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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的眼睛似乎不大好，盯着姜芋看了许久，大概确定不是自己认识的，才开口，“你好，你要找谁啊？”声音沙哑，如同嗓子里有粗砂。

“你好，请问，你是苏眉的舅婆戚奶奶吗？”

听到“苏眉”两个字，老人脸上的表情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姜芋还是从她那数不清的皱纹里看出了她的悲痛，那有些浑浊的眼睛里也变得有些红，“她叫苏和，不叫苏眉……你，先进来吧……”

姜芋想想，像是在丽都工作的人，应该都是有自己所谓的“艺名”的。

姜芋让酱油仔守在门外，自己跟着老人进门。

“戚奶奶，这苹果是送你的。”这给人送东西的事情，说实话，姜芋还是第一次。

老人只是勉强笑了笑，“谢谢。你先坐吧。”

姜芋在那个橙色的布艺沙发上坐下——这个沙发，是那种现在女孩子比较喜欢的类型，和这个老旧的房子倒是不相配，仔细看看，这个房间里有不少这种类型的小物件，应该是苏眉买的。

老人给姜芋倒了杯水，姜芋接过水杯，说了声谢谢。

“看你的样子，不是警察。”戚奶奶开口。

姜芋想也知道，警察应该来找过她了。

“是这样的，苏眉，不，苏和这次的事情是在她工作的地方发生的，相信之前老板已经派人过来慰问过了，而我这次来是想要了解一下她生前的情况。”姜芋其实也没有什么把握老人会愿意配合自己，毕竟自己不是警察，而之前张秦派人来送慰问金，老人也只收下苏眉的工资和奖金，对于其他的钱一分也没拿——老人应该是知道苏眉的工作的，似乎有所抵触，但是也看得出对苏眉，是真的关心的。

老人看着姜芋，然后叹口气，“我看你也不像坏人，你要知道什么就问吧，我知道的也可以告诉你。”

姜芋对她感激地一笑，“谢谢。”

从戚奶奶的口中，姜芋知道了苏眉从小到大的一些事。苏眉的故事都可以写成一部书，甚至是搬上荧屏了。苏眉的家境本来是不差的，可以说是书香门第，她的父母都是大学里的教师，一家人本来是开开心心的，但是在苏眉十五岁的时候，他的爸爸跟着朋友搞投资，结果投进去的钱血本无归，最后更是倾家荡产——他的爸爸心里又愧疚又悔恨，竟然选择了自杀。家里的情况更加难堪，苏妈妈那段时间心力交瘁，被上门讨债的人逼得不行，就这样病倒了，这一病，就再也没有起来。苏家遭遇了这样的大变，最后承担后果的却是只有十五岁的女儿。因为苏家还有庞大的债务，所以亲戚们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和苏家有所瓜葛，能避多远就避开了，也只有唯一的舅婆戚奶奶看不过，收养了苏眉，把她带来了自己所在的这个城市——当然，也仅仅是收养而已，戚奶奶只是个孤寡老人而已，能养活苏眉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所以那么多的债务还是需要苏眉来承担。苏眉本来是娇生惯养的女孩子，能知道多少人生疾苦——但是几乎一夜之间，她失去了亲人，也感受到了人情的冷暖。苏眉会选择援交，如果说开始是因为女同学的引诱，那么后来则是无奈的选择和对她来说唯一的出路。苏眉来到丽都则是她十九岁的时候，丽都的经理之一“慧眼识英雄”，他看中了苏眉，带她来到丽都，并尽力地包装她，才让苏眉在短期之内就成了丽都的红人——苏眉做这一行戚奶奶一开始是不知道的，但是后来她发现苏眉打工竟然赚来了这么多钱，而且她也学会了打扮，直到有一次戚奶奶看到了浓妆艳抹的苏眉和个中年男人走在一起她才渐渐明白了——她那个时候很伤心，伤心之余本来是想要好好劝劝苏眉的，但是后来看着苏眉那样小心掩饰着，那样装作若无其事，她就心疼了，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结果苏眉竭力隐瞒，戚奶奶也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直到那天警察上门，告诉她苏眉死掉了——她才悔恨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阻止苏眉……

“戚奶奶，你最后一次见到苏和是什么时候？”

“在她……死的两天前，她来看过我，还给我买了补品……和和说，这个月末带我回乡下一趟……”说到这里，戚奶奶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姜芋最见不得的就是眼泪了，尤其是女人、老人和小孩的，戚奶奶就占了两样——所以姜芋看着她掉眼泪就没办法了……一直到戚奶奶哭完，眼泪暂时不掉了为止——

“对不起，让你见笑了……”戚奶奶有些不好意思，笑得也勉强，“你是不是还想知道和和平时和什么人交往？”

“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些警察就是这么问的。”戚奶奶说，“和和她其实没什么朋友的，在她家里出事之前，她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所以她是有不少朋友的，但是后来她性格变得孤僻，不大爱搭理人，跟我来了这里以后，更加没什么朋友了。和和平时也不怎么和人联系，也没有朋友来找她，我知道和和……和和她因为自己的职业，更加不想和人交往……”

“戚奶奶，你就没有发现她有任何异常吗？”姜芋问。

“要说有什么不一样，之前有一段时间，我发现，和和的心情特别好……可是，和和最后来找我的时候，我发现她似乎又有什么心事，说要带我去乡下，我也觉得哪里不对，和和好像想要做什么事情，但是又不和我说……”戚奶奶擦眼泪，“我早该发现哪里不对的……和和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你也这么和警察说的？”姜芋继续问。

“嗯，他们问了，我也就说了。”戚奶奶叹气，“他们还问我，和和是不是有交男朋友……怎么可能呢……和和她连朋友都不敢交，更何况是男朋友……”

“那警察也没有收获了……”

“我不知道……不过，他们最后把和和的日记本给带走了。”

“日记本？！”姜芋的音量提高。

“对。”

“……好吧，我来晚一步了……”

“你等一下。”戚奶奶像是想起了什么，站起身，颤颤巍巍地往里屋去了。

姜芋看到戚奶奶从里面出来，手里拿着一张什么东西——

“这个是那天和和在写日记的时候，撕下来的东西，本来，本来是扔在垃圾桶里的，我那天倒垃圾的时候掉在了角落里，没有扔掉……后来，警察把日记本拿走了以后，我打扫房间的时候发现了这张纸，我想着是不是有什么用，就捡起来，准备什么时候交给警察……我不识字，你来了，帮我看看，这上面写着什么……”

姜芋接过来，那张纸皱巴巴的，怎么也抚不平——那上面是用黑笔写的字，字迹清秀，是那种女孩子的漂亮字迹。

“就这样离开吧，这一天是我害怕的，也是我希望的……如果是这样离开，我愿意……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上面写的与其说是日记，还不如说是一种心情记事。

离开戚奶奶的家，姜芋马上拿出手机拨通了张秦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