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的模样,比起年轻小姑娘来,更平添一种无法言明的韵味。
苏沫站在窗前,取下绕在脖子上的围巾。她里面穿了件浅色尖领毛衫,衣服薄而且贴身,乌黑长发在脑后挽着,这两样事物衬着她的脖子修长柔美,肤色白润。雷远心里又是咯噔一下,接连瞅了她数眼,对方似有察觉,微微低下头来。
雷远轻咳一声,这才道:“能不能给个塑料袋,我好把衣服装回去。”
苏沫说:“搁我这儿我来洗吧,洗好了给你送去上班的地方。”
“太麻烦,我拿回去洗算了。”雷远想了想,“我得走了。”
苏沫听他这样说,也不坚持,转身去给他找塑料袋,她记得玄关处放杂物的小柜子里收纳了一些购物袋,于是走过去拉开柜门,里面的小零碎稀里哗啦的纷纷落下,她忙弯腰一一拾起,雷远也蹲下来帮忙。地上只剩最后一样东西的时候,两人都伸手去捡,指尖轻轻触到一起,她心里跳了一下,下一秒钟,就被人轻轻握住了手。
雷远抬起头,看着她,说不上是怎样一种神情,有点平淡,又有点投入,昏暗中,他的眼神很亮。她忙乱的想抽回手,又被他紧紧一捏。随后,他抓着她的手,不慌不忙的直起身来,站得离她近了些,又近了些……
苏沫的视线定格在他泛青的下巴颏上,相较于佟瑞安,这人下巴上的线条更粗犷些,下颌中间一道清秀的美人槽,也就是俗称的欧米伽型下巴,这使他看上去阳刚气质十足,又有些莽撞。
他似乎略微低了低头,她也仓促低下头去,小心避开,他碰到了她的头发,时间在这一刻似乎静止了。
外面,敲门声骤然响起,苏沫心里万分紧张,来不及思索,顺手就打开房门。苏母拎着菜站在门外,有点儿惊讶的看着自家女儿,她的眼光扫过旁边那个陌生的年轻男人,脸上又多了几分探究。
苏沫坑坑巴巴的介绍一通,苏母对雷远点头道:“律师先生,难得来一趟,不如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雷远推辞了,闲聊几句才相互告别,等他出来,那门便悄无声息的掩上,他这才想起,先前换下的衣服被忘在洗手间,没有拿出来。然后他听见苏母的声音从门后传出来:“那男的……你们很熟吗?”还没听清苏沫如何作答,他脚上的步伐已经往楼下迈去。
屋里,苏母又说:“你现在这样的情况,怎么能随便让个大男人上家里来,这要是被姓佟的抓住把柄反咬一口,你可怎么办?钱拿不着,名声也坏了。”
“这事上,女人可比不得男人。你还记得邻居赵阿姨家的那位姐姐罢,她比你只大几岁,前几年也是老公外遇家里闹得不可开交,她后来气糊涂了跑去街上找个街边的混混睡了一觉,结果怎么样,现在没人肯搭理她,都说她自找的,活该!”
“所以无论男人如何,做女人都要把握好分寸,这样说起话来才不会叫人戳自己的脊梁骨。女人,和男人就是不一样!”
“苏沫,你已经错了一次,你也是快三十的人了,不能再被男人牵着鼻子走。当初我叫你回家去,税务局,银行的工作随你挑,你偏为那个男人背井离乡受人欺负。到头来除了多个孩子一点好处也没落下,这是何苦呢!”
“苏沫,你千万别为了一时之气做出糊涂事来……”
苏沫脑子里乱哄哄的,她一声不吭的拎了菜去厨房做饭。淘米做菜,一系列机械的动作之后,才慢慢平静。百般无奈中,她想起个人来:《天龙八部》里,段誉之母因为想报复丈夫的花心,就和宫门前的乞丐共度一宿,之后移花接木生下儿子,谁知肮脏乞丐本是正宗王储,这事也就从龌龊的层面一跃而起,净化为让人津津乐道的一宗因缘巧合。然而小说毕竟虚构,它总是峰回路转让人希望不落,但是现实生活里,混混依然是混混,乞丐也还是乞丐。
苏沫想到这儿不觉笑了笑,她忽然发现,自己的同情心似乎越来越淡薄了。
jq(四)
雷远回家,睡到半夜里,手机滴答答的响。也不知道是谁,径直就接了。电话那头是温柔好听的女声,他使劲想了半天,觉得这声音既陌生又熟悉,不敢确认。那人倒先笑起来,他才半信半疑道:“关颖?”
“是我,”关颖仍是笑:“你这语气,究竟是失望呢还是高兴过头了。”
雷远抹了把脸:“不是,这大半夜的,脑袋里反应慢了半拍。”
关颖说:“嗯,跟你说件事,我过年的时候回。”
雷远一愣:“您老人家真难得啊,终于想起祖国人民了,这回呆多久?”
“看吧,要是有好男人愿意结婚的,这回就不走了,”关颖顿了顿,“到了年纪,也该考虑这些事了。你那边怎么样,有结婚的打算吗?”
雷远又是一愣。
关颖听他不吭气,直接问道:“怎样?还是你有其他人选?”
雷远抓了抓头发:“不是,你这也太突然了。以前吧,为了资本主义你就弃我而去,多少年都不回,这会儿又跟我说要结婚。我觉得吧……你得给时间让我消化消化,这太突然了。”
关颖轻轻一笑:“我是听出来了,你单身日子过得太舒服,一点儿也不想回归对吧?”
雷远笑道:“也不是,我也到了年纪,到年纪了谁不想找个伴?只是我一个大男人,不能总被个丫头片子牵着鼻子转,你说走就走一点不留恋,说回就回一回来就要结婚,那我算什么,我就不能有一点意见一点脾气,我容易吗我?要换了别人,黄花菜早凉了。”
关颖忍不住笑出声:“哎,也对。不过你考虑归考虑,我还是要先提醒你,我已经老了,奔三了,再不是什么丫头片子,你要把我和你身边真正的小嫩苗小花骨朵儿一起放在天平上称,那是不能的。我提出方案,你想不想随你,至少在回答我之前,你可得想好了,想好了就不能再出错了。”
……
雷远当真想了半宿,下半宿压根没睡着,到了天色放亮才微微咪着了,才睡着又开始做梦。他梦见自己抱着个女人亲嘴,先头也不知道那女人是谁,就觉得她看起来还挺顺眼,抱起来热乎乎又软绵绵,那种感觉好得不得了。他在梦里想着,这人应该是关颖,肯定是关颖。于是亲着亲着他就说:你瞧,我对你还有感觉,我还是挺喜欢你的。
那女人从他怀里抬起脸来,他竟然看到了苏沫,真真切切,他怀里抱的嘴上吻的,是苏沫。
他一惊,就醒了,仿佛身旁余温还在软香犹存。他躺在床上又想了老半天,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记得她在自己梦里出现的时候,真他妈美。
雷远每天都看日历,离关颖回来的日期越来越近了。
每天,他又打心底盼着能接到苏沫的电话,但是她竟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既不还他衣服也不和他联系。他一连等了好久,终是在某时按捺不住,主动给她打了个电话过去,说是过元旦所里给发了游乐场的套票,他也用不着,问她要不要,要的话可以趁着周末天气晴好带孩子出去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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