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将她的心堆砌的坚硬。可是,他这样出现在她的面前——该死的,从来都不肯在她的梦里出现的这个人,他这样出现在她面前……
自端默默的,黑黑的瞳仁在昏暗的光影下闪闪烁烁。那闪闪烁烁的微光,慢慢的将他圈住。
顾惟仁。
顾惟仁望着自端。
这样的阿端,他不曾见过。
他熟悉的她,与奢华和性感毫不相干。
那是一枚清纯的印,印在他的记忆里。她就像樱花的花瓣雨,那么的轻柔,那么的美,飘飘洒洒的,带着温暖的气息。
可眼前的她……从心底逸出一丝叹息,惟仁随之闭了闭眼。
“阿端。”他轻声唤她。
自端背上似滚过一道闪电。
“阿端……阿端……阿端阿端……”他就爱叫着她的名字,哪怕只是为了叫。
因为,是他的阿端。仿佛单单是他的。
自端的眼中浮起一阵水雾,模糊了他的容颜。
她看着他。像一个影子一样的他,就这么在她面前不远处。还叫着她的名字。这一定是幻觉。她一定是醉了,产生幻觉了——这怎么可能是惟仁呢?惟仁消失了,消失了很久了。惟仁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了!绝不会了!
自端突然的转身。
“阿端!”
自端没有回头。她提着裙,迅速的穿过帘幕,光线呼的一下涌过来。那一瞬间她的眼前白花花一片,刺得她脑中一片空白。她在重重人影中寻找着佟铁河。
她需要立刻、马上见到他。她要离开。她需要他带着她离开。
可是佟铁河你在哪?
她几乎压抑不住心头的慌乱。只觉得额头上的汗在不停的往外冒。而身上却觉得冷。
捧着晶莹剔透的高脚杯的侍者在衣香鬓影中穿梭,待来到她面前,自端问他有没有见过佟先生。侍者给她指了方向。
佟铁河正在同人交谈,背对着她,并没有发现她已经走近。他高大的身形将那人遮住,自端目光往下一扫,看到一袭银灰色的长裙。一双银灰色细带晚装高跟鞋托着一双细白纤秀的脚。有这样一双脚的女人,定是绝代佳人。
自端的心忽然间象被翻转了过来。脚下的步子明显的犹豫了。她很想就此逃开,可是她知道她不能。背后似乎有无数的视线在缠绕,缠的她越来越紧。已经走到了这里,只有走下去。她咬了咬牙。
自端往前迈了两步。
那女人已经看到她。自端想,她真的没判断错误。
她看到自端,目光先是一滞,却并不意外,接着说了句什么,自端没有听清,佟铁河回过身来,看到自端,立即说了句什么,大概是在叫她的名字,自端仍没有听清。自端只是愣愣的瞅着眼前的女人。全副精神都集中在了这个女人的脸上。
她大概五十岁出头的年纪,保养的极好。银灰色长礼服,衬的她高贵大方。她脸上有些地方看起来很眼熟——那圆润的下巴,那形状优美的嘴唇……最熟悉的是她那双眼睛,漂亮的杏核眼,此时正含着笑意,望住眼前的自端,有惊讶,有赞叹,还有很多很多东西。
自端攥住裙裾的手,涔涔的渗着汗,她不敢再用力,怕揉碎了这绸子;可也不敢松开手,因为此刻没有别的能掌握,好让她有力气,来应对这摩肩接踵而来的前尘往事。
她极力的稳住自己的身形,恰恰的、妥帖的立在佟铁河的身边。
佟铁河垂下手来,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
“阿端。”那女人轻声叫道。
。
正文第三章月与星的分歧(十)
class=‘f7b02’spanclass=‘f7b02f7b02’自端眼睛睁得大大的。
铁河感到她的手在发抖。他看了一眼容芷云,说:“阿端,来见见容董。”他的眼睛看回来,定在自端的脸上。他很平静。好像是再寻常也不过的程序,正在介绍一个也许这一生只见这一面的人给她认识一样。
自端望住铁河的眼睛,有好一会儿,一瞬不瞬。他的眼睛,古井似的。要看很久,才看得到那一片映着自己倒影的水面。那么的静,静的让她的心神渐渐的回来,渐渐的归位,渐渐的,安稳。
是啊,他是这么的镇定。用他热情又凉薄的笑,演示给她看什么是唱作俱佳,什么是长袖善舞……他可以,她为什么不可以?
她转过脸来,微笑着,“容董,您好。”
容芷云听到自端这一声“容董”,微微一怔,片刻,她笑着点了点头,“你好,阿端。”她的笑容里,有几分纵容。盛装的自端像是一只美丽的蝴蝶,轻轻的落在她的面前,那么的轻盈,那么的美丽,又是那么的纤细而脆弱让人不忍碰触;而她,生怕自己呼吸重了,将她吓跑。
铁河看着这两个女人,如此相像的两个女人。
然后他问自端:“是不是累了?”
“嗯。”自端应着。
佟铁河微笑,说:“我就知道。那么,容董,失陪。”
“请便。”容芷云看着自端,眼里有期待,她说,“阿端,我们改天见。”
自端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她由着佟铁河半搀半扶,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转身离场。出门没有多远,她用力推开了铁河的手臂。她的脚步越来越急。礼服的裙摆像是风中摇曳的荷叶,脚下的高跟鞋叮叮当当的敲在地板上,此处僻静,四壁回音。
铁河疾走两步,想要拉住她的手。被她狠狠的甩开。
他不禁有些着恼。
自端站住,猛的回过头来。佟铁河差点儿撞在她身上。他刚要开口,却看到自端眼里闪动的泪光。铁河怔了怔。再度拉住她的小臂,牢牢的。她这次没有甩开他的掌握,可是,仍狠狠的瞪着他。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你!”她紧紧的攥着拳,指甲扣着掌心,用力的、用力的克制着想要对着他大吼大叫的冲动。
铁河看到自端的贝齿咬住嘴唇,原本泛着红晕的脸此时煞白。显然一股怒火已经顶到了脑门,可是仍是克制着。他嘴角一沉。
“你知道她会来。”
他点头。
“你们见过面。”
“她每次回北京都要约见我。”
他平静的说。好像说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有些事,自端不知道。他没让她知道,但同时,他也没刻意隐瞒她。对自端来说,生母容芷云是透明的存在,是碰触不得的禁忌;对他来说,则是更为复杂难言的一种关联。这关联是他婚姻的一部分。
可是自端显然不理解。而且也从没打算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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