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
作者连谏
书籍简介
一个看过之后令人潸然泪下、感动一生的都市爱情故事。
男主人公顾海洋有一个幸福的小家庭,然而自从他把母亲接来住在一起后,两代人的不同生活习惯引起了不少婆媳矛盾。由于婆媳间的种种误会,母亲选择了离家出走、遭遇车祸。为此顾海洋对妻子充满了怨恨。在母亲住院时,顾海洋又得知自己身患绝症。当知道自己是误解了妻子时,顾海洋默默承受着丧母的悲伤和疾病的折磨,妻子肖晓也独自一人承受着怀孕和被误解的压力……
《秘密》第一章1
吃完25岁的生日蛋糕,肖晓的日子就像雨后的墙角,疯疯张张地生满了霉点。
这些霉点就是男人们,在妈妈的催促威逼下,在一个又一个男人之间穿梭,奔波在相亲路上。
整个秋天令人沮丧,退休让妈妈像不知为什么就被遗弃在路边的孩子一样委屈,那段时间,肖晓和爸爸都不敢招惹她,尽管妈妈从没歇斯底里地发过火,但,他们更怕她的眼泪,眼泪是妈妈百试不爽的有效武器,用来表达她的高兴,她的不满,她的伤感,她的忧郁。
爸爸说过,爱一个人,就不要让她哭。
晚风凉了,拂在脸上,想打开了冰箱冷冻室的门,梧桐叶子像橘红的蝴蝶,在秋日的阳光容裹里,起起落落地,簌簌响着,嘤嘤碎碎在凉爽的空气里,因为退休,妈妈第一次有了悲秋的情绪,若是肖晓或爸爸约她出去走走,她会用眼梢扫一眼窗外,用悲悯的口吻说:人老了,不喜欢秋天的味道了。
不说去也不说不去。
妈妈指着落下来的叶子对肖晓说:叶子一定也有神经有思维,只是它们进化得不够好,不能像动物那样支配躯体,在从树枝剥落的瞬间,它们一定也是疼的、也试图挣扎过,可,到底还是挣不过老死而去的宿命。
肖晓很是不安,退休这件很容易被人接受的现实,在妈妈这里,成了生命即将到达终点而预先敲响的警钟。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肖晓对爸爸说:我们必须把妈妈的注意力从退休上引开。
试了很多种方法,爸爸带妈妈去社区的老年俱乐部,回来后,妈妈坐在沙发上半天不语,肖晓问她怎么了,她沉吟了半天才说:老都老了,干嘛还要弄成花猴子去街边出洋相呢。
肖晓就笑了,妈妈向来喜静不喜动,虽然已55岁了,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显得要年轻,皮肤依旧白皙,身材保持得很好,无论什么衣服,套上去都有款有型,这也是妈妈不甘承认苍老的原因之一。所谓不惧怕苍老,不过自欺欺人罢了,看看媒体上的养颜广告就知道,所有有青春的没青春的女人,都在为日益将是老去的容颜将心惊恐得支离破碎。
秋天末梢,妈妈渐渐接受了退休这一事实,变得无比安宁,不是在阳台上逗弄那只懒洋洋的大猫就是给昔日老友们电话。
在晚饭桌上,妈妈笑眯眯说:小晓,你有没有男朋友?肖晓吃了一口饭,笑着说:怎么,想把我早点赶出门去让你们享清福?
妈妈哼了一声:我巴不得养你一辈子,你肯吗,早晚是要嫁人的,晚嫁不如早嫁,别像我,快三十了才想起来该结婚了,想嫁个好男人只能先等他离婚。
爸爸起身起添饭,表情极不自然,爸爸和妈妈的爱情故事,肖晓隐约知道一些,大约是妈妈相亲时没看上被介绍的男子,但对男方介绍人却印象深刻,介绍人就是爸爸,一家医院的医生,据说那时的爸爸儒雅,慎言,开口一笑,连沉郁的空气都会随着他的笑容生动起来,据说,正是因为这个,还不是前妻的妻子对他看得很紧,晚回家五分钟就必须电话请假,那时电话还不很方便,所以,下班后,就会有个体面男子用极不体面的速度和姿态奔在城市的街上,这样并不能一味地避免晚点,他经常要花一个小时甚至更多时间为迟归的几分钟消耗唾液,到最后,就演变成战争。
半年后,妈妈阑尾炎住院,在医院遇见了爸爸,两人相视一愣,妈妈觉得有点尴尬,被爸爸理解成对手术的恐惧,温暖地笑了笑说:有我呢,别怕。
那次相亲的后继,没人提也没人问。
爸爸那句有我呢,别怕。一下子触动了妈妈的心,那段时间,爸爸和前妻闹别扭,住医院集体宿舍,没事就跑到妈妈病房陪她说话,然后爱上了妈妈,爱上她温言细语说话的样子爱上她眼神里的无助。
后来,爸爸曾玩笑说:你妈妈充分利用了男人天性中的英雄主义,用柔弱俘虏了我的心。
在70年代,他们的爱情,很是被人不齿一种,大约可归为男色女荡。妈妈顶着飞长流短,等了爸爸三年,期间,她心定神闲地经过爸爸前妻贴在学校门口小字报上班下班,被校领导数次谈话教育,甚至,她在里面讲课,外面是爸爸前妻的哭诉以及叫骂。妈妈一直认为,不是她打败了那个女人,而是那个女人打败了自己。
因为人都是有良知的,当一个男人欲要放弃一段感情时,最怕的不是女人对他不好而是对他好,后者让他于心不忍弃。
男人是死要面子的,既然前妻已将他还试图遮遮掩掩的面纱撕了下来,他也没有遮掩的必要了,由着她,将婚姻的创口越撕越大,大到谁都失去了弥补的愿望时,一切也就了结了,她把该闹的闹了、该毁的毁光了,他再也不欠她什么,可以净身走人,就此一拍两散,相互不欠,人生在世,还有什么,比没有良心债更让人倍感生活舒适?
这些也是爸爸待妈妈好了一辈子的原由之一,为他承受了那么多委屈,却没落一滴泪没一声抱怨,他没得可补偿,只好,将一生交到她手里,由着她掌控所有的喜怒哀乐。
爸爸认为这婚,离得值。
《秘密》第一章2(1)
妈妈说:小晓,你25岁了,25岁是女人青春的分水岭,越过了这道岭,你就会发现,在男人面前自己一点点趋向被动。
道理肖晓是清楚的,像所有女孩子一样,她曾有过白马王子的梦,可,很快就知道,那只是个梦而已,喜欢过很多种类型的男子,18岁时,喜欢身材挺拔衣衫干净的气宇昂扬小男生,21岁后却突然对那种眼神干净清澈的男子失去了兴趣,他们的思想干净得令人丧气,和他们在一起,常常出现冷场,她不知说些什么才能不彼此意兴阑珊,每当这时,她就会望着远处的天空,想起那个男生,排练时他是她的王子,他身材挺拔、五官清朗,能将她托在手掌上旋转十几圈。
所有人都认为肖晓应该爱他,因为,他是老师派给肖晓的御用男舞伴,因为,在女多男少的艺术院校里,很多女孩爱他,曾有女孩为他割腕自杀,还有个女孩为了赶在情人节那天送他一条亲手编织的围巾而导致了手指肌肉痉挛。
可,肖晓一点都不爱他,对她来说,他所有的优点,不过是能将她的身体托在手上高高擎起,旋转十几圈而已,他只能撑托起她的身体,仅此而已,托不起她的心,更承担不起她的灵魂。
能让女孩子燃烧的男人应有善感的心睿智的脑袋,那种爱,近似于宗教崇拜。
当那位被女孩子们的追逐成了王子的男生将她拦在夜晚的更衣室里,抵住了她的眼睛问:肖晓,那些女孩子整天跟着我,你为什么不吃醋?
肖晓从把他拦在门上的胳膊拿开,淡淡说:我为什么要吃醋?
说毕,踏着盈盈的月色回寝室了。
第二天早晨,他拦在寝室楼下,问的,还是同样一句话:肖晓,你为什么不吃醋?
她在心里轻轻笑了一下,连如此简单的暗示语都听不懂的男人,她怎么可能去爱。
她仰了头,一本正经告诉他:我不爱你啊,为什么要吃醋呢。
他眼里的迷惑就化做了溃败,像风中的沙,飘飘洒洒地落下来,两个月后,系主任去另外一个城区的派出所将他领了出来,他带着一个热爱他的女生在小旅馆开房,被查夜的警察逮了个正着。
第三天,学院公示栏张贴了对他处理结果,和那位女生一起被劝退。
一夜之间,他们成了学院的新闻人物,他离开的那个早晨,空气潮湿得有些沉闷,只有老墙上的苔藓显得分外昂然,他没跟任何人道别,只在火车站给肖晓打了一个电话,他说:肖晓,我走到今天全因为你,因为我爱你,我想用别人的身体忘记你,可是,越是这样你就越是清晰。最后,他一字一顿地说了:芦——荻——我——恨——你!!
肖晓黯然地扣了电话,想起了那些女孩,她们那么爱他,他却,只肯要她们的身体,这种只肯收留身体的爱情,是多么的可耻。
所谓因失爱而来的荒唐,说到家,不过是给欲望的放纵找了借口,爱情被牵连其中,成了由头,成了不幸的幌子。
半年后,这个能用一只手托着她转十几圈的男子,穿着白衣白裤吊死在阳台上,城市的风吹转了他的身体,那个清晨,人们纷纷仰起头,纷纷从车子里探出脑袋或是将脸紧紧地贴在不能摇下的公交车玻璃上,看着一个男子因死亡而狰狞了面目的身体,在4楼阳台上转来转去,他两边的胸襟上分别写着肖晓两字,在白色的中式衬衫上,猎猎的艳红,分外扎目。
晨雾在阳光下渐渐变得稀薄,他们摇摇头去做各自的事情,好象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是的,消灭自己的生命,太个体了,除了剥夺生的权利,除了让熟悉的人摇头叹息,得不到的爱,依旧卧在别人怀里,得到过的开始了失去,去成全别人的幸福。
仅此而已的简单。
他的死讯传来时,肖晓正爱着一位本校的美术老师,他有一头微微蜷曲的头发,高高的个子使他走路时看上去有些摇晃,他总穿着被油彩弄得五彩斑斓的休闲衣服,喜欢一边行走一边仰头看天,眯起一只眼并微微笑着,整个人寂寞得有些寥落。
最要命的是,他有双能杀掉女孩子心的忧郁眼睛。
肖晓曾问同寝室的同学:你们不觉得小刘老师的眼睛很特别吗?
她们停止了吃零食,做苦思冥想状,说:没什么特别啊,他的眼睛太细了,既不酷也不帅。
她们继续谋杀零食。
肖晓原本想说自己的发现,但,满屋子弥漫的妙脆角香将她的诉说欲,镇压了下去。
听小刘老师的课,她总是不停地想到了海,浩淼而幽深的海,无边无际的蔚蓝,在心中荡漾荡漾……
那是她的爱,幻想中的、没有开始的、忧郁的爱。
小说中说这是单相思,是暗恋,是永远到达不了彼岸的、一个人的爱情,注定了属于懦弱者的哀伤。
小刘老师结婚的消息是和他死亡的消息一起传来的,她一下子病倒了,一连几天发烧,说胡话甚至不停地哭泣,她所有的同学都以为她是因为他的死而被内疚击溃了,他们纷纷跑来安慰她,她木讷地点着头,不做任何否认与辩解,他的死只是让她有些生命无常的悲悯,不曾爱过,有甚哀伤可言?真正击溃她的,是小刘老师的婚礼,她默默地,近乎于崇拜地爱着他,他却娶了别人。
《秘密》第一章2(2)
有哪种哀伤比这份哀伤更令人疼痛?
这终将成了她一个人的秘密,用另外一个人的死做为遮掩,可以肆无忌惮地悲伤,落泪,用一份莫须有的悲伤掩盖上了那份真正的哀痛。
康复后的肖晓,固执地坐在那棵大柳树下的石凳子上,心平气和地看书,和每一个相熟的人打招呼,甚至,当小刘老师和他的新娘子挽着手去餐厅吃饭时,她主动站起来,从容地喊他:刘老师,去吃饭啊?
小刘老师微笑着介绍挽在手里的新娘子,说改天给她带喜糖。
因为她病了,没参加婚礼。
第二次看到小刘老师和他的新娘子,肖晓跑过去,说:刘老师,你给我带喜糖了吗?
小刘老师顿了一下,显然是忘记了昨天的话,肖晓就笑:昨天你说过给我带喜糖的,师母可以做证。
新娘子有点尴尬地点了点头,她身材微胖,眼睛很大但没有神,她不丑,甚至可以说很漂亮,但是,她的气质实在是太差了,连小家碧玉都算不上。
肖晓在柳树下的凳子上坐了一周,向小刘老师问了一周好,他并没有把喜糖带给她,是她亲自跑到小刘老师的宿舍去拿的。
小刘老师的宿舍已经改成新房,四面墙上挂满了婚纱照,房间布置并没有像肖晓的想象那样充满艺术氛围,让她最不能忍受的是茶几上的茶具,竟是不锈钢的。
她站在小刘老师的新房里,将那些败坏小刘老师形象的生活细节一一地收进心底,然后坐下来,和小刘夫妇谈笑风生。
她特意把小刘老师递来的喜糖剥开了填进嘴里,笑着说:我从没吃过这么香甜的喜糖。
新娘子笑得花一样,脸颊上有两抹酡红慢慢泅开了去,往烟灰缸里放糖纸时,无意中瞥见小刘老师的一只手从她背后,探进了毛衣里轻轻地抚摩着,肖晓用鼻子笑了一下,说:刘老师,我该走了。
肖晓无比沮丧,在柳树下坐了一周,就是为了让自己能心平气和地面对小刘老师,还有一年才毕业,不想让小刘老师成为隐藏在她内心深处的疼。
曾经,小刘老师是她膜拜的爱情上帝,可,当她走近了,才发现他只是一个会画画并以此为职业的普通男人,他娶了一个普通的老婆过着普通的日子,在他的世界里,并没有她所想象的浪漫与传奇色彩。
她终于可以心平气和面对他,甚至还会有些庆幸不曾和他开始过爱情,所以,她夸喜糖甜美,是真诚的,发自肺腑。
一场注定了得不到的爱情,在铭记与忘却之间,聪明女子都愿意选择后者,尽管他们说,忘记爱过的一个人需要24年,且要在24年里一次都不曾想他,这是一个谎言,一个在24年里连让你想一下的愿望都没有的人,还需要忘却么?是根本就不存在而已,就如,车站剪票口的一个毫无特点的剪票员,他恰好剪过了你的票,从此以后,与你了无干系。
这样无关疼痒的人,不需要努力忘记。
需要忘记的,是那些,总在不经意间闯进心里,将梦弄湿的人。
如果,要将一个被念念不忘的人,放下,最好是深深潜伏进他的生活他的内心,很快,那些因好奇而滋生的幻觉好感,就会土崩瓦解。
然后,你就赢了,在爱情里,赢家永远是最先厌倦、最先放下的那个。
虽然小刘老师不曾知道被肖晓爱过,但肖晓还是觉得自己赢了,在学校的最后一年,她轻盈地哼着歌进出校园,偶尔有贼亮的豪车停在学校门口,那些天生善舞的女子们,用柔软的肢体以及妩媚的眼神,将男人们舞于掌间。
《秘密》第一章3
近几年,这所学院以盛产情人而闻名,男人们以找了个某某学院的舞蹈系的学生做情人为骄傲,她曾无数次在校门口被男人拦截,她总是,一语不发地在车子间环绕而去,仿佛一只彩蝶轻盈地穿越了万花丛中,徒留一缕薄想缭绕不散,逶迤着绵绵无尽的诱惑。
她瞧不上他们,不是清高,而是,他们争相将最好的车子停在学校门口,那架势让肖晓想到了待价而沽,或是,想起了春天的雄鸟,它们抖擞着自认为与众不同的羽毛,个个都自做多情地认为自己是最棒的。
这些双眼灼灼的男人,只能让肖晓联想到大鸟,或是市场的某种交易。
毕业后,肖晓选择回青岛做了少年宫做舞蹈老师而不是去歌舞团做舞蹈演员,从来,她就是一个宁肯孤芳自赏亦不肯做绿叶的骄傲女子,去歌舞团唯一的结局就是围着那些歌手伸伸胳膊踢踢腿,算不上艺术。
在少年宫时,曾遇到了几个男人,第一个总是说肖晓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吧,肖晓和他看了一次,然后再也没有和他出去过,那么帅的男人,居然腿抖得象抽风,在爱情面前,女人永远是细节动物,无需什么大是大非就能将一个男人划分为可爱型或是淘汰型。
第二个男人很儒雅,喜欢穿原白色的休闲裤,浅色的小格子衬衣,一度,肖晓以为自己会爱上他,想他的时候感觉分外寂寞,好象若大的世界都在喧嚣,惟独自己是寂寞无声,如同散场后的剧场,一片寂寥的狼籍,却不知将向何方,肖晓还记得他姓张,喜欢把车子停在少年宫外大理石甬道上,他将一只手搭在摇下的车窗上,看着她的方向,抽烟,看见她来,下车,将车门拉开,他吻过肖晓的唇,因为醉了。
第一次厌恶,他发生在他从北京回来,约肖晓过去,顺口问了一下肖晓时间,肖晓看了一下表,说了一个数字,他低低地惊叫了一声:呀,才11点啊,我刚从下飞机,时差还没倒过来。
肖晓张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几乎说不说话,后来每当她心情不好时,她就会想起他的那句话:呀,我时差没倒过来。
不过从北京到青岛而已,在他口中,好象刚刚飞越了大西洋。
如果这种近于恬不知耻的虚荣还能让她咬牙忍了,后来发生的那件事,就让她彻底地不能保持矜持的平静了。
那天,他们喝了一点酒,有点微醉,隔着车座,他扯扯她的手说:肖晓,你知道我是爱你的。
肖晓笑了一下,低声道:我知道,我也是爱你的。
他摸了摸她的脸:关于你的过去,我不问,你也不要说,好吗?
酒精带给脑袋的微晕唰地就退了下去,心冷丁地颤了一下,如被人掏出来扔进了冰水:你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们搞艺术的人思想和生活都很开放,我不会去计较你的从前,但是我会计较你的以后。说着,他将手搭在她的腰上,将她渐渐因愤怒而渐渐僵硬的身体,拉向自己。
肖晓猛地推开他,定定地看住他的眼睛,尔后,翘起一边嘴角,低低地笑着:谢谢你的大度宽容,但是我很惭愧。
说着,就推开了车门,他一把拉住她:你怎么了?
你已经把我识破了,我只好另找个好骗的男人去。她拦了一辆出租车,坐进去,屈辱的泪,才滚滚而落,是的,她不肯与他辩解,宁肯将错就错给他感觉,把她当作是朝秦暮楚的女子,让他,就这样,自以为是下去,既然他认定了拥有的不过是路边随便就可捡来的石子,钻石又何苦向他辩解自己是钻石呢?
既然他这样喜欢自取其辱。
《秘密》第一章4
妈妈摆脱了离休带来的心理失落,她像职业红娘,在老朋旧友中发动了战争,战争目的就是:在女儿25岁之前,帮她找个好男人。
以前的妈妈话很少,不愿多事,甚至,能用眼神表达清楚的意思就不会动用语言,当爸爸试图向她表示一点浪漫得不到回应时,妈妈就会歉意地笑笑说:整天对着学生讲话,真的讲够了。
那段时光,妈妈抱着电话,讲得连饭都忘记了烧,她神采飞扬,不时在本子上记着什么,在家沉默了几十年,离开课堂就像热衷于表演的人,在措手不及间失去了舞台,经历了一段时间的落寞无措,积累了许久的诉说欲望,在突然之间找到了疏通的契机:煲电话粥。
主题是某男某男是否配得上肖晓。
妈妈放下电话,她舒了口气,活动了一个因为长久保持一个姿势而僵硬的颈椎,伸出手,肖晓问:什么?
说了半天话,我嘴干了,给我杯水。
肖晓倒了杯绿茶:妈妈,我没困难到需要您广泛撒网、集中收渔的地步吧?
妈妈吹了吹浮在茶水上的一片叶子,神定气闲地喝完水,拉着肖晓走到客厅窗边,下面是一所中学的操场,一到下课时间,东窗下的欢声笑语,就吵成了驻扎着数群青蛙的雨后池塘。
小晓,在爱情上你永远不要否认年轻是女人的紧箍咒。说着,妈妈指了指中学:和你同龄的女孩子把好男人抢占得所剩无几,你再看她们,难道你会天真地认为她们会大发慈悲地把所剩不多的那几个好男人给你留着?
肖晓当然没那么天真,正在茁壮成长的美女们,不从业已开始色衰的上代美女手里抢男人就阿弥陀佛了,指望她们把好男人留给自己,岂不是奢望狼会饿着肚子把逮到的兔子送给狐狸?
爱情当前,高尚不过是镶嵌在抹布上的花边,百无一用。
肖晓的成长中,做教育工作的妈妈,从未对她指手画脚过,而现在,她似乎要弥补这个缺失,拿出全部的热情参与女儿的婚姻大事。
肖晓悲哀地发现,25岁的自己,竟没开始过一场真正的恋爱,至今还保持着被新酷女孩们嗤之以鼻的处女之身。她确信不是自己多么贞洁多么高贵,而是,那个能让她心甘情愿把贞操交出的男人,始终没有出现。
让她,只能在深夜里抱着膝,蜷曲在床头上,回想这场虚妄的青春,竟然,没有任何一个异性的脚印留在心上。
这早已过时的纯洁,荒凉似水,浩荡着无边无际的寂静,蜿蜒而去,她的心,像一座饥饿的空仓库,需要爱情的谷物填满。
她穿着厚厚的羊毛袜子,在客厅走来走去,从练舞蹈那天起,她就不喜欢穿鞋子了,在任何一个可以不穿鞋子的时刻。
她翻开妈妈打电话时记录东西的本子,看着看着,扑哧一声就笑了,本子上密密麻麻地记录着一些男人的名字、职业、身高、年龄、收入甚至嗜好……事无巨细可媲美婚姻中介所的资料登记。
有些名字用红笔打上了叉号,这是妈妈的职业习惯,被打了叉号的男人,则意味着,在妈妈这一关已经被淘汰出局了。
《秘密》第一章5(1)
肖晓开始了相亲路程,她问过妈妈:相亲的婚姻会有爱情吗?
妈妈边帮她整理衣服边笑:我记得有句话:英雄莫问出处,换到婚姻上,就应该是爱情莫问来路,只要有缘。
父母传授给儿女的,都是一路摔交总结出来的金玉良言。
从秋天的开始到秋末,究竟和多少个以婚姻为终极目的男人吃喝过茶吃过冷饮了?肖晓数不清了,去时满怀热情,回时是恹恹的灰头土脸。
极品男人怎会沦落到相亲桌上呢?热情被失落一点点淹没,任凭妈妈怎样怂恿都不肯赴约了,这哪里是培植爱情,分明是两个人的有形与无形资产评估会,条件合适,一拍两合,扮做佳偶;若与设想中差了距离,相互道别江湖,两不相识。
小晓,你让我越来越失望了,不,是让我绝望。妈妈刚被人在电话里婉转谴责了一顿,昨天晚上的相亲,肖晓没有赴约,这怪不得她,尽管她并没有向妈妈解释个中原由。
其实,昨晚的相亲,肖晓去了,不想让妈妈下不了台,就步行去定好的约会茶吧,最好是磨蹭到了,等在茶吧的人,已是不耐地起身而去。
最好不过的结局。
她穿过了商业街,穿过了小巷,走过石板路两侧破败在秋季里的蔷薇,看了看表,冲着天空,微笑一下,自语道:嫁人有那么重要么?
她迟到一个半小时,仍担心等在里面的人没走,在茶吧门口一站又离开了,在来时的石板路上,找了块僻静的地方,铺上报纸,坐下,看新买的《青年文摘》。直到把读者调查问卷都看完了,才懒洋洋站起来,刚要迈步,才知坏了,支板路太凉,坐了太久,脚踝已麻掉了,迈出的脚已收不回,她低低地尖叫了一声,身体就软软地倒下去,一位坐在石板路另一侧石栅栏上看报纸的年轻男子,一跃而起,像轻捷的燕,沿着她的腰际轻轻一揽,她就倒在了他的怀里。
她仓皇地挣扎着要站稳,麻而软的脚踝却不听话,倒像是她,一味地要贪恋男子的怀抱。
那男子倒也从容,扶她站稳后,说:坐久了,站起来前要给脚踝做预热的。他举目张望:去街角那家茶吧坐坐吧,你的脚一时半会走不了的,这里是不能坐了,太凉伤身体。
说着,伸出一支胳膊,示意可做肖晓的拐杖。肖晓浅笑了一下,脸颊微热,还是听话地伸手扶了,茶吧很静,温婉地回旋着田震的《月牙泉》,茶桌是淡黄色的藤编制品,椅子是从天花板上吊下来的藤编秋千,在音乐里轻轻的荡来荡去,他扶肖晓在一张临窗的秋千椅上坐了,要了玫瑰茶。
骨瓷茶具里晕出淡淡的红,片片花瓣在水里缓缓旋转,看到桌号时,肖晓心下一紧,想起今天的相亲也是定在这里的。
冷丁的,眼神就惶惶地涣散了,男子并没留意到她脸上的紧张,倒了杯茶,说:喝点热茶,多活动几下脚踝就好了。
肖晓的目光已把茶吧的大堂扫荡了一圈,未发现可疑的单身男人,把心放回腹腔,才记起还没对人家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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