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终究萧重沄只有一个。”江欲晚微微侧头,这一句话说的无足轻重,一出口就随着晚风飞远了。
我突然微笑,不想解释一字半句,也不会感到遗憾,或是将胸腔之中充斥无数难以言语的悔恨,很多东西得到也会失去,很多美好来过也会消失,不见得任何原定,都会一如既往,天长地久。
我弯起嘴角,学他的语气:“就这仅有的一个也已经死了。”
他嘴角的笑慢慢变冷,残留下来的,固执挂在那里,有些突兀。
我转身:“后悔两个字,对于我,太多余。”
我慢步离开树林,往自己马车的方向走,迎面匆匆而来两个人,一个侍卫,满脸的尘土,狼狈不堪,另一个是江欲晚身边的孔裔。他目不斜视,身形如飞,与我擦肩而过,跌跌撞撞的刮到我肩膀,我被顶了个大大的趔趄,险些跌倒,他理都没理,直直往我走出树林里奔去。
我才没走出多远,又听见疾走的脚步声,我扭头,看见身后江欲晚跟着那侍卫和孔裔正快步走出,我直觉应是出了大事。
但见江欲晚走至我身边,狠狠扯住我手臂,笑容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厉色,如此看来,才有带兵打仗的将军,该有的神色:“跟孔裔走,快。”
还不等我说话,他一耸,不看一眼,转身离去。我不稳,往后跌过去,被孔裔扶住胳膊:“萧小姐请跟我走。”
“沉香呢?沉香还在马车上。”
孔裔的脸色经年冰冷,从我认识他的那日起,从未见过冷色转暖过,他木然,没有表情:“她跟曹潜在一起,小姐不用担心,时间紧迫,请小姐尽快。”
我提着衣摆跟在他身后,可男人脚步毕竟过快,我忙不迭跟着,竟被地上的枯藤绊了个结结实实的跟头,手掌被地上树枝刺破,渗出斑斑点点的鲜血,蛰疼的很。
孔裔扭头,依旧面无表情,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没有打算过来扶,也没有说话。可我能看见,那冰冷的眼里,一抹不屑的神色一划而过。
人神共弃,可能厌恶我,嫌弃我的人远比我想象的要多得多。我竟也不能懂得,那些恨和怨是从何时开始,又到何时才能完结?
仓皇启程,不是因为时间紧迫,而是因为后有骑兵再追。冲出去的队伍人数不多,至少比我来到这里的时候足足少了一半有余,我没见到沉香,也没有见到德妃那些人,他们似乎并没有跟着我们一起走。
险
我没有经历过所谓的战争,只有些模糊的片段,那也是从书里得知的。因为情况紧迫,马车行进的速度快的匪夷所思,马车里只有我一个,两匹马飞奔的时候,整个车厢里面被颠成一锅乱粥。
前面的车夫声嘶力竭的叫喊,鞭子抽打马背的声音响彻我耳边。方桌,小椅,杯子,水壶,但凡放进去的东西统统被横七竖八的甩落在我周围,我随着马车颠簸的节奏不断被扬起,落下,跌坐,或是撞在车厢壁上。
马车飞驰,我偶尔能从被风鼓起的帘子里看到不断往后倒转的景致,还有骑马飞奔的士兵。
疼已经不再重要,我被摇晃颠簸得头昏脑胀,胃里的东西翻搅滚滚,像是再一动,就要喷薄而出。
车非但不能减慢速度,而是越来越快,快到有些时候,我能感觉到,车轮已经腾空而起,然后狠狠砸落在地上,轻而易举的将我弹起。
反胃,然后是抑制不住的呕吐,我勉强扶住窗框,身不由己的把污秽物吐在了马车里,弄得一身都是。兵器交接的声音,喊杀声音,不绝于耳,紧紧跟随在我们身后,像是哭嚎着夺魂的无常鬼。
我从不知道真正的动荡是什么,只有听闻,不曾见识,扒住窗框,我艰难的稳住身体,将头略略伸出窗外,入眼的却是一片铁蹄扬尘,风中夹带着似乎穿破了空气的尖锐声。
火光冲天,那是我身后的马车,像个巨大燃烧的火球,保持着飞速的前行,而更多源源不断飞来的火箭,雨点般落在车厢上方,敲出闷响声,只需要一两只,足以将车厢全部点燃。
我想到了火烧广寒宫,同样是遭火焚烧,当初只是一种凄冷,而如今,是惊骇,仿佛下一刻,葬身火海,死去活来的那一个就会是我。
我呆呆看着那激烈残酷的场面,愈发大胆的将头伸出窗外,头上绾发的钗已经不知去向,长发探出车窗,随着抽过脸颊的疾风迎风招展。
夜黑如漆,星辰模糊,火光盛放,映亮了半边天,我甚至能感觉得到不断蔓延过来的热潮将我不断往外推,还有锐器穿过我脸颊边留下的尖锐响声。
“进去,进去。”
我听见有人再喊,声嘶力竭,抬头之际,见漫天星点的火光如天女散花一般,分撒而下,目标正是我的车厢顶部。然后闷重的声响纷纷落在车顶,很快我便能闻到一股木头烧焦的味道。
我命贱,卑微的不值一提,可不意味着我会坐等挨死。
车厢顶是可旋开的,有卡簧一样的设置,我想了再想,觉得不能继续耽搁,只好试图在颠簸的车厢里站起身,然后扭开卡簧,吃力的转动车厢顶,然后将火箭扫掉,尽量让车厢不要燃烧起来,好留下一条小命。
可终究因为车飞驰的速度实在太快,我甚至两手紧紧抓住顶部的流苏都不能站稳,费了些时间勉强站立,伸手去旋卡簧的时候,却发现车厢顶已经完全燃烧起来,铁质的卡簧被烧得微微发红,手刚一碰,随即生出一个水泡。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像是用大锤在拼命敲击车厢,我防不及,车厢猛地一颠,流苏被我彻底扯断,我顺着力道扑倒在车厢里,嘴角磕在木框上,口舌间顿时散开血腥味道,针扎一样的疼,整个脑袋像是一滩浆糊,只觉得乾坤倒转,天旋地转。
车厢壁仍旧发出响声,似乎是谁再敲,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刚将头探出窗口,迎面一只火箭射来,就那么一瞬,眼见火舌肆虐的箭身直冲我的脸,带着灼热,极快的逼近。
我清楚的看着,惊骇胀满整个胸膛,仿佛有一条细而坚韧的线,紧紧勒住了我喉头,我知道,这一箭若是中了,我必死无疑。
死,长门宫那些岁月里,这是个习惯而又让人平静的念头,想想珍妃的死,想想小皇子的死,再想到城门上挂着父亲和哥哥的头颅,想到刀落的那一刻,死亡已经开始渺小了。
至少对于我,在李哲血流不止的倒地之时,这个不可抗拒,却又让人未知恐惧的结局,变得无足轻重,就如同一呼一吸一样,我虽不会自寻短见,可却也再不害怕死亡。我甚至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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