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打着点滴,哪儿也不能去,可也不寂寞。虽说请了看护,玮姨还是不放心,所以日日都来守着她。
医院里的护士医生听说云深是我的亲戚,又长得极美,都好奇地来看。
玮姨乐得向人炫耀,就变着花样地打扮云深。要么给她编两条清水长辫,要么挽两个发髻在耳后,要么用晶灿的小珠花将她耳旁的碎发簪在头侧,任一头长发锦缎一样垂着。云深就穿着她的粉色病号服,乖巧地坐在床上,任玮姨摆弄。
听着别人夸赞云深的美丽,玮姨像一个真正的祖母那样快乐骄傲。
云深的同学和老师也是三三两两,或成群结队地来看她。
那个在学校里遇到的,叫鄢琪的小姑娘每天都来给她送上课的笔记,然后两个人就凑在一起,诘诘刮刮说半天的话。她是云深班上的班长,也是云深最要好的朋友。
我查过她的背景,她大云深一岁,父母离异,她跟着奶奶生活,家境不宽裕,但小姑娘成绩很好,小小年纪还好打抱不平,跟云深在一起时,总象母鸡护小鸡一样护着云深。
我挺赞成云深和她接触。云深是童话环境里生长的孩子,根本不知普通人要面对的生活艰辛和贫苦百事。和鄢琪相处,她能从侧面看到一个她从未经历,以后也不大可能经历的世界,学到一点穷人家孩子的坚强和韧劲。
云深入院的第二天下午,我一进她的病房就看见一位衣着考究的妇人正坐在椅子上和玮姨说话。而一个十三四岁的白净男孩正站在云深床前,一面专注地看着她,一面小声地对她说着什么。
那妇人一见我,便站了起来,满面笑容道:“是李先生吧,真是耳闻不如一见,这样玉树临风,潇洒英俊,幸会,幸会。”
我向她微微点头一笑:“过奖了。请问您怎么称呼?”
“我是韩彦成的母亲,彦成跟云深是同学。”
我想起了那枚闯祸的茶叶蛋,便把头侧了侧,看了一眼那男孩。他顿时局促起来,白皙的脸涨得通红。
我收回目光,向面前的妇人礼貌一笑:“韩太太,你好。”
她接着说:“今天来是跟您道歉的。云深病了,都得怪我们家彦成。您说这孩子,放着家保姆做的饭菜点心不吃,专馋街边小摊儿。他自己身板壮,没事,倒害得您家云深生病。真是过意不去呀!”
“小孩子也不懂这些,不要紧的。只是不卫生的东西还是要少吃。”说完,我测了测云深的体温,又督着她吃了药,再跟韩太太客套了几句,就回了办公室。
傍晚时再去云深房里,玮姨刚好出去吃晚饭了,屋里就云深和看护两人。她因为肠胃还没复原,要禁食几天,只能打点滴,所以我不让任何人在她面前吃东西,或让她看见任何食物,免得她难受。
她见我进来,高兴地喊:“靖平!”
我笑着问她:“怎么现在精神好啦?以后还随不随便吃街边买的东西?”
她摇摇头,又认真地说:“但是真的很好吃。”
“好吃得愿意肚子疼?”
她嘟着嘴拼命摇头,耳边一对小耳环随着闪动,就像拨浪鼓的鼓槌。
我笑起来,用手去捏她的鼻子。她尖叫着躲开,我忙抓住她,怕她乱动,被点滴针戳疼。
我对看护说:“你去吃饭吧,我来替你一会儿。”于是,病房里就剩下了云深和我俩人。
我在她床头坐下,替她拢一拢脑后的头发。她定睛看了我一会儿说:“今天下午,韩彦成的妈妈走的时候问玮奶奶你有没有女朋友,还说她妹妹是个演员,问你会不会感兴趣。”说到这儿,她自己先红了脸,眼睛别到一旁。
我笑着,伸手托住她的小下巴,把她的脸转过来逗着她:“那你猜我会不会?”
她垂着眼睛不回答,小脸更红,终于鼓足勇气似的,抬眼看着我,用细如蚊呐的声音问:“你会吗?”
我在她床前半蹲下来,让她能平视着我的眼睛,然后一个字一个字清楚地念给她听:“—我—不—会—”
她脸上骤然腾起的喜悦,映得她双目盈盈欲滴,白瓷一样的双颊透着媚人的桃红。一个十三岁孩子的脸,竟然能惑得我如此心荡神驰,我赶紧放开她,向旁踱了两步,掩饰我的不安,然后环顾四周而言它:“屋里的花都是老师和同学送的吗?”
“嗯。”云深的声音还透着刚才的喜悦。
我的视线落到一束粉色的玫瑰上,极娇羞的颜色,却看得我有些不舒服。便问:“这粉色的玫瑰是谁送的?”
“韩彦成。”云深答得干脆。
我本来对他让云深生病就没有释怀,这回又听到他的名字,我心里便骤然有些窝火。
这种情绪让我吃了一惊,随即便自嘲地笑笑–二十六岁的人了,怎么跟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儿计较。
云深打断了我的思绪:“靖平,你为什么没有送过花给我?”
我愣了一下,随即笑着问:“云深想要什么花?”
她高兴得满脸发光:“随便什么花都可以!”
传染病区的惊吓(靖平)
第三天上午,成碧和philippe风尘仆仆地赶到医院,看到云深果真是又活蹦乱跳了,才松了一口大气,便留在医院里陪了云深两天,给她买了一堆礼物后,又匆匆返回了考古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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