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少共鸣,无意中眼神一瞟,看到侧面一个小女生正全神贯注于赵启智,眼中的钦慕似乎要流淌出来,连忙收回目光,决定放弃剥桔子递给赵启智的念头。
“我后悔我学文,不然上这所大学多好。”赵启智将吉它递给旁人,对邵伊敏说。
邵伊敏会心一笑,自己刚才可不也这么想吗?
赵启智仰头看着高大的银杏树出神:“我老家的市树就是这种树,满城都是,到了这个季节,树树皆秋色,美极了。到这里读书后,什么都不习惯,只有来到这座山上才算解了乡愁。”
邵伊敏没有乡愁,事实上爷爷奶奶去加拿大后,她根本不怀念自己生长的那座中型工业城市。她对诗意抒情也实在没有相应回答,只能保持沉默。那小女生宋黎已经接口说:“日暮乡关何处是,其实心安即家。”
文学社成员的诗兴被勾动,展开了围绕诗词中固有的乡愁主题的讨论。
邵伊敏很为自己不必加入这样的对话松了口气。她早承认了自己实在和文学绝缘,平时看小说只是消磨时间,从来不曾投入过,读中学时写作文一直是大问题,老师的评论总是“语句通顺,逻辑清晰,但欠缺情感渲染和展开”,对于诗词的记忆仅限于应试的课本,要有人说她没情趣,她觉得真是一点也不冤枉。
可是她不反感别人投入地、神采飞扬地谈论,看着一张张和自己同样年轻的面孔开怀大笑、认真地倾听、激烈地争辩,她觉得开心。属于青春的时光原本轻快跳跃得让人来不及有什么回忆,可是幸好有这样无病呻吟的幸福片断,这种幸福感无关个人,只是一种身心全然放松没有挂碍的愉悦。以后邵伊敏回想起抱膝而坐,满目都是金黄一片,听吉它声、歌声在耳边飞扬的秋天,都会会心一笑。
本地的气候比较极端,入秋以后,一路暖和如夏日,到了差不多深秋时节,也不过略有凉意,待一场连绵秋雨落下,忽然就进入了冬天,阴冷而潮湿。
邵伊敏过着自己再正常不过的学生生活,上课自习做家教。她和赵启智之间仍然是那么若即若离的,她自己不觉得那算一种超出同学之上的关系。可是周围的人觉得他在追求,而她在享受追求。
她对这个误会无从分辩起,因为赵启智并没明确开口表白,她也无从推拒。人家不过每周有一次两次和她同一时间自习,聚会时会突然坐到她旁边,并没有其他花头。但别人的看法显然和她不一样,尤其是对赵学长仰慕得紧的中文系小师妹宋黎怨艾的目光不时射向她,让她觉得自己未免有点冤。
罗音看得好笑,她一向和赵启智熟不拘礼,依文学社的通行称呼叫他:“启智兄,你在和人家玩暧昧吗?”
“和谁?”赵启智瞪她一眼,“不要坏我清誉。”
罗音才不怕他:“拉倒吧,我看你再这么下去,宋黎大概会‘才会相思,便惹相思’了。”
赵启智倒松了口气:“宋黎?怎么会?我和她有代沟。”
“小师妹看你的眼神可谓目光灼灼呀。”
赵启智摸下巴,不管怎么样,有人倾慕都是很能满足虚荣心的:“我可没乱放电哄人家小女生。”
罗音暗笑:“那是,色不迷人人自迷嘛,启智兄你的色相明摆在这里了。”
赵启智哭笑不得:“罗音,你现在损起人来是越来越狠了,一点也不把师兄放眼里了哈。”
“哪呀师兄,我是佩服加羡慕你呀,要有一个清纯的师弟用这么崇拜的眼光时时看着我该有多好。”
“去,人家韩伟国看你的眼神还不够火热虔诚吗?”
罗音顿时哑然,她最近躲韩伟国躲得有点辛苦。
“你要不喜欢他,给他一个痛快的,别吊着人家。”
“我哪有吊着,”罗音叫屈,“我都说了我还小,目前不考虑这事,可他说愿意等我长大。”这句话让罗音觉得简直说不出口。“我总不能说,不好意思,我长大了也不会考虑你。”
“女人,残忍起来真可怕。”
“哎,你不要双重标准好不好?我要委婉了,你说我吊着人家;我要直接了,你就说我残忍,合着我怎么都是有罪呀。”
轮到赵启智哑然了,罗音并不打算放过他,笑嘻嘻接着说:“而且启智兄,要不要教教我邵伊敏是怎么对付你的追求的。”
“说你残忍了你还不服,你这可不就是哪疼往哪打吗?”赵启智拿她没办法了。“说出来你不许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跟邵伊敏表白才好。”
罗音倒真是没笑,她从来在该认真的时候是认真的:“我觉得邵伊敏已经太含蓄了,你现在和她比赛看谁更含蓄,好象不是个好的追求方法。”
“我想坦白呀,可是她看人的眼神,很有距离感,我觉得至少应该先跟她接近才好开口吧。”
“那个……她其实看谁都有点距离感。”
“你这好算是安慰我吗?”赵启智笑了,“如果对她来说,我和其他谁谁都一样了,那还有什么表白头。”
罗音有不少拒绝“戴眼镜的小胖子”的经验,她回想一下那些“小胖子”的表白,好象也都是差不多的:“罗音,我想和你交个朋友。”一般来说,她只要诧异地扬起眉毛:“我们不已经是朋友了吗?”就能直接把人家吓退了。
那么什么样的表白能打动自己呢?她想来想去,得出结论:还是得看表白的那个人是谁吧。可是这个结论不能对赵启智说。
“你好自为之吧启智兄。”她拍拍赵启智的肩。
第9章
转眼快到新年了,邵伊敏照常在周六下午准时去给乐清乐平补习。她按门铃,没人开门,再按一下,总算乐平来开了门,可她开了门马上奔回楼梯那里。邵伊敏走过去一看,两兄妹很端正地坐在楼梯最上面一级听着楼上的动静,而楼上正传来不大清晰的一男一女争吵声。
邵伊敏想:平常都很难指望他们俩专心致志,今天的课算是泡了汤。她小时候父母只是相敬如冰地冷战,倒没在她面前争执过,为这一点她也是感激他们的。现在仰头看两个孩子全神贯注,脸色发白的样子,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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