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玩笑的活络人儿,近段时间同她贴心了,才忍不住举起一只手刮了她粉颊一下,打笑道:“前几日见你走路都是带着一阵风的,不笑的时候嘴角都是扬着,好像心里头藏着多少桩的美事儿一样。”
崔嫣听了心内咚咚,既慌且臊,却又有隐约的惧意,一直了了当日事务,回了屋子,闭了门帘,卸衫脱履上了榻,拥在衾被里还是乱得紧,总觉得有什么要发生,却又想把它摁住。
正是心潮起伏,这日午后甫过,府上下人来崔嫣这边唤说崔家有人来探。
甄家下人每月皆有一日全假,能自行出府采买或回家探亲,亦能攒起来一同耗用,仆佣家属平日来府探视,只需提前通传,经了管家许可,在规定时刻之内也并无不可。崔嫣自打入了甄府,念及自己初来乍到,许多东西亟待上手,并未使用每月休假日,仅专注呆在宅院之内,故一听家中来人,很是惊喜。
侧门庭院是接待来访奴婢亲眷的场所,崔嫣甫至便一眼望见游廊边上的硅石桌子边,崔妙正坐在彼处等着自己。
崔妙一见到崔嫣过来,起身迎上来,捉了长姊两手亲热一番,拉了她坐下。崔嫣来了甄府数月,本思家之情渐而淡了些,此刻一见胞妹,又打翻了一些,言语之间有些喟然。崔妙久不见姐姐,一见只觉,打扮楚楚,人也丰美了一些,不输在家中。
姐姐几月前刚一离家,她的腰酸腿疼便不药而愈,自是引起爹爹的疑心,但崔嫣已在官衙立下了纸契,人都已进了甄家,也无可追反驳回。
当日虽是姐姐固执请求,但崔妙毕竟也是为了一己之私才施加助力帮姐姐来甄府,故始终觉得若非自己与苏鉴淳私情曝光,姐姐岂会生出这种破釜沉舟且近乎荒谬的念头,猜想姐姐自愿去给官宦人家女眷当使女,肯定还是迫不得已,说不定还怄着一口气,故此一直心中不安生,对来探视崔嫣有些却步。
可今日,却是不得不来了。
见姐姐在这官宦女眷家中仪态从容,装束精致,过得并不比在家中当闺女差,无奈那诰命甄氏待姐姐越是不薄,崔妙心头越是惴惴,全因前日偶然发现的一事。
作者有话要说:楠竹是有妾的。
不知会不会犯了一些亲的忌讳哩……
好吧,反正冷文无所谓,凹~~~~~~
27、第二十四回
崔妙前日照惯在外携婢野游,好容易攀结上信徒众多的真虚道长。
真虚素日解签看相,门槛儿前排成长龙还要拐个弯,崔妙不肯放过这机会,使了解数,几日缠了那道长不放,姻缘嫁娶、父母姊妹,一一问齐,为人又素来刁钻古怪,真虚说得不明的地方,她便笑话不准。
真虚本就是个顽固的牛鼻老道,岂受得住一小姑娘指着鼻子毁自己声誉,倒与其杠了起来,还将历来为贵户人家所托的事讲了些出来,证明自己名符其实,决不虚让,恰天下无不透风的墙,其中一档子便是诰命甄氏替侄求合适女妇一事。
真虚虽讲得约略模糊,崔妙却是听得仔细通透。东西一琢磨,清楚了甄夫人揽崔嫣入门的目的,顿想那甄家未过门的儿媳妇死了一个又一个,他家儿子根本就是个克妻命,这番岂非拿自家姐姐的命去搏?她自认私心重,但到底不是全无良心,又是个急性子,便再也等不得,上门来予姐姐说出因由。
崔嫣听二妹忿忿地说完道明,心头迷惑终于云开雾散。她本就纳闷甄家凭何看上自己,到底还是有缘由的。自己那一条死过去的旧命,换得了这机缘,只是对于自己这个已去过鬼门关一趟的人,又怎会还惧被人克?那声音既已说过还自己一条重生再世之命,想必也不会叫自己这么快再次夭亡。
崔妙见姐姐不语,只当她是生了惧,连道:“初儿姐姐也毋用怕,虽是与甄家立了年契,但我打听过,侍女有殊况者可酌情同主家弃约,如天灾家丧、染疾出症,前头两个指不上,后面那个,咱们还是能想想办法的。”装病是崔妙的老套路,从幼时顽皮,为了逃过父亲责打,到前不久替崔嫣开路入甄府,屡试不爽,百用百灵,如今也是头一个想到这招。
谁想却只听姐姐道:“我都已入了甄府,就把这一年之期先度过去吧,甄府家业大,家主又是朝中人,就算如你所说我命格与他家儿子匹配,他家最后也不定能瞧得起我,又何必添那么多麻烦出来,万一被人察觉,还不知我们崔家要担什么罪责。”
崔妙一听姐姐提起甄家儿子,黛眉一扬:“初儿姐姐不说甄夫人那侄子我倒还忘了,听闻是个相貌亮堂堂,腹中穷光光的人物,前些日子那小子在聚春楼与彭城其他绍绅子弟争风吃醋,竞价下一名貌美清倌,派头挺大,场面亦是闹得十足,风流得很哩,这才来彭城多久,就已是个欢场上的风头人物了,等年岁再长些,还得了啊。”甄廷晖的花边名声也是近来才传出来,许氏彼时听了还松一口气,揣着些许吃不着葡萄的酸味儿暗想,幸得未成功将崔妙引荐予那浪荡公子哥,否则只怕是害了爱女下半生。
甄廷晖在外面的事崔嫣虽不大清楚,在家中行迹却已领教,此刻听崔妙字字恳切,不禁胸内暖实,早将旧日残存的坑洼磨平了去,笑道:“我若真回了家,指不定就要与你的苏哥哥完婚了,你又舍得?”
纵使对那未婚夫婿存了淡念,不抱期冀,她也从来没用苏鉴淳拿来同崔妙打过趣。死里逃生后,就算与崔妙言好,她面上也是刻意回避花灯会那夜之事。可如今,她才彻底觉心胸一敞,再无其他的顾绊,二妹与那人互相喜欢其实有何错?除了这一点姻缘错付,这对小男女总归也不曾得罪过自己。
自己心眼窄,容不下,被这事气得病发身死,已是受足了罪,如今何不干脆放开?至于那放开的缘由,除了时日久了,到底怕是有另一个人牵住了自己。心口已被那人给据了满满,又哪里有空地去给苏鉴淳与崔妙之事挪位置?
崔妙听姐姐开这样的玩笑,也是暗下讶异,见她面上无碍,才知她真心已是卸了包袱,也是直言道:“初儿姐姐在嘲笑我么我与他确有情意,也会想法子争取,但绝不是靠牺牲姐姐终生。我崔妙再如何利己自私,既生在了崔家,成了你的妹子,便会将你当做我的骨肉至亲,你若因我的缘故嫁得那样一个人物,我怎好安乐?”
崔嫣见她神态认真,心忖若是连你都着紧我的终生,我自己若再浑浑噩噩,岂不是太过愚钝,这样一想,心头又亮了一些,只啐了一口,道:“谁说要嫁那个纨绔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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