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今天是国庆节,五年一小庆,十年一大庆,今年的国庆节逢值大庆,晚间将燃放爆竹。那是一个极为壮观的场景,一颗颗艳丽夺目的礼花被雨点般地拋向晴朗的夜空里,绽放出形态各异、争奇斗艳的花形图案,令人赏心悦目。为了占据一个较好的位置观赏爆竹,我很早便守候在走廓里的窗台上,随着夜幕的降临,众多的小伙伴相继聚拢而至,紧紧地将我挤压到最下面一层:「起来一点啊,干什么呢压死我啦,你们快压死我啦」
凭凭我喊破嗓子也是无济于事,楼梯上还有人影晃动着继续不断地向着窗台这边聚拢过来,有一个人拎着手电筒从楼梯下面缓缓走来,那雪亮的电光直到我的眼睛上,我按住被手电筒照得直冒金花的双眼,以为这又是哪位小伙伴在跟我搞恶作剧,于是,我愤愤地慢骂起来:「谁啊,谁啊,这是谁啊这是谁在照爹呢」
「好小子」拎手电筒的人闻听此言顿时破口大骂起来:「小兔崽子,你骂谁嗯,你骂谁」
我睁开昏花的眼睛仔细一看,我的妈妈啊,我立刻被吓个半死,冒出一身凉丝丝的冷汗,周身上下激起一层层麻酥酥的皮疙瘩。
哎呀,这不是那个凶恶的造反派头头「大蚂蚱」吗他现在已经是革命委员会的主任,在单位里骄横拔扈、不可一世,谁见了他都直打冷颤。我今天怎么把他给骂啦,怎么撞到了他的枪口上,我可惹下了大祸,我敢拿脑袋作赌注:我死定啦
「你骂谁呢」
「大蚂蚱」伸出尤如蚂蚱般细长的手指恶狠狠地把我从窗台上拽到水泥地板上:「走,走,小兔崽子,咱们找你爸爸讲理去,走,找你爸爸讲理去」
说完,「大蚂蚱」好似老鹰捉小般地拽着我的衣领不顾死活地将我拖进黑漆漆的走廊里,啪啦一声,「大蚂蚱」气鼓鼓地推开了我家的房门,爸爸和杨姨正坐在屋里闲聊,杨姨穿著一条淡蓝色的短裤,两条肥硕雪白的大腿在日光灯的照耀下折着迷人的光彩。
「大蚂蚱」沉着脸,没好气地把我推搡到屋子中央:「老张,这就是你养的好儿子,啊,他在走廊里骂,骂我是,是,是他的儿子」
「叔叔,我,我,我没看见是你啊,我还以为你是」我绝望地申辩着。
「什么你个混球,」
爸爸闻言,腾地从椅子上一跃而起,一把将我拽过去,另一支胳膊高高地举起:「你叔叔比我的年纪还要大,他是你骂的吗嗯混球」
暴跳如雷的爸爸话还未说完,重重的大巴掌已经毫不留情地击打在我那稚嫩的小脸蛋上,顿时留下一块深红色的印迹,我的耳朵仿佛被炸弹刚刚震击过,嗡嗡作响,我的眼睛里面迸出数也数不清的、比屋外正在燃放着的焰火还要光彩耀目的金星扬扬洒洒地飞向惨白的棚顶。
「哎呀,老张啊,你疯啦,你怎么能这么凶狠地打孩子呢」
杨姨先是纵声惊呼起来,继尔便瞪着圆鼓鼓的秀目,接紧着便不顾一切地冲过来,死死地按住爸爸准备再次向我袭过来的大巴掌:「老张,你下手这么狠会把孩子打坏的啊,你会把他打坏的啊」
杨姨把我从爸爸的手里夺过去,搂在她那柔软的怀抱里,一只手轻轻地抚着我那缓缓肿胀起来的小脸蛋:「孩子,疼不疼」
「疼」
我悲惨地点点头,一滴无比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杨姨,不怨我,不怨我啊,走廓里面太黑,他举着手电一个劲地照我,我什么也看不见,我还以为是哪个小伙伴跟我开玩笑呢,所以就,就,就,呜呜呜,」
「不哭,不哭,好孩子,来,擦擦眼泪,一会,杨姨领里出去看焰火」
「大蚂蚱」是爸爸的顶头上司,就是他将爸爸流放到五。七干校劳动改造去的,爸爸好不容易重返单位。而我,今天晚上无意之中得罪了「大蚂蚱」,爸爸非常担忧「大蚂蚱」再次公报私仇,使之再次回到五.七干校继续当他的猪倌,重温那段不堪回首的生活。
还有一点:杨姨仅穿著极少的内衣、内裤被「大蚂蚱」撞见,使爸爸非常难堪,从而激怒了爸爸,如此一来,今晚我是难逃皮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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