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清歌温柔的声音响起,就是一个我正在等待的信号,蓄势已久的泪水夺眶而出!
我不敢抬头,头埋得更低了,凤清歌温暖的手掌在桌下捧住了我的脸,我所有的泪水都流进了他的手里。
谁都没有出声,凤清歌的拇指轻轻摩挲着我光滑的脸,不放过任何一颗滚落的泪珠,将我那满腹说不出来的辛酸都收集进了他的心里。
凤清歌的目光激起了在我心底埋藏至深、前世今生点点累积成山的——自艾自怜的情绪!
从我穿越来到这里后,我一直积极努力地去适应生活,创造生活,可是我的心呢?
我的心也能像表面那样意气风发,也能快速地从这个残酷的现实中挣扎起来吗?
抛却生活了二十八年的生活环境,抛却早已适应的生活方式,更抛弃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十四年来唯一爱着的人,我努力忘记,努力重头开始,可是心却常常不由自主。
人,永远情不自禁!
我穿越、重新开始我的生命,痛,是我为此而要付出的——唯一的、永远的代价!我不知道该怎么抬头,眼眶可能通红,脸上泪痕未干,这副样子准会让凤九天和南若风嘲笑。
可是我不能永远躲在凤清歌的怀里吧,那不是更丢人?
鼓足勇气,我缓缓直起身体,眼光不敢看向任何一人,直直地垂在桌面上,也希望他们能漠视我不自然的举止!
可是那个小鬼南若风偏不让我如愿,他惊呼一声,“姐姐的眼睛怎么像兔子一样?”
臭小鬼!我气得差点想动手开扁!今天若不是他,我会丢这场大脸吗?以后禁止他区找我了!哼!
“嘘,”凤清歌轻轻将中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若风又犯糊涂了,姐姐做错了事,正在羞愧呢,你这一打断,姐姐恼羞成怒,不是会把气都撒在你身上吗?到时候,你就别想再去找姐姐玩了。”
一听这番似是而非的话,我忍不住破涕为笑,原来这凤清歌还是个冷面笑匠嘛,竟然用恼羞成怒这么似通不通的话教育小孩,也不怕教坏了,他姐姐找他算帐。
不过也没见他怎么观察我,就能轻轻淡淡把我的心思猜中,他的智慧还真不可小瞧!
“若风,过来,我说过的话你这么快就当耳边风了?”凤九天阴沉的声音响了起来,从刚才到现在,他几乎一言未发,而我只顾着发泄自己的情绪,根本就没注意他。
他漠然看了我一眼,转头对南若风,“以后不许叫姐姐知道吗?”
我不知道他那种表情代表什么,不过对自己才十一岁的外甥用那种口气,这人真是霸道得可以!
“绮罗,”他面对我,口气很轻,似乎有意收敛了所有的霸气。
这两兄弟怎么都不征得本人的同意就直呼其名?这就是皇室人的礼貌啊!
不过,这凤九天的口气虽轻,却让我隐隐产生即将电闪雷鸣的错觉,他开始收网了吗?
“梦池跟我说的话是真的吗?”
果然!
“不知二哥跟您说了什么话?”我连忙陪笑,小心应付。刚刚低落的情绪早已飞到爪哇国区了,现在还自艾自怜的话,保证错眼不见就得被啃个尸骨无存!
“那就多了,你想知道哪方面的?”他见我一副死不承认的态度,不怒反笑。
想套我啊,没门!
“二哥跟阁下禀报的多半是国家大事,这种事小女子向来是不懂的,阁下恐怕问错人了。”不承认就是不承认,你能奈我何?
“哦,”他一副了解的神气,突然转了个话题,“澜城那家碧云珠宝行现在的生意还好吗?”
我的心猛然一跳,这太子到底是太子,才两天功夫,连珠宝行都查出来了,我想从他这里浑水摸鱼恐怕是不可能了。
“这个我还不清楚,我打算过段时间去看看。”既然不必隐瞒了,我口气当然傲然大方起来,态度也不像刚才那样谨慎了。
“南方市场刚刚平息了一场混乱,这你知道吗?”太子问,神色稍稍凝重起来,连凤清歌也严肃起来。
“稍有耳闻。”我淡淡微笑。
“你知道粮食的波动引起了一个什么隐忧吗?”太子又问。
我怔了一下,不会的,我在开始时就算好了结尾,所有牵涉其中的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没有人有损失啊!
“你知道南若风的母亲在哪里吗?”太子的问越来越紧,而我,竟然开始额头冒汗。
“他母亲,我的二皇妹,是天日第一女将,此刻正驻守在北疆!”太子清清楚楚地说出答案。
我霍然明白这两兄弟为什么着急了,“军队粮草!”
凤九天目光闪动地看着我,“粮草断了五天!你比我想象中还要聪明,不,聪明得有些不符合你的年龄了——”
“粮草虽急,但以您的身份想要筹措应该不是难题吧?”我打断他那令人心虚的猜测。
我承认这一着是我没想到的,但我起码能想到,如果太子没有想办法筹措到充足的粮草并且已经运去北疆,他哪有时间在这里和我闲扯淡?
“难的确不难,可是你不觉得你也该负上点责任吗?”凤九天的表情闲适下来,他往椅子上一靠,口气中带了些戏谑。
我咬牙,“我以为我已经补偿过了!”他在朝野的声名鹊起,这对于他而言,不是最好的补偿吗?
“你只是小小地补偿了我,可是战场上那些将士可是在我们吃香喝辣的时候差点饿死!”小小的补偿?亏这个厚脸皮太子说的出口!说来说去不就是要让我出血吗?
这当官的,无论是现代的还是古代的,最会喝得,就是商人的血!
“十万两!”我心疼r疼啊,还没开始,就被挖去这么多,我怎么给找补回来呢?
不料凤九天蹙起了眉,“你是在打发乞丐啊!”
大胃王!太过分了!我气得发抖!
“二十万两!”我大喊。极限,这绝对是我能容忍的极限了!
“可是……”凤九天笑了起来,阴沉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阳光。
“没有可是了,”我不怕死地打断他的话,一副慷慨就义的表情,“如果阁下想彻底毁掉我正在进行的,那就干脆将它一把充公,用不着这么辛苦地找借口!”
“哦,那你正在进行什么?”凤九天一脸得逞的笑。
是啊,这才是他的目的——我亲口说出我这么煞费苦心地布局的原因!
[第一卷雏凤清声:第十八章理念]
很简单,我想经商!
我大大方方地对凤九天说了。
凤九天愣愣地看着我,好像在看一个怪物,我知道,这是奉行男尊女卑的古代,女子不能抛头露面,只能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尤其是贵族千金,更是联姻政策下的牺牲品!
经商的女子不是没有,只是那都是生活在下层社会的贫穷人家,不得不为生计奔波的,但凡家中有些许盈余,作父亲或丈夫的也绝对不允许家里的女子迈出家门。
商贾是社会的末流,男人尚且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选择经商,哪有女子堂而皇之地宣称自己想经商?
“以你的美貌、聪明、家世,你绝对可以得到一门美满的婚姻,过上幸福的生活,又为什么想要经商呢?”凤九天深深地看着我,问出了心底的疑问。
我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你对女人的理解就是这么多?美貌?聪明?家世?婚姻?”
他怎么能理解呢?他是受过三十年帝王教育的太子,他的字典里只有后宫三千,所认知的女人贫乏得可怜,以为每个女人都像他后宫的妃嫔那样要依靠男人才能过活,像他这样的人,恐怕根本不知道专情怎么写吧!
“泪湿罗巾梦不成,夜深前殿按歌声。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
“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爱驰则恩绝,恩绝则恨生。”
我冷冷地吟出这两首让我记忆深刻的诗。后一首不算诗,但这两首是这我父母在世时最爱的。以他们的财富和地位,他们大可以像别的人那样风流快活,可是没有,他们恩爱白头,到死都没有闹出过一条绯闻!
凤清歌回过头来仔细地打量我,仿佛第一天认识我似的。
凤九天的脸色阴沉了下去,“这就是你的态度,你不怕别人说你……”
我举起一只手,打断了他的话,“经商,是我的理想,我会实现的。至于婚姻,也不劳您c心,这世上恐怕找不到我要的那个人。所以,当我有了足够的财富后,谁又会关心我有没有成亲?”
“你要的是什么样的男人?”这次,是凤清歌开口了,清沉的声音中,多了一丝奇怪的波纹。
“欣赏我的一切,与我一起飞翔,终身只有我一人!”我大方地说出来。
其实,前世的我压根就没想过婚姻这件事,而在前世,这根本也算不上是什么问题,可是,既然他们提出来了,我不妨一次性堵住他们的嘴,让他们从今往后再也没有话说。
反正眼前这两个皇子都不可能实践我的理念。
太子凤九天今年二十九岁,虽然没有太子妃,但他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和地位,在十五岁和十六岁那两年,已经分别纳了一名侧妃,一个是兵部尚书的千金,一个是淑妃娘家的外甥女,各有来头,目前正卯足了劲争夺太子妃之位,太子现在在朝中最强的后盾也就是这两位岳父大人!
三皇子凤清歌二十五岁,也早过了纳妃的年龄。本来他也应该纳妃,只是他是皇后难产而生,自幼多病,常年缠绵病榻,御医看过他的病后,开的药方中第一条就是——严禁女色!皇上生怕这个最像他心爱的皇后的三儿子夭折,为了让他清静调养,特赐他宫外王府一座,王府里甚至不许有婢女!
“听起来似乎很容易,可是真要找到这么一个人,很难。”凤清歌的声音低微下来,几不可闻。
“你打算把眼前人都排除吗?”凤九天冷冷地道。
“那也不一定啊,”我甜甜地笑,顺便指指南若风,“那小子就很有培养的空间!”
凤清歌轻笑起来,凤九天咬牙瞪着我。
“俗话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收起嬉皮笑脸,正经严肃起来,“有很多理念,我和两位恐怕都有些出入,要勉强成为朋友也很难,但我们不妨做一个交易。”
凤九天看着我,“你可以说说看。”
“您想成为全天下最有权的人,而我想成为全天下最有钱的人,”我边说边观察他的表情,很好,他的表情没变,不再因为我口出惊世骇俗之话而吃惊了,“那我们就做个交易吧!我提供给您——您称霸天下所需要的财力,而您——您提供给我经商所需的全部的权力支持!”
“你笃定我会答应?”凤九天看着我自信的面容反问。
“您会成为明君的,但区区一个‘明君’的头衔只怕还不能满足您的雄心,”我一语点破他的心事,“天日的疆域是够大了,但北边的草原,南边的水岛,西边的山地,还不属于我们,那强敌环伺的边境永远是您心头的一根刺,您不想成就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统一帝国吗?”
我的声音极尽诱惑之实,我相信,即使他没有真正认真地想过这个问题,恐怕在睡梦中也无数次地梦到过真正的统一。我只要添油加醋,说动他,说服他,那么对他,对我,都是一个上上的选择!
只有乱世才能出圣君,出巨贾!
“怪丫头!”凤清歌突然低语了一句
[第一卷雏凤清声:第十九章说服]
我想我说服了他,他点头答应了。
不过以防万一,我要求他和我定下合约,免得他日后反悔,凤清歌可以做现成的证人,以凤九天的人格我不大放心,但我相信凤清歌。
凤九天简直不能相信我会提出这么荒谬的要求,好像不相信他的人格似的(的确是不相信他的人格),但他竟然答应我并签下了这纸文书。
不可思议,古代的君王不是都很不好说话吗?很讨厌别人质疑他的权威吗?他怎么那么爽快,害我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回到云府,我就让韩碧城和柳鸿飞做好离开京师的准备,事实上,尽管韩家的事已经结束了,但他们俩还是暂时躲避一阵风头比较好。
然后我叫来了云青、云蓝、秋灵三人,我轮流看着他们,云青和云蓝是兄弟,没有父母,即使跟我走也容易些,只是他们能舍弃这繁华的京师吗?要知道,我可不能肯定自己什么时候回来。秋灵则是个家养奴,父母都在大娘那边领差使,只有她一个女儿,她能跟我远走他乡吗?
没等我询问,他们就把他们的决心告诉了我。
云青依旧是一张冷脸,“早上我听到小姐吩咐韩小姐和柳公子的话了,云青已经收拾好了。”
云蓝咧嘴一笑,“小姐在打包时别忘了把云蓝捎上。”
秋灵红着个眼眶,“小姐,秋灵已经悄悄跟爹娘告过别了,小姐千万别把秋灵撇下!”
好,好,这就是我的伙伴,没有怨言、没有迟疑地随我到天涯海角,去找那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它具有力量的理想,把他们精彩而鲜活的青春都托付给了我,我怎么能让他们失望呢?
“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我有些激动。
母亲,现在可以托付给云梦池了,我很放心,即使我再也回不来,她的下半生也有了强有力的依靠,这至少比依靠一个天涯奔波的女儿要强上百倍!
现在我要做的,就是说服我的老爹了!
老爹这段时间对我相当关心,不仅给我物质上的东西,更给了我精神上的安慰。
他会在百忙之中抽时间问我一声好不好,他会在天凉时吩咐管家给我们母女送几件衣服,很简单,很平凡,但这对于我娘,就已经很够了,我娘够了,我也就满意了!
而我能回报的,就只是几句说不上什么份量的话了。
打听到他今天晚上回家吃饭,我估摸着他差不多吃过饭了,趁着夜色慢慢向书房走去。
在云府的生活也有一段日子了,可是整个云府我还没走遍呢。
云家是有名的世族,云府也是传了数代的,云府的近支旁支什么的足有上百个,我根本分不清,有点像红楼梦里的贾府,甚至婚姻关系都是错综复杂的。
大娘是淑妃娘家魏家那边的,地位非凡;我娘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外公是个三品京官,前两年才放了外任;三夫人出身差些,听说是罪官之家充了官妓的;四夫人死的早,没几个人记得她的出身了;五夫人我原以为是小家碧玉,后来才知道也是为知书达理的千金。
因为云府嫡系就只有我爹一人,所以为了巩固各世族之间的关系,爹才不得不娶了好几个世族夫人,而他的两个亲妹子也都嫁到别的世族,所幸云家在世族中俨然是高高在上的,那两个姑姑才好命地当了正室而免于小妾的命运。
这样一个大家族中的家长,会允许我抛头露面外出经商吗?
远远地,书房里亮着一盏灯,透过窗纸,我看见爹正用力地揉着太阳x。
“爹,”我走近书房门口,低声叫了一声。
揉头的动作顿了下,“罗儿吗?进来吧!”
我推开门,爹正坐在书桌后,微皱着眉。
没有下跪请安,我轻轻绕到爹的身后,双手轻轻地按在他的太阳x上,一下,两下,三下,爹僵硬的身躯渐渐放松下来。
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爹睡着了,爹突然叹息了一声。
“爹有心事吗?”我乖觉地开口,欲引出话头,只有爹开口了,我才能寻到空隙来说服他,否则我这么大刺刺地直言相求,肯定会被一口拒绝!说不定还引来一场骂!
“还不是朝中的事!”爹疲惫地说。
“爹如果不嫌弃绮罗年幼,倒不妨跟绮罗说说,绮罗也许不能给爹排忧解难,但至少还能做个好的听众。”
“你是个好孩子,可是朝中的事,你一个女儿家又怎么懂呢!”爹笑得很安慰,言谈之间已经放松了很多。
我必须要趁机打破他的心防,好让他对我有一个全新的认识!
“朝中大事,最大也就只是皇子争位了,咱们天日王朝也差不多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了。”我淡淡地道,爹的身子果然一震。
爹抬头惊异地看着我,“你是听谁说的?梦池吗?”
我考虑要不要透露部分实话,“不是,爹,每一个朝代产生的最大的问题就是东宫之争,而朝官面临的最大的问题就是选择自己的立场。爹,你还没选好立场吗?”
爹现在的表情不禁惊异而且严肃了,他站起身将书房门和书房窗户全部关上,才回到我的面前。
“罗儿,上面的话是谁教你说的?是不是有人让你来探爹的口风?”
“爹,没有人教我,”我坦然道,“事实上,我关注朝政动向也有一段时间了。”
“哦?那你倒是说说你的看法。”爹重新坐了下来,并且示意我也坐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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