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很好喝!”尹澄抗议地说。
“好喝。”
欧辰静声说,专注地夏沫盛给他的那碗汤。
“姐,你看姐夫也这么说。”
尹澄望着欧辰笑了笑,看着姐姐依旧微微皱眉思索的模样,说:“姐可能是砂锅的原因。家里的那只砂锅已经用了很多年,从里面煲出来的汤就有了熟悉的味道。不过虽然没有熟悉的味道,但是今天的汤还是很好吃啊!”
“这样啊,”尹夏沫也笑了,摇头说,“难怪我总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可惜没有把家里的砂锅带出来。”
欧辰默默地凝视着她,当她将视线望过来的时候,他又垂下眼睛,回避了她。一块鱼r放在他面前的碟子里,耳边飘来她的话语:
“鸽子汤对手术伤口的愈合很有帮助,但是鱼r也要多吃一点,有营养而且胆固醇低。”
“姐,你快变营养专家了。”尹澄打趣说。
“是啊,我正朝这个方向努力。”尹夏沫也夹了鱼r给小澄,笑容灿烂地说,“将来成为很出s的营养学家,把你们的身体都照顾的无比健康。”
“那……”尹澄犹豫了一下,“你不回演艺圈了吗?”
“不回去了。”她打回答的很平静。
尹澄错愕地望着她。
“为什么?”欧辰声音低沉,“以前你一直想要……”
“现在我只想要一家人健康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尹夏沫微笑着又为小澄盛了一碗汤,“每天给你们做饭,看着你们的身体一天一天好起来,就已经满足幸福极了,呵呵,就算演艺圈有老虎也无法将我抓回去。”
“姐……”
尹澄眼圈有点微红,尹夏沫伸手轻轻揉揉他的头发,说:
“快吃饭,凉了就不好吃了。”
午饭过后,尹澄回到卧室休息去了。欧辰走下楼梯。沈管家提着笔记本电脑跟随在他身后,当经过露台时,欧辰停下了脚步。
金黄s温暖的y光里。
尹夏沫正做在藤椅上低头织一条围巾,围巾又厚又长,是如森林般的绿s,y光闪耀在她的周身,异常安详宁静的味道。直到她微微活动肩膀,抬起头来,欧辰这时才从凝视她的出神中醒转过来。
“你……又在织围巾吗?”
欧辰尴尬地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
“是的,过一段时间就到冬天了,”她微笑,仿佛觉得他的出现是如蓝天白云般自然的事情,“你和小澄的围巾可能会有些薄,所以想提早开始织。”
“手术前你病了那么久,手术后又一直劳累,围巾不够暖可以去买,你要注意休息。”欧辰凝望着她。
“织围巾其实并不累。嗯,不过你放心,我会注意休息的,因为我要有充足的体力来照顾你们。”她笑着说,注意到他没有像平时一样按她的嘱咐穿着吼吼的毛衣,而是穿着以往去公司时的黑s西装,“你要出去吗?”
“下午有集团的董事会议必须出席。”
“今天风冷,可以再多穿一件大衣吗?”尹夏沫轻声说,目光落在欧辰脖颈处的围巾上,那条深绿s的围巾自从送给他,他几乎每天都围着。她的心底淌过隐约的痛,这或许也是她选择先给他织后围巾的原因之一。
“是,少夫人。”
沈管家恭敬地弯腰,立刻去衣帽间为少爷拿大衣去了。
只剩下他们两人了,尹夏沫低头看着手中正在织的绿s围巾,犹豫地说:“一直这个颜s会不会太单调了?”
“什么?”欧辰一时没有意会。
“我是说围巾的颜s。”尹夏沫想了想,说,“明年给你换个颜s吧。”
明年……
欧辰怔住了,深绿s的眼眸专注地看着她。
明年,她还会在这里吗?
“工作不要太累。”
接过沈管家拿过来的大衣,帮他穿上,她的手指不经意间碰触到了他的脸庞。欧辰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她却微笑着神情自然得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早点回家。”
将他送出家门,她最后又细细地叮嘱了这一句。
早点回家……
一下午的董事会议中,欧辰几乎一直在出神,脑海中反复闪现着她说这句话时的神情。
回家……
出院已经一个多月,似乎尹澄并没有像她说起离婚协议书的事情,她好像已经完全将自己看成是他的妻子,近乎完美地做着一个妻子能够对丈夫做的所有的事情。
以往冷冰冰的欧宅忽然温暖的像一个家。
她亲手织出温暖的毛衣和围巾,费尽心思研究食谱,努力做出既符合医生的嘱咐他和小澄又喜欢吃的饭菜,每晚陪着他和小澄说话谈笑,然后着他们早早睡觉休息。而他深夜起床,却常常看到她在书房里翻看各种营养食谱,或者在电脑前查找着各种关于手术后恢复的注意事项。
她就像一个妻子……
因为她的存在,昔r死气沉沉的欧宅好像活了起来,不再冰冷,不再孤独,她好像散发着太y般的温暖,让他只想如飞蛾般飞向她,哪怕只有一瞬。
董事会议结束时天s已经开始变暗。
黑s的加长林肯房车行驶在拥挤的车海中,车窗外变换的光线将欧辰的侧面映的更加深邃。
夜s越来越深。
加长林肯房车缓缓行驶到一片普通住宅区,欧辰让司机停车,自己走下车去。住宅楼里家家户户的窗户都透着灯光,正是晚饭的时候,饭菜的香气四处飘散着。
这是夏沫和小澄原本住的地方。欧辰仰头望着那一户没有亮灯的窗户,以前他曾经很多次来到这里,默默地在楼下看着那里温暖的灯光。可那时候,洛熙常常在她的家里,他只是楼下孤单寂寞的影子。
现在她不住在这里了。
她在他和她的家里,也许正在做饭,也组正在等他回去,今天出门的时候,她叮嘱他要早些回家……
脑子里还是纠缠纷乱地没有头绪,欧辰在暮s中淡淡苦笑,或许他还不想太早地想清楚。
她见到那只旧砂锅会很开心吧。
欧辰想着,步伐不由得加快了。而且她在等他回去吃饭,太晚的话说不定她会担心。
然而——
如水的夜s中,欧辰的脚步突然停住,身体也突然冰冻般变的异常僵硬。
在她昔r的楼下。
停着一辆白s宝马汽车。
单薄如纸的身影沉默地站在车前,那人抬头望着早已不再亮灯的窗户,好像已经站了很久很久。月光中,恍如弥漫着淡淡的雾气,那人仰起的面容如同褪尽了颜s的花瓣,苍白,透明,但是依然有种让人吃惊的光芒。
仿佛是听到了脚步声。
那人无意识地将头扭转过来,看到欧辰的那一刻,他漆黑的瞳孔骤然紧缩了一下,良久,他又缓缓闭上眼睛,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的意味,仿佛是在嘲笑欧辰,又仿佛只不过是自嘲。
“你怎么会在这里?”
欧辰冰冷地说,语气中有种戒备,就像狮子在自己的领地中看到了本不应该再出现的东西。
“你呢?你不是应该和……”心中一阵抽痛,洛熙竟无法再说下去,尽力将情绪掩藏起来,他漠然地望着前方,“为什么不赶快从我眼前消失,难道你是来炫耀的吗?”
他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要告诉欧辰,自从出院后。他天天都来这里吗?
“炫耀……”
欧辰慢慢咀嚼着这两个字,然后半响沉默不语。这种沉默却让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洛熙的手指在身侧僵硬地握紧成拳,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如果不是因为你刚刚摘掉一颗肾,我会将这一拳狠狠打在你的脸上!”克制着胸口翻涌的怒火,洛熙的双拳依然紧握着。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欧辰说。
“是,我已经知道了。”洛熙的声音冷如寒冰,“以前我一直以为,欧辰少爷虽然行事霸道,但总算光明磊落。没想到你居然会采用如此卑劣的手段,竟然用一颗肾来要挟她和你结婚!你不觉得自己很可耻吗?!”
“你不是也用自杀去要挟她吗?因为她和我结婚,你就用自杀、用自己的死让她一辈子背负罪孽的十字架,你不觉得自己也同样很可耻吗?!”欧辰冷冷地回答他。
寂寞的夜s中。
两个男人互相冰冷地对望着,仿佛两只仇恨的的狮子,只有其中一个死亡,战争才能结束。
“而且你错了,只要能够和她在一起,我从来都不在意手段是卑劣无耻还是光明磊落。”欧辰面无表情地说,“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战旗≥
拍摄期间那次探班,我对你说的全都是假的。”
“什么?”
“在那之前她虽然来找过我,但是并没有答应和我做任何j易,可是,你却怀疑了她,你以为她跟我有了不可告人的j易,才使得≤战旗≥突然有了出乎意外的转变。”
洛熙脑中“轰”的一声!
他还记得那次欧辰暗示说是因为夏沫答应了某项j易,所以电影≤战旗≥才会继续拍下去。而就是因为怀疑了夏沫,他才会变得敏感尖锐,甚至向她提出分手。
“你真无耻。”
胸口的怒火再也克制不住,洛熙愤怒中忘记欧辰的身体状况,右拳贯着裂空的风声向他的脸颊挥去!欧辰猛地侧头,拳头擦着他的脸滑了过去,但是洛熙的指骨依然使他的骨处红了一片!
“即使用这种卑劣的手段使我和她分手,她就会喜欢上你吗?欧辰,我告诉你,夏沫不会喜欢你!从前没有,现在也不会!哪怕你威胁她跟你结了婚!”愤怒和绝望中,洛熙的声音益发冰冷。
“是吗……”
欧辰沙哑地说,胸口一阵夜风吹过的凉意,他深吸口气,淡然地挺直背脊。
“但是我相信,只有我才能给她最多的幸福。”欧辰凝视他,“而你带给她的只会是痛苦。”
“……”
洛熙什么都不想再说下去,荒诞滑稽的感觉让他觉得再和欧辰站在这里多一秒钟都无法忍受!
“你早就失去爱一个人的能力。从被你母亲遗弃开始,你的心已经被封闭了。”欧辰漠然的说。
“你调查我。”洛熙不屑,这果然是欧辰的一贯风格。
“是的。你是敏感又极度缺乏完全感的人,所以只是我的几句暗示,你就可以怀疑她,去刺伤她。你需要的是一个无时不刻不守在你的身边,让你随时可以感受到安心的女人,而夏沫不是这样的人,在她的心里有很多东西比爱情还要重要。即使你和她当时没有误会,在风风雨雨的娱乐圈你终究还是会因为自己的不安全感去猜疑她,而到了那时候,对她的伤害只会更大。
“而且,在换肾手术前她最挣扎痛苦的那段时间,你除了一次次的猜疑,和用自杀带给她最后一击沉重的伤害,又付出过什么?我的手段也许卑劣,可是至少给了她最需要的一颗肾。”
夜风清冷地吹过。
洛熙紧握的手指渐渐无力地松开,他颓然惊觉自己竟无法找到要与去反驳他!或者,欧辰说中了一些事实,在他听信欧辰的话误会她的时候,她用了各种努力想要挽回,而他却一次一次地伤害她,甚至用他和沈蔷的绯闻让她最后的努力破碎掉,留下她一个人而自己摔门离去。
那时候。
正是她因为小澄的手术忧心如焚的时刻吧,所以她没有机会告诉他,是他亲手将她推到欧辰的身边。
可是……
“这些也不过是你的借口……”
月光中,洛熙的声音仿佛是从夜雾深处飘来的,带着刺骨的痛楚和冰冷。
“……即使出现在她身边的不是我,而是另外的男人,即使那个男人各方面都完美的无懈可击,你还是会用尽各种手段将她夺过去,对不对?”
欧辰静默片刻,说:“是,因为只有我才可以保护她,才可能给她最多的幸福。”
“那么——”
洛熙直直地凝视他,眼睛幽深漆黑。
“她现在幸福了吗?”
深秋的夜风沁冷入骨,前面楼上的灯光亮如繁星,只有属于她的那间屋子是黑dd的,欧辰沉默地望着那扇窗户,许久许久之后才缓慢地说:
“如果她不幸福,我会给她重新选择的机会。”
夜风越来越凉,尹夏沫放下手中编织的围巾,关上露台的灯,走进屋里。小橙已经睡下,佣人们也回到工人房,整栋屋子里静悄悄的。她经过厨房的时候,忽然怔怔地,目光从敞开的房门落在橱柜上面的一只沙锅上。
今天下午珍恩来了,她特意让厨师晚餐准备很多菜式,三个人边谈笑边说话等欧辰回家。可是欧辰一直没有回来,她只得让小橙和珍恩先吃饭。直到珍恩离开一个多小时以后,欧辰才踏进家门,他看起来异常沉默,说自己已经吃过了。
他手里拿着一个沙锅,微微发旧的白s,上面绘有几只彩s的金鱼,正是她和小橙以前常用的那只。他是为了这只沙锅到她的旧家去,才会回来得如此晚吗?她心中熨热,然而他沉默的神情却让他最终没有问出这些话。
走上二楼,有灯光从书房的门缝洒出来。
透过房门的缝隙,她可以看见欧辰正坐在办公桌后面。屋子里只亮着桌上的一盏台灯,桌面放着一叠厚厚的文件,在寂寞的黑暗和微弱的光芒中,他的侧面被剪影得如同雕像,嘴唇抿得很紧,默默地望着空气中并不存在的某个地方,仿佛整个人已经同冰冷的夜s融在一起。
尹夏沫凝望他很久。
她想要走开,留给他一个宁静的空间。可是,他散发出来的气息是这样的落寞而黯然,如果就这样离开,他会不会就在书房呆坐整个晚上?她轻轻咬住嘴唇,他的身体才动了手术,还没能完全复原。
过了一会儿
尹夏沫关上天然气的火,将宵夜盛到保温盅里,又倒了一杯温热的牛n,从厨房重新走到二楼书房的门外。
“叩!叩!”
她轻敲书房半开的门,然后走了进去。
欧辰侧头过来,看到的是眼睛如星星般明亮的尹夏沫,她唇角的笑容也如星芒般柔和,手中拿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有一只盅、两只小碗和两只小勺,还有一杯冒着热气的牛n。
“没有在工作吗?陪我吃点宵夜吧。”
她轻声说,将托盘放在书桌上。打开保温盅,一股香甜不腻的味道扑面而来,软糯的红豆沙,小小珍珠般的汤圆,她小心翼翼地用勺子一勺一勺盛到小碗里,笑着说:
“这是赤豆元宵,我小时候最喜欢吃它,你尝一尝,看喜欢不喜欢。”
说着,她将小勺递给欧辰,他下意识地接过来,轻轻舀起一勺赤豆元宵,心中却莫名一拧,又将勺子放了下去。
“这么还没睡?”他望着她。
“你先尝尝看喜不喜欢。”
她忽然像个要得到承认的孩子一样执拗地等着他的回答。
欧辰凝视她片刻。
然后低头吃了一口赤豆元宵,甜甜的,香香的,糯糯的,如同一股温热的暖流从喉咙一直暖进他的胃里。他并没有吃饭,只是在吃下这些元宵后,才忽然发现有些饿了。
“喜欢。”
他低声说。
“你喜欢就好,那我也吃一下,我晚饭还没吃呢。”尹夏沫连忙给自己也盛了一碗,开心地吃了起来。
为什么没有吃饭?你的身体不好,刚刚才发过烧……”
“发烧已经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不要老拿出来说好不好。”她好笑地膘他一眼,放下手中的碗。“现在吃也来得及啊,而且两个人吃也热闹些,看,我已经吃完一碗了。”
她把空碗亮给看。
欧辰看着空空的碗底,哑声问:“你在等我吗?”
她望进他的眼睛,那墨绿s的眼眸里有一抹微弱的期待。她心中酸涩,却故意露出一丝生气的表情,把自己的空碗塞给他。
“是啊,让我等那么久,罚你帮我再盛一碗。”
他接过她的碗,又给她盛了一些,看她接过碗时开心的样子,忽然黯声说:“对不起……”
却又说不下去,他不知道她如此快乐满足的模样是伪装出来的,还是发自内心的。苦涩渐渐在心底扩大,手术前她高烧昏迷几天几夜的模样浮现在他的脑海,那时痛苦得似乎要死去的她,现在又怎会真的就像看起来这样平静幸福呢?
“为什么说对不起,因为回来晚了么?没关系,帮我盛了元宵,我已经原谅你了啊。”
她微笑,眼睛澄澈如y光下的海面。
“而且,你居然拿回来了那只砂锅。这些赤豆元宵就是用那只砂锅做的,果然有那种熟悉的味道。谢谢你记得……”
不,他不是说这个。
“夏沫……”
顿了顿,他深深的凝视她,说:“你不恨我吗?我用肾来胁迫你和我结婚。为什么你表现得毫不在意,却对我关怀备至,你应该讨厌我不是吗?”
尹夏沫怔住。
她望着他,看着他紧绷的下颌和黯痛的双眼,她的眼睛宁静如水,说:
“你忘记了吗?我说过,我很感激你,因为你才使得小澄有了活下来的机会。而且,现在我已经是你的妻子,我们是一家人。”
“亲人之间应该彼此关爱彼此照顾才对啊,以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们以后要走的路还有很长。”她把最后的元宵都倒进他的碗里,说:“即使吃过晚饭了,隔了这么久肚子也会有些饿了,再多吃一点好吗?”
等到欧辰慢慢将那碗夜宵吃完,尹夏沫将碗和勺子放进托盘里,只留下那杯牛n放在桌上,她站起身,又对他微笑着说:
“我不打扰你了,记得不要工作倒太晚,睡前喝一杯牛n会睡得比较香。”
说着,她轻步走出书房,走到房门的时候却又再次回头提醒他:“记得不要太晚,我会来检查的。”
然后才微笑地带上房门。
书房中又恢复了寂静。
欧辰凝视着那杯r白s的牛乃,手指无意识地将玻璃杯握紧,温温的,暖暖的,仿佛是她温柔的气息萦绕在身边。
一家人……
她和小澄永远是亲人,他和她之间却没有血脉相连,当小澄将那张签过字的离婚协议书给她是,也许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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