女老师早就哭成了泪人,唐海只觉得头疼。从学校到回家的路线,被找了一遍又一遍,唐宗越和余杭也在学校里面找了很久,仍旧一无所获。
天色越来越晚,唐海的眼睛通红,他想起几天前的那番话,不禁懊恼,都怪他,都怪他,翩翩还那么小,他答应小月会好好照顾她,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情,他该怎么办。
他疾步走着,脚下恨不得装上两个轮子,穿过一条有一条街道,把之前已经被别人找过的地方再一次仔仔细细的翻一遍,他一声一声的唤着:“翩翩。翩翩。”头脑中已经一片空白,大脑仿佛被巨大的麻木吞噬,只剩一个空余的残骸。
秘书劝唐海想开点,唐海置若罔闻,只是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只是沿着街道不停地喊着唐翩翩的名字,警察也赶过来了,找到学校老师了解情况,唐海只觉得他从未这样无助过,从小到大他一路顺风顺水,只有小月和唐翩翩,让他感觉到无力。
路边的知了在不停地叫,像一只手挠的人心烦,唐海又打电话给警察局局长,掉了一支警队来找孩子,正在所有人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唐老爷子打电话过来说:“翩翩找到了。”
唐翩翩在屋里吃着薯片,她可是饿坏了,从学校到爷爷家的住宅区有两站地的距离,平时上学因为离得近,身上并没有带坐公交车的钱,她问了许多人,才走到了公交车站,正巧一位好心的阿姨也在附近下车,看她一个小孩子,就顺路把她送到附近,她一步一步从公交站走到了部队大院,在门口直嚷嚷着找爷爷,门口站岗的士兵问她爷爷叫什么名字,她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只说姓唐,任她哭着央求了半天才找到了一个连长,部队里姓唐的只有唐尚民一个人,只得打电话给唐尚民的警卫员,当唐翩翩站在办公室的时候,唐尚民刚才还板着的脸早就乐成了一朵花,问清楚了来龙去脉,唐尚民知道唐海肯定找不到孩子也急坏了,赶紧给唐海秘书打电话。
唐海进门的时候,唐翩翩蓦地放下手里的吃的,缩在唐尚民身后,唐海板着一张脸,眼睛通红,瞪着唐翩翩,像是要把她吃掉,声音明显压抑着怒气:“给我过来。”
唐尚民也板着脸说:“你想干什么?在我面前还这样训孩子。”
“爸,翩翩都给惯坏了。”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不就是在学校犯了一点小错误吗?至于这样上纲上线的?原来这孩子多机灵,你看看现在看见你都跟耗子见了猫似的,还有前几次,你是怎么对翩翩发火的,翩翩都跟我说了。”
唐海不敢再说什么,只得应着:“是,是。”
唐尚民的脸色刚好一点,唐翩翩甜甜的一口一个叫着爷爷,更是觉得心花怒放,瞪着唐海埋怨道:“你说说多长时间没回来过了,我都想这孩子了,这么小的孩子丢了这么久都不知道,你说说你怎么当父亲的?”
唐海只得说:“爸,翩翩这孩子跟着余家那二小子都学得皮了,调皮捣蛋不说,上次竟然还逃学。”
唐尚民哼了一声:“你别找借口,我倒觉得,二杰子那孩子,上次竟然偷走了仓库的钥匙,有勇有谋,是个将才。”
唐海费了不少口舌,对着老爷子一再保证才把唐翩翩接回去,其实唐翩翩还是有些害怕,唐海虽然拉着她的手,却始终板着脸,一言不发,她忐忑不安的跟着唐海上了汽车,她身上的衣服都换了干净的,爷爷那的阿姨给她洗了澡,可是她现在还是觉得热,浑身腻腻的。
唐海进门之后没有发火,只是叫阿姨给她洗澡,唐翩翩没有说什么,但还是乖乖的又洗了一遍澡。
唐海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没有任何动静。
唐翩翩实在是累极了,悄悄回到了房间,躺在床上,屋里黑黑的,她开了一盏灯,她只觉得累极了,不一会就睡着了,梦里妈妈给她读着故事书,她依偎在妈妈的怀里,是那样的温暖舒服。唐海站在半掩着的门口静静的看着唐翩翩,灯光有些昏暗,翩翩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被子里,嘴里喃喃的叫着妈妈,光半打在她的脸上,那是他极其熟悉的容颜。他只觉得喉咙发涩,有一种极其苦涩的感觉慢慢溢出来,像是一股巨大的浪潮,汹涌而至,他躲闪不及,被溺毙在海水里。
他心里像是一颗种子,曾经开出最美丽的花朵,花谢了之后结出的果子却是极苦极苦的。
只是唐翩翩还那样小,他只是奢求老天能给她的怜爱多一些再多一些。
自从唐翩翩离家出走以后,唐海最近对她百依百顺,唐翩翩每天乐呵呵的,余杭敲着她的脑袋说:“你离家出走怎么不找我啊,一个人被人拐卖了怎么办?”
唐翩翩在爷爷那听了不少打仗故事,心里很开心,于是嘿嘿一笑:“二哥,你对我真好,以后我要找一个像爷爷一样的大英雄。”
余杭则是不屑一顾,鄙视她的幼稚。
唐翩翩像往常一样兴高采烈的冲进屋子,两只鞋子被甩出老远,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发出咚咚地声音。墙壁上是白色的,唐家都是军人作风,屋子里一律整齐,所有的东西有条不紊,客厅中间是一个大茶几,红木的桌子放着成套的茶具,旁边的沙发上坐着两个人,她所有的好心情在看见这两个人之后一扫而光。
一个是唐海,旁边还有一个人,是罚她站的孙老师。
她对孙老师说不出的厌恶。孙老师笑眯眯的对唐海说:“都是我的责任,没有照顾好翩翩,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以后我一定会注意方式方法的。”
唐海也笑,其实唐海很少笑,唐翩翩只觉得孙老师更加讨厌,尤其是看见她脸上的笑容,上次罚站就是因为她扔掉了一个叫孙萌的书包,大家都知道孙萌是孙老师的侄女,所以唐翩翩就被罚站了。她讨厌孙萌,也讨厌所有姓孙的人。
唐海笑着说:“也是翩翩调皮,以后孙老师还要多多关注翩翩,有什么情况及时和我联系。”
唐翩翩看着唐海冲她招手,并没有理会孙老师,而是扔下书包跑回了房间。
唐海无奈的摇摇头:“这孩子,都让我给惯坏了。”
孙老师微笑着说:“没什么,小孩子嘛。”
唐翩翩砰的把门关上,她趴在床上抱着妈妈的照片说:“妈妈,妈妈,你不要我了么?我想你,我想你回来。”
以后孙老师每次叫唐翩翩起来回答问题,唐翩翩都要别扭好一阵,她知道孙老师故意和她拉近距离,她本能的知道这种故意因为什么,心里就更加厌恶。孙萌还是一样的花枝招展,每次说话嗲声嗲气的。唐翩翩就更加看她不顺眼,每次孙老师拉着孙萌和来接唐翩翩的唐海说话时候,唐翩翩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他们才是一家人。
当孙老师第一次来家访的时候,唐翩翩几乎气炸了,其实之前已经来过好几次了,而唐海特意推掉工作回来吃饭。孙老师笑眯眯的夸赞着唐翩翩各种各样的优点,还亲自帮阿姨炒菜,唐翩翩一看见桌子上的炒白菜,一把推掉碗,当即发了好大的脾气。
唐海叹了口气:“这孩子,真给惯坏了,脾气这样大,看见白菜就发脾气。”
她一个人生闷气,只有余杭会过来敲她的脑袋说:“唐翩翩,你是不是傻啊?”
只有他有本事让她伤心欲绝
唐翩翩也觉得自己傻透了,外头下着雨,淅淅沥沥的。其实北方很少下这样的小雨,很多时候都是雷阵雨,电闪雷鸣的,搞得很大的阵势。但是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轰轰烈烈,一如爱情,在你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
桌子上堆积如山的策划案,她只觉得头疼,三天前开会,总监说了这次纪录片的策划案谁负责。大家都知道这个节目是个烫手山芋,不是黄金时间,负责人又是出了名的严格。别说策划,就是前期拍摄都是十分困难,每次都是出外景,大热的天气被晒得跟泥鳅一样。唐翩翩本来是负责访谈节目的后期,时间虽然赶得也紧,但是唐翩翩倒是十分喜欢。唐翩翩本来就不负责前期,更不用说策划了,但是节目组临时缺人,本来开会的时候唐翩翩不出声也就没事了,不知道为什么她脑子突然一热,就说:“我愿意跟组去成都。”
这三天,唐翩翩忙得不可开交,余杭几次打电话过来她都推掉了,搞得余杭头大。连连抱怨说:“你们台把你当廉价劳动力是不是?你们主任想干什么啊?我告诉你,赶紧把活都给我推掉,要不我就给你大哥打电话。”
唐翩翩每次一听到这个就头疼,她温言软语的央求:“二哥。我这不是就忙这一阵吗?再说了,这段时间台里都忙,平时挺照顾我的,我也不能总搞特殊啊。”
余杭哼了一声:“我不管,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知道我知道。”唐翩翩赶紧答应:“这周我就回去,这个策划案过了,我请你吃饭。”
“得啦,你什么时候富裕到请我吃饭了。还是我请你,哪次不是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唐翩翩见话题转移成功就嘿嘿傻笑,余杭在电话那头骂她:“你是不是傻啊?”
最后的策划敲定了,唐翩翩熬了三个晚上差了不少资料,终于通过了,她顺利扔下了一个大包袱,成都的采风定在半个月后,她心里一松,有时候忙一些,时间过得快一点,自己也觉得更充实一点。又忙才有闲,忙过之后才会觉得闲下来的快乐。
余杭打电话来的时候唐翩翩正在睡觉,手机叮铃铃响个不停。无可奈何只能接起来。一看是余杭气更不打一处来。
余杭倒也不生气,听着唐翩翩在哪瓮声瓮气的说话就知道她还没起床。
“翩翩,你什么时候能记住点事。”
“什么事?”唐翩翩眼睛都没睁。
“你忘了今天要回去看你爷爷奶奶了?”
“呀。”唐翩翩打了一个激灵,猛地坐起来,谁知道起来的太快了夹杂着昨天醉后的酒精作用,头痛欲裂。她捂着快要炸开的脑袋窝在被子里。都怪唐宗越,回家提前不提醒他,早知道昨天晚上就不出去喝酒唱k到那么晚了。
听着唐翩翩半天没做声,余杭怕他都睡着了。一直在那边叫她,唐翩翩一边翻着衣柜一边应付着余杭,余杭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说:“别急,一会我来接你。”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唐翩翩终于从睡梦中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十足的淑女,余杭早就在楼下等着了,远远地看见一袭粉色连衣裙在小区门口张望着,他赶忙按着喇叭,唐翩翩朝他看了很久才慢慢走过来,一开车门一屁股坐了进去。7月的北京正是燥热的时候,太阳毒辣辣的烤着大地。只是开门的一瞬间,一股热浪夹杂着些许香气飘了进来,不是香水,而是一股好闻的浴液的味道。唐翩翩额头上有些汗珠,她一边用手胡乱抹掉一边催促着余杭:
“余杭,快点快点。一个月回去一次,我可不想挨老爷子训。”
余杭瞪了她一眼:
“你还知道着急啊,早会不起床,还这么慢,我跟你说我在这楼底下都快等了一个小时了。你说说我什么时候等女的等过这么长时间啊。”
“是是是,谁不知道余二公子风流倜傥,人在花丛过,片叶不沾身啊。对了,”唐翩翩笑着斜眼看着余杭:“二哥,你就算要回家也不至于这么寒酸吧,怎么开个帕萨特就出来了,弄得我都不敢认,是不是又犯什么错误了。怕你们家老爷子骂你啊。”
余杭哭笑不得:“妹妹,这辉腾就跟我似的,甭管价格多高,配置多好,永远这么低调。我一回家,老爷子一看倍高兴,我就跟他说,这是一帕萨特新款。我得秉承咱们家一贯艰苦朴素的光荣传统。”
唐翩翩瞪了他一眼:“得得得,甭跟我这油腔滑调,有本事一会回去跟余老爷子念叨去,瞧他不拿柳条抽你。”
说起了小时候的典故,余杭就有片刻的失神,他忽然间觉得,原来怎么也长不大的小丫头,什么时候变成大姑娘了。外面是真热,连空气隔得远都能把远处的景色热的浮动。恍恍惚惚的,像是在沙漠里,烧的人心里发慌
唐翩翩不说话,余杭也不说话,车里忽然安静了很多。这种安静让余杭很不舒服,空调丝丝的吹着冷气,但他还是觉得一股莫名的燥热。顺手便把音响打开了,一个不知名的外国曲子依依呀呀的唱着,十分伤感。悲悲切切不知道写了多少的爱恨情仇,悲欢离合。
好在老宅子并不远,只是交通有点堵,还好不是高峰。没多久就到了,爷爷退休后一直住在这,院落不大,却十分幽静,青石板砌成的小路两旁种满了茉莉,高大的槐树在地上投下巨大的阴影。余杭跟在身后,唐翩翩平时再开朗毕竟是在家长面前,装也要装一下,进门之后大哥和几个叔伯家的哥哥都在,见了她都是笑眯眯:
“翩翩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啊。”
爷爷见了她尤其亲热,拉着她的手合不拢嘴。见余杭来了更是高兴,说:“二杰子,快过来。多长时间没见了,都这么大了,原来小时候数你最疯。”
唐翩翩看着余杭,眯着眼睛幸灾乐祸的看着他,每次听到有人叫他二杰子都觉得好笑,余杭笑眯眯的坐到唐老爷子身边说:“唐爷爷,我可想你了,上次还让翩翩给你拿了明前的龙井特地孝敬您呢。”
亏他还好意思说那龙井,上次去西湖回来,竟然什么礼物都没带回来,还是翩翩硬翻他的包才找出两盒明前的龙井。想又是从那些狐朋狗友那搜刮的,便顺手就给没收了。想着自己也不喝,回去孝敬爷爷也好。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厚脸皮,说是自己特意买的。
翩翩没好气瞪他一眼。爷爷确实开心极了:
“你们看看,还是翩翩和二杰子最知道我,知道我就好这口。不像你那些哥哥们,就知道给我什么金项链金手表,我一个糟老头子,要那些做什么”
唐宗越瘪瘪嘴:“知道爷爷最偏心翩翩了,要是翩翩送您金项链,您又该说了还是翩翩好,送我金项链带着多气派。”
爷爷哈哈大笑:“你小子,连我说什么都知道。”
众人陪笑,其实这种家庭聚会经常开,人多热闹才有家的样子。余杭和唐宗越不知道又说些什么,两人从小掐到大,就没消停过,现在见着也不亲热,怪就怪在,余杭跟唐宗越不好,可跟翩翩却和亲妹妹一样。对于这种情景,翩翩早就见怪不怪了。他们在那边谈天说地,自己百般无聊,窝在沙发上嗑瓜子。迷迷糊糊过了半晌有人拍她后背,她转过头一看,是余杭。忘了一眼窗外,天色已经有些暗,落地玻璃外面的灯已经开了,能看见四合院里哥哥们陆陆续续往外走。
余杭拿起她的包说:“走吧,再晚点该堵车了。我送你回去。”
翩翩点头,坐进那辆辉腾。车上了辅路开始有点堵,翩翩闲闲的靠在靠背上,挽起的头发有几根掉落下来散在脖颈上,黑色的发丝愈发称得皮肤白皙,眼睛微微闭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阴影。像极了一把铺着羽毛的小扇子。
后面传来汽车的喇叭声,余杭回过神来,原来绿灯已经亮了。他重新启动车子,一栋栋高耸的大厦迅速向后倒退,车子七拐八拐终于进了翩翩的小区。翩翩有些累,没力气和余杭吵嘴,冲他笑笑就下了车,余杭看着她的身影走进楼里,才把车倒出来,他并没有走,掏出一根烟,拿出zippo,幽兰的火苗在黑色的车内显得有些幽怨,像是荒野里的鬼火一样,烧的人心里发慌。他用手抚摸着机身表面的古银涂层,狠狠地吸了一口。车里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气息,一种淡淡的香气,混着烟草的味道,进入他的肺,然后散布全身每一根血管。过滤之后才被缓缓地吐出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缓过神来,把窗子打开,风灌进来,吹散了烟味,也吹散了她的味道。
青春因我爱你开始
唐翩翩躺在床上,只觉得四肢百骸都被拆掉了,像是被人生生扯断再接回去,虽然身体还是自己的身体,但是像一具行尸走肉,经历了巨大的疼痛反而变得麻木。她搂着大熊,每次难过的时候就喜欢搂着它,软软的给人安全和温暖。这还是当年初中的时候余杭送给她的。翩翩还记得那天是星期五,每个星期五爸爸都会亲自来接她,早上看见林岸给了孙萌一个水晶苹果,是粉色的,被一个透明的盒子包裹着还打着蝴蝶结,翩翩心里像是被拧着难受,班里的女生窃窃私语。
那天早上,林岸收到一封匿名的情书,所有人都认为是她写的。她捏着手指,中午吃饭的时候余杭来找她,看见她脸色不对,她扯着他的衣角喊了一声:“二哥。”便抽泣起来,余杭急了,以为是谁欺负她。拉着她便要进班里替她出头,她死死的拽住,余杭摸着她的头发,听她断断续续把事情说完。那会他已经上高中了,整整比她高了一头。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他很少见她这个样子,想想也是,像是娇生惯养的只怕没受过委屈。好不容易把她安慰不哭了他才走。等下午快放学的时候,他等在门口抱着一个一人多高的大熊,当着那么多老师同学的面给她。饶是从小一起长大,在那个懵懂的年纪她还是红了脸,悄悄地看林岸的表情。林岸正在收拾书包,并没有看她。
余杭给她拿着书包,她自己抱着熊,那熊跟她一般高,却比她胖好多,她走了一会,有点吃力。余杭笑着跟她说:“没事,翩翩,甭怕他们,看看咱这多气派,论个头论重量都给他比下去,以后谁敢欺负你告诉我。”
唐翩翩当时心里特欣慰,当时唐宗越也上高一,不过那会家里管得严,他正闹青春期,天天惹事,回家也是挨训。对翩翩的照顾也就是没人欺负她,说起来还是余杭跟她更好。
后来翩翩一直把他当成是救世主,不管是数学作业,还是考试家长签字都是余杭代劳。余杭的字写的非常棒,那是从小他爷爷拿棍子逼出来的。后来长大了,有事情还是会想起他。
翩翩搂着熊,翻开手机,有一条简讯,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只有短短几个字:
“唐唐,我回来了。”
唐翩翩知道是谁,因为只有他会叫他唐唐。
是他,他回来了。
昨天,收到短信的时候正在整理之前台里出去山西录好的带子,手机震动唐翩翩翻开一看,手一抖,带子就散了一地。似乎是有些痛,她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呆呆地站在那,过了许久,才把手机合上,蹲下去捡地上的带子。
晚上,台里几位领导请客人去喝酒唱歌,翩翩去了,她在ktv包厢里,喝了一杯又一杯,她酒量素来很好,几瓶下肚,似乎是喝的有点猛,有些恍惚,身旁嘻哈叫嚷让她唱歌,翩翩嗓子好是出了名的,混着唇齿间的酒味,那声音有些撕心裂肺:“我已经相信有些人我永远不必等,所以我明白在灯火阑珊处为什么会哭……”
过了许多年,他还是有本事让她伤心欲绝,仅凭几个字。
唐唐,唐唐。那些话语依稀还在耳边,懵懂青涩的感情是最美好的,尤其是在那个最孤僻最绝望的年纪。
她喃喃的自言自语:“林岸,林岸。”
七年了,她为什么忘不了他。
喜欢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唐翩翩好像已经不记得了。只是那时候好像在上初中,班里来了一个男孩子。
她第一次看见如此特别的男生。说是特别,并不是他长得多好看,她还记得林岸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她从未见过把白衬衫穿得如此好看的男生。衣领烫熨的妥帖,纤尘不染,与一般的脏兮兮的初中男生一点也不一样。
他的头发短短的,带一丝书生气息,偏又不是唐翩翩讨厌的娘娘腔。就是这样特别,不像班里的书呆子,也不像余杭和哥哥那样的混世魔王,她只记得,林岸就是林岸,很久很久之后,谁也代替不了那样一种特殊的位置。只看了一眼,她就觉得看起来认识他很久很久似的了。有人说人生下来只有一半,这一生都在努力的寻找另一半,她看见林岸,就明白了。她明白这种感觉,虽然只有一眼,可是她知道就是他了,这就是她这辈子要找的那个人。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很长一段时间,她只是喜欢看着他,她和他隔着两排座椅,并不靠近的位置,但是她微微一侧脸就可以看见他。
他喜欢微侧着头看黑板,写字的时候喜欢用钢笔。最喜欢的科目是数学,算题的时候喜欢用三角板抵着下巴。有时候天气很好,会有阳光照射进来,一半洒在他的侧脸上,另一半就沉浸在黑暗里,那一半的黑暗也是如此恰到好处,犹如摄影里的半侧光,只留了一半的阴影,勾勒出好看的轮廓。
有时候唐翩翩会闭着眼睛,在黑暗里一遍一遍的描绘他的样子。因为一直这样了很久很久,当余杭开始带着各种各样的女生出现在唐翩翩面前的时候,忽然之间的某一天,她明白自己对林岸是什么样的感情。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她也想做林岸的女朋友,很想很想。
那时候,已经上高中了,她和林岸还是一个班,她开始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围着林岸。班里几乎所有人从初中都知道她喜欢林岸,可是她一点也不在意了。
高中生的感情已经没有初中时候那样懵懂了。她不怕,喜欢就喜欢,开始让林岸帮她补习数学为理由,连课间也缠着他问东问西。她的数学真是有够差劲,林岸很有耐心,每次教她,她总是偷偷看他的侧脸,他很白,还戴着眼镜,他有时候会对着唐翩翩笑,每一次他的笑,她都会开心好几天。
可是还有一个人,就是唐翩翩从小到大的死对头,孙萌。
孙萌每天下午放学都会和林岸一起回家。她对此嫉妒不已,可又无可奈何,从小学第一次离家出走开始,每天都会有人专门来接她,她也是大院里唯一享受特殊待遇的孩子。
可是每次看着林岸和孙萌并肩走在路上,她忽然想,如果可以,她多想像孙萌一样,并肩和他一起走。
她好像是有一种预感,或者是女人与生俱来的一种能力,从她第一次见到孙老师就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现在她看见孙萌,也有了同样的预感。
当孙老师正式变成她的孙阿姨,她父亲的妻子的时候,她的青春期总算是彻底爆发了。
她还记得当时哥哥正在书房里罚抄《中庸》。翩翩在一边看着他,唐宗越没有开台灯,头埋在巨大吊灯下的阴影里,看不出喜怒。可是翩翩心里很难过,她讨厌孙老师,也讨厌孙萌,她们就只是漂亮。她记得张无忌的母亲对张无忌说,这世上越是长得好看的女人就越会骗人。爸爸和林岸都被骗了。
爱情就是表面上光鲜美好,花谢之后,是刻骨的毒。
她推开门,床上放满了各种各样的毛绒玩具。她伸手一扯被子,把那些玩具统统扯到了地上,然后搂着她的熊沉沉睡去。
唐宗越那时候已经大了,父亲的事情不再过问,对于孙阿姨也足够尊重。可是唐翩翩不一样,她是那么爱憎分明,也许是青春期的缘故,她偏对什么都不顺眼,脾气大得没人敢惹。孙阿姨每天给唐翩翩做好早饭送进房间,吃穿用样样讲究,可是她就是不领情。
就因为父亲的一个朋友说:“翩翩的长头发跟小孙很像呢。”翩翩就把从小留起来的长头发剪了。
刚剪头发的时候余杭吓了一跳,说:“唐翩翩,你搞什么,弄得跟个日本女人似的。”
翩翩不说话,别过头去。余杭对她家的事情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也就不再多说。翩翩其实对新发型也不适应,总觉得脖子凉飕飕的,不安分的甩来甩去,余杭看着她,穿了件红色的连衣裙,上面还有白色的点点很是可爱,大眼睛乱转又有些心不在焉,忽然想起来一个动画片,像极了小丸子。他忽然想捏一捏她的头发,可是刚冒出这个想法又被生生的忍住。
因为爱你;才输得彻底
和林岸在一起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好像是有一次放学,她还是缠着他问他数学题,她的数学差劲,讲完的时候,天色有些黑,他们收拾好书包出去的时候楼道里已经没人了,灯昏暗的亮着,下楼的时候林岸回过头看着她,欲言又止。翩翩想说什么大脑却不听使唤,忽然之间,林岸就牵住了她的手。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一步一步的走着楼梯。他似乎有些紧张,她的小手藏在他的掌心里,温暖细腻,细细的骨节像是像一只刚出壳的雏鸟的嘴一下一下的啄着他的掌心,生出异样的情愫。他不敢握得太紧,也不敢握得太松,像是一件宝贝,值得他这样小心翼翼。道路两旁的知了还在不停的叫着,手心里都出了汗,湿腻腻的。他们一直牵着手,不敢松开,仿佛要这短短几分钟就是一辈子。
就这样开始了吧。
翩翩记得从那以后,他们总是找各种各样的机会在一起,哪怕只是在路边的长椅坐一会,也觉得无比幸福。林岸很会照顾人,翩翩以为一直以来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但是林岸比她想象中还要好。他给她买冰激凌,送她回家,他在很高很高的梧桐树下低头亲吻她,初吻的味道像糖一样甜蜜,还带着冰激凌似的味道。在那条又长又宽的林荫路上有多少美好的回忆。
他叫她唐唐,幸福就是这样甜。
甜的让她回忆起来都觉得不真切,那样美好的爱情,被他扔在一边,弃之若履,她不甘心,一次又一次的扑过去,可是他仍旧无动于衷,他不要她了。
在一起的时候,谁不说他们是天生一对,唐翩翩天生白净,又极像了母亲南方女子的小巧细腻,五官精致,像一个洋娃娃。林岸也是学校里数一数二的优秀学生,长得也斯斯文文,不少女生暗恋他,可是唐翩翩觉得,只有她才可以和他并肩站在一起。从她看见他第一眼她就知道,他是她要找的人。
林岸心细,连早饭都是温热的,他看着她一点点吃完早饭,幸福就是最爱的人,恰好也爱着你。
老师很快知道他们两个早恋的事情,学校里没有什么真正的秘密,何况还有一个孙萌,唐海很快去学校了解情况,唐翩翩坐在爸爸的汽车里看着林岸与孙萌离开的背影,她忽然觉得他们才是一对。
有一种无名之火瞬间蔓延她的全身,她知道那种感觉,是嫉妒。可是林岸从始至终没有回过头看她一眼。
林岸说:“唐唐,我们分手吧,我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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