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边,这郝大夫在诊视林海之时却是面有难色,思虑了很久,方才叹了口气,径自摇了摇首,来到外间坐了。贾珠等人忙地跟了前去,询问此番林海的病况若何。郝大夫道曰:“以小的看来,此番林大人怕是阴亏阳绝之症,又有怔忡自汗,心气不足的症状,加之脾胃气虚,不思饮食,小人只道是此症不易痊愈,惟在调养。想来大人亦非高龄,素昔亦重养生之道,论理此番不该得此病症。只怕是近些年来心下有甚烦难忧虑之事不得解而淤积于心罢……”
贾珠闻言只道是这郝大夫果真医术高明,能诊视他人所不能。林海这些年来怕亦是因了原配早亡而心下失落伤恸。加之膝下儿女俱已离身,无人承欢膝下,遂亦是寂寥难解,终至于忧虑伤身了。
正如是寻思着,便见这郝大夫已将药方写毕,贾珠忙派人抓药。
随后贾珠又问道:“如此请教大夫,他父子二人何时能够好转?”
郝大夫答:“少爷之症较为容易,好生调养数日,至多不过十日便可见起效;而林大人之症则要烦难许多,此番小的亦不敢担保,只道是先按这方服了见其成效罢,若是能熬过这秋,便大有好转的希望……”
贾珠闻罢便也不问了,命林继将大夫送了出府,好生酬谢一番。之后又令了润笔好生将大夫所留脉案药方之类抄下,留待日后应麟前来看视。心下只道是好歹自家还守着一位先生可以指望呢。
待将大夫送走,贾珠方才入了内里,将黛玉唤了出来,简单告知了一番林海并煦玉的病况,亦不敢说得太过严重,只道是他二人此番悉心调养一阵便好。
此番却说巡盐御史府另一边,内宅之中姨娘小院里的某一间偏房内正有两人,其中一个作丫鬟打扮的小心翼翼地往屋外探视几眼,随后便将门窗都掩严实了,方才压低了嗓音对了房内另一人说道:“娘,奴家所说的可是千真万确。上回娘打发了奴家去侍奉少爷,结果通通为那新来的贾少爷给打发了回来。那新来的少爷端的是一主子的派头,看起来较咱家姑娘都还有气势,怕在家也是个拿事的……”
这丫鬟跟前的妇人闻言沉吟片晌,随后问道:“念瑶,那少爷呢?”
这唤作念瑶的丫鬟忙答:“大少爷的确如传言的那般病得人事不省。当时我们去的时候只有姑娘领着丫鬟在一旁淌眼抹泪的,大少爷还昏睡着,看来府里说的这大少爷向来身子娇弱都是真的……”说到这里又顿了顿,方才迟疑着补充道,“不瞒娘的,奴家这回去看了,这大少爷生得真真是玉琢金相、风流俊朗的一个人儿,怕便是头上老爷年轻之时都比之不过呢!……”
妇人听罢忙问:“此话当真?”
念瑶答道:“千真万确,绝不欺了娘!”随后便只管从旁撺掇怂恿道,“娘可要自己拿主意啊!这内宅里头的姨娘们,个个都没有一子半女的,一旦头上老爷没了,还不都是各自需寻各自门,谁还能顾得上谁啊!娘进这门时间短,又是里头最年轻漂亮的,可不能就此将自个儿埋汰了。何况这少爷身处内宅,身边伺候的……”
妇人闻言冷笑着答道:“可不是吗?难道我不知那隔壁夏姨娘在打甚主意?仗着自己识得几个字,老爷便令她代行着内当家之职,私下里不知做了多少小动作,怕他人不晓吗?你说得对,我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了,这头上老爷是靠不住了……此番这府里老爷并了少爷俱已病重,想必也顾不上许多吧,我欲行何事不正是时候吗?”如此念着便觉胆子壮了不少。
念瑶见妇人上了道,忙地伏在妇人耳畔如此这般地耳语一阵,指手画脚地密授计谋。
妇人闻罢亦是正中下怀,随后笑着打趣道:“你这小蹄子赶忙着撺掇你娘去行那逗引之事,莫不是你自己此番垂涎了少爷?”
念瑶闻言红了脸,倒也如实对曰:“瞧娘这话说的,若非为了娘,念瑶此番怕是自己去了。我们谁也不想待那夏姨娘今后得了势,将我们俱发卖了,如此还不若放手一搏,若是能借此攀上了少爷,娘与了我今后不也有了倚靠了吗?”
……
?
☆、第五十一回两情依依扬州重逢(三)
?之后的一日,正是执扇请来郝大夫为林海父子问诊的那日。彼时阖府众人都往了林海房中探视,贾珠领人亲自接待了郝大夫,遂煦玉这处便也没有主子,惟有丫鬟守着。彼时雪雁为黛玉唤去为煦玉整理衣物,而那雨情雨梦前往熬药且夏姨娘的眼线诗荷亦不在此处,这胡氏并了丫鬟念瑶守了一日方才瞅准了这四下无人之际,与了念瑶左顾右盼地摸到煦玉房前。随后闪身进了屋里,便亟亟地将房门掩了。只不料正值这时,本在煦玉房中伺候的诗荷亦从走廊另一头往了这处行来,远远地便目见了这鬼鬼祟祟的主仆二人。而这诗荷却也并未声张,只悄无声息地跟在她二人身后探视,将她二人的一举一动皆收入眼中。那胡姨娘在忙乱之时还将自己的一方丝帕不慎遗落在了走廊边上而不自知,而那诗荷见了便也暗地里将之拾了起来藏进自己怀中。
待这主仆二人进了屋,只觉满屋的药香混合了檀麝馨香扑鼻而来。而此番榻上煦玉正半睡半醒,虽非全然清醒,然尚余些许意识。
却说这胡氏因了年纪尚轻,又生得貌美如花,进府时日最短。头上林海因上了年纪,近些年来又体虚难济,无法入了这妾室房中过夜,遂这胡氏便有些欲求不满。在此之前胡氏受了念瑶煽动蛊惑,此番见了煦玉本人,方信那念瑶之言丝毫不假,更觉所言难以企及万分。只觉这大少爷虽卧病在床,然面上观来仍是翩然如玉、皓月成彩,含情而不轻浮,风流却不孟浪。而这胡氏虽春心始动、难以自持,然却没来由地觉得有些棘手,遂迟疑了片晌。而一旁念瑶忙地提醒胡氏赶紧的,胡氏方才牙咬心横,对念瑶使了个眼色。那念瑶见罢颔首以示知晓,忙地将一包迷药从怀中取出倒入案上茶盏之中。若是令人饮下这迷药,再与之行那云雨之事,那人自是销魂荡魄,食髓知味。胡氏只道是此番暗使了这风月之计,不怕少爷不从此上道,届时自是再离不开自己。然因了到底乃是背地里使坏,心下慌张无措,动作起来自是手忙脚乱,将那迷药洒落了些许在了桌案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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