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象你这么喝,笨蛋,你当是喝水啊。”唐青把她的杯子抢了过来。
“我已经有点晕了,这玩意可真好喝。”
不一会儿烤肉就给他们端了上来,两个人狼吞虎咽地大吃特吃。杜若兮边吃边赞:“你怎么知道这地方的?好吃死了。我离得这么近居然都不知道。”
“男人都是肉食动物,哪里的肉香就往哪里钻。”唐青嘴里塞满了肉,含混地说着。他边吃边冲杜若兮点着头。
肉食很撑肚子,两人吃了会儿就觉得都快要吃饱了。他们端起酒杯,边吃边说话。
“你还要几天就上班了?”
“三天。假期说完就完,又要跟精神病们打交道了。”杜若兮笑着说道。
“你没事吧?”
“我会有什么事?你怎么这样问?”
“那么多的精神病,想起来还是挺让人担心的,万一遇到个有暴力倾向的呢?”
“哈哈,这事可不是万一,而是时常。摆平这个就得靠医生的手艺了。一般遇到这样的病人我们都会有保安一类的人守在身边。但有的病人见到有外人在场就不容易打开心扉。这种时候事情会变得有些棘手。”
“但是你总不把保安赶出去吧?”
“这要看情况,有时候不得不这么做。”
“你考虑过换个工作吗?”
“从来没有,我学的就是这个。不好换,我也不想换。”
唐青喝了口酒,没说话。
他突然有做梦的感觉,周围的位子都是满的很热闹,他却觉得自己跟杜若兮象是在个孤岛上一样。他看见另外的人们嘴巴在动,但是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他喝了口酒,酒是真实的,杜若兮也是真实的,自己也是真实的。他明明听到餐厅里很热闹,但是他偏偏觉得这里非常寂静。他使劲闭上眼睛,然后又睁开,好,魂儿又回来了。他感觉到杜若兮碰了碰他的胳膊。
“你发什么楞啊?”
“你有过这样的感觉吗?比如你在大街上或是在人很多的商场里,突然觉得自己仿佛漫步云端,不再属于这个世界了似的。你有过吗?”
“有过,”杜若兮想了想,“好象有过几次,感觉很奇特,挺舒服的。”
“刚才我就有这感觉,跟做梦一样。可能是酒喝多了。”
“白日梦。”杜若兮端起酒杯,看着窗外。“瞧,下面多好看。”
他们把手臂支在窗台上,在30层楼的高度上观赏着城市的景色。这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城市仿佛被淹没在灯的海洋里。高楼大厦灯火通明,看上去仿佛是透明的一样。他们能够听见很远处火车的声音和汽车的喇叭声音,但是它们传到这里时已经化做了喃喃的低语。在更远的地方是黑色的山峦。山峦的头顶上方是群星云集的天蝎座,它们在城市里灯光的闪耀下显得黯然失色。
“知道吗?在斐济附近海洋里有一种会发光的水藻,它们成群结队,浩浩荡荡,每年浮出海面一次。这灯光就象那水藻。”
“你去看过呀?”杜若兮好奇地问。
“没有,我在地理杂志上看过它们的照片。开始以为是那某种反光,后来看了文章才知道那是水藻。”
“你喜欢旅游吧,是不是走过很多地方?”
唐青起劲地说道:“不如说我渴望旅游。我渴望有一次长距离的、并会给自己带来生命危险的旅行。比如徒步穿越戈壁沙漠,或是不带氧气爬上八千米以上的高山。这样该是多么不同寻常。在这个过程中一定会有令人难忘的事情发生。但是很可惜,我只走过几个城市而已。”
“是不是太刺激了点?”
“正是因为太刺激才会美妙,”唐青大大地喝了一口酒,“我时常受到扬帆起航的蛊惑。”
杜若兮偏着脑袋想了想,然后笑着点了点头。
“你笑什么?”唐青问。
“我笑了么?”杜若兮可爱地眨动她的眼睛。
“你当然笑了。想什么呢?”
“我在想,”杜若兮地说道:“如果到时候你邀请我的话,我会答应的。”
“我当然会邀请你,”唐青高兴地说道,“只要你保证能吃得了那种苦。这路上可绝对不轻松。”
“我吃过的苦可能你想都想不到。”
唐青斜着眼睛看着她,若有所思,他笑着把目光飘向了远处:“也许我们彼此彼此。”他避开了她的对视。
“我是医生,我要为我们两个人的身心健康负责。”杜若兮心情很好,她没有理会唐青的话中话。
“那好呀,我死了你要负责,你死了我不负责。”唐青把双手放在脑后,往椅子上一仰。
“什么话?你是男人呐,你不保护我谁保护我?”杜若兮说。
“你吉人天相嘛,再说女人一般都比男人长命。”唐青说。
“胡说些什么,我们先去哪里呢?”杜若兮拍了一下他的胳膊。
“先去戈壁。那里荒芜人烟,尽是光秃秃的山,偶尔有个绿洲什么的。但是景色非常瑰丽,就连石头都好象是彩色的。”唐青说得兴高采烈。
“嗯,我喜欢彩色的石头。我原来就有一块很好看的雨花石。我们要买很多很重的装备吧,我在杂志上看见过,他们每个人都背个大包包。”杜若兮不由自主地摸了下自己不太结实的肩膀。
“是呀,靴子、帐篷、锅,小炉子什么的都要带上,一大堆东西。”唐青笑着凑近杜若兮的脸,“放心,我来当骆驼。”
“呵呵,”杜若兮笑了,接着又撇撇嘴,“这些玩意一定很贵。”。
“是不便宜,但也不是贵得离谱,会很重。”唐青喝了一大口酒。
“徒步的话那我们吃什么,压缩饼干吗?”杜若兮看着眼前的烤肉,本来已经吃饱了,她又去挑了一块吃下去。
“这个啊……,还不知道,也许背袋大米就可以了。”唐青哈哈笑着,“我们的肩膀上背的是厨房,还有卧室。”
“又在胡说,你居然这个都没搞清楚还说穿越呢……”杜若兮快速瞟了他一眼,故意忽略后面的那句话。
“我们可以背一支抢去,打到兔子什么的不就有吃的了吗?”唐青说得有点离谱。
“那里会有兔子?”杜若兮问得挺认真。
“也许会有一两只走迷路的兔子,莫名其妙地钻到戈壁这来。再说没兔子总会有其他动物的吧?”
两个人絮絮叨叨做了半天的白日梦,觉得蛮有意思。最后他们一致同意靠吃仙人掌维持生命,并踩着滑板上路。滑板速度快,他们可以在没饿死之前就完成穿越戈壁的壮举。最后两个人都喝得满脸通红,对着三个空酒瓶傻笑。当服务生问还想吃点什么的时候他们才惊觉过来。唐青付了帐跟杜若兮一起走出餐厅。
第十九章
他们打车到唐青家,杜若兮可没忘了还没看那张画。一进门杜若兮就直奔厕所。唐青走进一间卧室,这个房间平时被他当作画室。画室的陈设很简单,桌子、椅子、画架,另外有个巨大的书柜。他把画取出来夹在架子上,然后把灯光调了调。不一会儿杜若兮就走了过来。
“啧啧啧,画得果然漂亮,没想到上了色之后这么好看。”杜若兮凑近了仔细地看着。
“你先看着,我给你倒杯茶。”唐青说着走进厨房。
杜若兮好奇地在画室里走来走去。房间不算太大,但是感觉很舒适,也多少有点奇怪。那些木雕和瓷器就罢了,但是她看见一部遥控汽车和一个巨大的绒毛熊,这些东西仿佛不应该在这里。她打开摆在墙角的大书柜,书柜下部没有书架,放了许多卷起来的画。她抽出几张来看。有油画、水彩画、铅笔画,还有用钢笔和签字笔画的素描一类的东西。
“你画了那么多的画啊。”她大声地说道。
“嗯,我画了很多年了呀。”唐青走进来,手里端着两杯茶。
“怎么这全是眼睛呢?”杜若兮有点吃惊地拿着一张画问道。那张画上画了10双眼睛。仅仅是眼睛,其他的什么都没有。有的天真,有的狡诈,有的愤怒,有的伤心……,每双眼睛都非常传神并极富个性,看着有些毛骨悚然,又有些令人震撼。
“那不是我画的,你看看下面的签名就知道。”
“封肃。是你朋友吗?”
“是的,书柜下面的那些几乎都不是我画的,都是我的一些朋友画的。”唐青回答。
杜若兮这才注意到每张画的下面都有个签名,封肃、沈俊、林梦霜、柳幽河……。
“他们都是你的工作室成员吧,我猜。”杜若兮指着那些签名说。
“可以这样说。”
“他们为什么不把自己的画拿走呢,干吗要留在你这里?”
“大部分他们都是拿回去了的,这些都是他们最近画的。反正他们要经常来这里跟我讨论绘画,放在我这里很方便。”
“哦,”杜若兮笑笑,“原来你这里是他们的窝子。”
“这些眼睛画得确实不错,虽说第一眼看上去觉得有点吓人,但我没想到眼睛能有那么强的表现力。”杜若兮突然把它拿着跟唐青画的那张封面做比较,然后狡黠地笑了起来。
“我敢打赌,你这张的眼睛是封肃帮你画的。”她胜利地望着唐青。
“是的,居然被你看出来了。”唐青点点头。
“这个山水好看,我感觉它很有气势,哦,是你画的,确实不错,我看都能买钱了。柳幽河画的也太可笑了吧,我都比这画的好。这个好象有点呆板,林梦霜,但是挺细致。”杜若兮又一张张地翻着那些画,嘴里在自言自语,“这是什么,赌徒的手,哈哈,你画的,有点象翅膀。这张有点阴暗,很阴暗,不喜欢。喔哟,居然还有几张抽象画,看不懂……”
“你干嘛?”杜若兮突然发觉自己念叨的时候,唐青在一直盯着她看。
“没什么,你接着说吧,我听着。”
唐青这么一说反而叫杜若兮不好意思了,她又往底下翻,突然脸沉了下来,又翻了几张说道:“沈俊,我不喜欢他的画。”杜若兮看了看下面的签名,不高兴地说道。
唐青偏过头去看了一眼,那是张非常细致的油画。布上画了一座破败的房子,在它的一堵外墙上画了扭曲血红的天空,天空下面有一个人捧着脸惊恐地尖叫着。唐青说道:“墙是他画的,但墙上那个尖叫的人是他临摹的。它是蒙克的《呐喊》,非常有名。”
杜若兮把画又放在一边,端着茶喝了一口。
“真烫。”她皱着眉头说道。
“等会就好了。”唐青看着她,“怎么不高兴了啊?”
“没什么,我只是不喜欢那张画,沈俊画的那张。”杜若兮又想去喝太烫的茶水。
唐青把它拿起来,看着说:“我觉得画得挺好,尤其喜欢把《呐喊》画在墙壁上的感觉。整个场景看上去非常……有意思。”
“这就是你们所说的艺术吧。”
“差不多。艺术是为了表达感觉或是说感情,好的感情或是坏的感情,只要表达得真实并能够引起共鸣,那就是好的艺术。”
“也许这样说也没错,但我不这么想。”
“那你是怎么看的?”唐青知道她总有些很中肯的观点,不免有些兴趣。
“我认为艺术家应该有一些责任心,对不好的感觉不应该表达太过。古人都说过文以载道,总希望能让人明白什么道理。但有的艺术家不是这样,他不想告诉你什么道理,而仅仅告诉你……它是什么,它是怎样的。”
“这难道不对吗?它可以帮助人们把这个世界看得更清楚。”
杜若兮摇摇头,把头发捋到耳后:“听我说,我的一些病人曾向我描述他们的梦境。有些梦非常阴沉黑暗,可并不亚于你说的所谓艺术,一点都不亚于。但是我并不这样认为。它们可能来源于一个艺术家的脑袋,可实际上它们是正经八百的垃圾。丑恶的东西永远都不能被称为艺术。”
“你这样说是不是偏激了些?那么……你到底是怎么看这副画的?”
“可能是,我又没上过艺术学校,这仅仅是我自己的看法。”杜若兮拿起那张画,“它是个阴暗的、粗暴的东西。它很可能会给某些人留下心灵的阴影。”杜若兮把画拿起来瞪着它,一字一句地说道,“它是不断被欺凌的童年,它是女人被强奸后的日子,它是最彻底最严重的失败。它是堕落,也是背叛,它借用了生命之名来污辱生命。它是临终前最后那污秽的一口气。它如此接近死亡,因此它比死亡更可恶,比死亡更无耻,比死亡更肮脏!”
杜若兮把画放在桌上,嘴角闪过一丝冷笑。唐青看着她说道:“对,你说的没错,我也这样认为。”
“可你们都认为这也叫做艺术。”杜若兮说道。
“是的,”唐青觉得她有点好笑,“至少是在某种层面上是。”
杜若兮笑着摇摇头,不打算再去说它。
“算了,不说它了。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舒服多了。你的朋友都很有才能吧?那个沈俊一定是个非常可怜的人。”
“是的,他所受过的苦你可能难以想象。”
“希望他没有暴力倾向,否则就会成为一个相当危险的人物。”
“没有,这个我敢保证,他非常、非常的善良和脆弱。你要是了解了他的话,你会认为他是那种一想到他就会之他流泪的人。”
“嗯,这样的人可并不多。”杜若兮站起来,又开始在画室里东瞅西看。最后她在一个角落里停了下来。
她面前有个很结实的小纸箱,是那种只能在邮局里看到的深棕色纸板箱。它被麻绳扎得非常紧。麻绳绷得跟琴弦一般,再多使点劲的话就会勒进箱子里面去。唐青打扫画室的时候会把它也擦一下,因此它的表面没有太多灰尘,但仍然看得出来这箱子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被打开过了。
第二十章
“那里面也是画吗?”她指着那箱子问。
“是的。”唐青有些犹豫,“我想是的,很久以前的一个朋友把它放在了这里,但他再也没来过。”
“啊,别是死掉了吧,我可不想碰死人的东西。”杜若兮把手缩了回来。
“没有的事,你说什么呢,他还活着。”唐青好笑地说道。
“能让我看吗?这箱子跟古董似的。”她看着这个长年未动的箱子,猜不透它的主人为什么会把辛辛苦苦画的一整箱作品就这么放在这儿。
“可以,你随便看吧。”唐青喝着茶,“它们没什么太多价值,不过是一些习作。”
杜若兮打开箱子翻了起来。发现这些画都象是小孩子画的。而且年代久远,很多纸都泛黄了。在看了第一眼之后,她有点莫名其妙的激动,她有一种非常强烈的似曾相识的感觉。她偏着头想了想,又觉得毫无头绪。她转过头,楞头楞脑地为唐青:“这些是谁画的?
“一个小孩,我小时候的一个……朋友。”唐青回答。
“他叫什么名字?”杜若兮问。
“对不起,这个我不能告诉你。”唐青的回答让人感到意外。
“你一定要告诉我。”
“为什么?他跟你又没什么关系。”
“但是我觉得这画的笔触让我觉得特别熟悉。到底是谁画的?”杜若兮皱着眉头努力回忆。
“不行,我真的不能告诉你。”
“唐青,你的朋友我并又不认识,你为什么要这样保密呢?”
“我有充分的理由不把他的名字告诉你,你要是相信我的话就不要再问了。可能以后可以,但现在我确实不能说。”
唐青的表情很严肃,杜若兮也就不好再刨根问底。
“也许你没给任何人看过他的画吧?”
“是的,你是第一个,也是多年来的唯一的一个。”
“还挺神秘的,这家伙到底是谁呢?”杜若兮喃喃自语,扣着自己的下巴,埋头大翻。
隔了一会儿,唐青突然问道:“难道……你见过这些画?”
“没有,我现在敢肯定没有。但是非常熟悉,熟悉到几乎可以脱口而出的感觉。偏偏就堵在那儿了。”她迫不及待地翻着,很想找到某个线索。唐青不自在地在椅子里扭动了一下,他感到惴惴不安。
“你可别把它们撕了呀,轻点翻。“唐青又担心又心疼地在旁边说道。
“你不知道,这事要是不搞清楚的话会缠我好多天。就象你梦见了个人,梦来还跟他说了好久的话。醒过来之后你还记得你们说过的话,但你居然忘记他是谁了。”
她终于在最后几张画上找到了答案,她惊讶得差点坐到了地上。她又往箱子里面看看还有什么漏下的。在小箱子的底部有个圆圆的彩石,确切是说是一颗大雨花石,它的外面被一个景泰蓝风格的金属笼子很好地保护着。
“我的老天,我的老天啊。”她跪了下来,身体变得没有一丝力气,她把脑袋软软地埋在自己的膝盖上。
“怎么了?”唐青感到一阵恐慌,他的不安现在到达了顶点,一瞬间他几乎产生了想逃离这个房间的念头,但是他控制住了。对任何人来讲,迈出第一步总是很困难的。
人生要是永远安安稳稳也许是件好事,但另一方面,人生仅属于你一次。
于是,唐青手握茶杯,带着极度紧张的心情看着杜若兮。该发生的事情总会是要发生的。那么这次,唐青会受到命运眷顾,或是命运的作弄?
杜若兮几乎是颤抖着把最后几张画和雨花石都拿到了桌子上。她仔细地看着那几张画,它们画的都是当年的那个小院子。有骑马打仗的,有两个小孩在地上画画和烫蚂蚁的,最后一张画的是她独自一人站在院子里哭泣的景象。她对它们摸了又摸,看了又看最后将把它们放在一边,拿起了那颗雨花石。景泰蓝的小笼子可以打开,她把雨花石取出拿在了手里。它就象当年一模一样,没有半点损伤,依然晶莹剔透,鲜艳夺目。它上面一圈圈的花纹唤醒了久远的记忆,当年她就这样站在院子里,把这颗雨花石递到了她的好朋友的手里。现在这回忆变得非常清晰。阳光从树梢上斜射下来,在地上留下班驳的阴影。小贩在院子外面叫卖零食,有只狗在树下呜咽着,院子里充满了炊烟的味道。她递出石头的时候,另一只手正攥着一枚清朝铜币。几乎过去了20年,现在它回到了自己的手中。这象是巧合,也象是宿命。
她打开自己的挎包,在最隐蔽的地方摸到了那枚铜币。她现在称呼它为“幸运铜板”。她把它拿出来,跟雨花石并排放在一起,它们看上去就象是某种重要的信物。她对着它们注视良久,心潮澎湃,沉默不语。
“唐青。”
“什么事?”他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有些颤抖。
“我现在可以不再问你他是谁了。”杜若兮古怪地笑着,那笑容里有惊喜,但又仿佛不敢相信似的。
“我现在不再问你他是谁了,我已经知道了,我已经知道了。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我不需要问你我也一样能知道。”杜若兮完全停留在发现的喜悦上,她根本就没去注意唐青的表情。唐青这会儿正在扯动着嘴角,他试图挤出一个笑容。但下一个瞬间他又迅速恢复了那个惊慌失措的表情。在这几秒钟的时间里,他的表情不自然地换来换去,象极了一个五官失调症患者,如果这世上真有这种病的话。
“你真的知道他是谁?”唐青僵硬地问道。
“当然,我很早就认识他了,我认识他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杜若兮兴奋的地笑着,她拿起这两样东西说,“看,这是他送我的铜板,它是我的幸运铜板;而这个是我送他的雨花石,以前我叫它蛋蛋。我不知道他给它取过什么名字没有。它叫什么?”
“我不知道,他没跟我说过,我估计他没给它取什么名字。可能……他连想都没想过。”唐青放下茶杯,开始下意识地捋着自己的头发。当有些事情开始不受控制时,或是当他感到焦虑时,他就会这样用指甲不停的捋头发。
“喔,那它还是可以叫蛋蛋。我的幸运铜板和我的蛋蛋。”杜若兮感慨地说,“它们分开已经有许多年了。”
“为了重逢,这可要比鹊桥相会还要动人。”唐青举了举手里的杯子,他不由得苦笑起来。
“唐青,下一个问题你一定要回答我。”杜若兮稍稍平静了下来,“否则我揍你。”
你有提问题的自由,而我也有拒绝回答的自由,唐青在心里嘀咕着。但他没说出来,他看着杜若兮,呼吸有些加快了。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你一定要告诉我。”杜若兮转过身去,把铜板和雨花石一把抓在了手里。她抓得非常紧,紧得象是永远都不会再松开。她的姿势让人感觉那是挑战。
唐青的身体往后一仰,脸色突然变得苍白。杜若兮没有理会他继续问道:
“请你告诉我,杨展,他现在身在何方?”
唐青慢慢站了起来。他看到杜若兮的眼里一下子噙满了泪水,它们即将从她的面颊上滚落。
第二十一章
唐青坐在椅子上埋着头,用一只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他有个想法,就是是现在把杜若兮赶出去,自己将不再见她,也不容许她再来,这样事情才又会重新进入正轨。但是,它永远都不是真正的正轨,它只是相对平安、却又是极其畸形的生活轨道。在这个轨道上,他和他的家人好象已经融入了这个社会,但是唐青知道,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一直都是徘徊在正常生活之外。
“告诉我,唐青,请你告诉我。”杜若兮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唐青抬起头对着她注视良久,最后他问道:“你是怎么认识杨展的?”
杜若兮走到唐青面前,说道:“你如果仅仅是因为好奇来问我这个,那你就太不应该了。我跟他的关系其实也必要向你隐藏。但是,现在没有必要说这个。”
“不,非常有必要,你必须告诉我。”
“为什么?”
“是否回答你的问题将取决于你如何回答我的问题。因此你要先告诉我,”唐青一字一顿地说,“你——是怎么——认识杨展的?”
“唐青,我很认真。”
“我知道,我也很认真。我看得出来你们的关系非同寻常。”唐青把胳膊架在了腿上,身体向前倾着,“但我跟他的关系也非常密切。我必须知道你们的关系到底是怎样的情景。我现在不会因为好奇或者愚蠢的吃醋来问你这个问题。你们是亲人,非常要好的朋友,还是……仇敌?”
“仇敌?你怎么会想到这个?”
唐青撇撇嘴,说:“我必须知道。”
“好,那我先告诉你。”杜若兮坐了下来,开始讲述她跟杨展小时候的往事。他们怎样一起在院子里玩的。他们怎样玩骑马打仗,怎样在院子里画画,怎样逮蝌蚪,他们两就象是一对搭档一样。他们并不象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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