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珠一面如此说着,一面拈信在房中自顾自地踱来踱去,总归了如何寻思皆对煦玉外任之事放心不下,满心扑在了此事上,垂首喃喃念道:“……气候入秋转凉,他惯常气血不足,便是圣上亦不敢留他夜里当值,夜间时常手足冰凉,需人从旁摩挲揉按;半夜偶有小急,更不可就此下榻出恭,热身子遇冷,定感风寒,翌日便起不了身;平素凉茶冷酒之类更是滴不能沾……只不知这等事身畔之人可有省得的……”
一旁千霰便将目光追随着贾珠于屋内来来回回地踱步,知晓贾珠心下忧虑,欲出言宽慰一番,却又嫌了自己嘴笨,不知如何开口。正不知如何是好之时,便见房门忽地被人推开,只见门外站立之人正是五皇子,领着稌永进了屋。此番贾珠尚且沉浸于己我思绪之中,未曾觉察屋中来人。千霰见状正待出声提醒贾珠,却见五皇子对自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千霰只得闭了口。贾珠正兀自于房中踱步,转身之际不留神便撞上了正立于自己身后的五皇子,与此同时,只觉一双手亦扶在自己的肩上。额角被撞疼,贾珠方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抬首目见自己撞上之人正是五皇子,心下一惊,手中拈着的信纸便脱了手飞出。贾珠见状亦顾不得拾起,便先行跪下请罪道:“贾珠不知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又不慎冲撞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五皇子闻言径直步至屋内主座上坐下,一面道句“本王赦你之罪,平身”。又向一旁稌永招手,示意稌永将地上信纸交与自己手中,一面对贾珠说道:“你此番在想何事?想得如此专注,便连本王入内亦未觉察。”说着便接过信纸浏览一番信上内容,笑道:“原是家信,信上道珣玉被委任了江西学政……难怪了你此番竟会如此心不在焉,原是在忧心此事……本王只道是此番你身体不适,公事完毕后便来此探视一番,见你尚且精神奕奕地来回踱步,想必中暑已是恢复了。”
贾珠闻言对曰:“下官多谢殿下关心,已是大愈了。”
五皇子将手中书信随手掷于手边案上,对跟前已是起身站立的贾珠说道:“本王不明,出任学政对于礼部翰林官员向来并非罕事一桩,前往地方后若是取士有方,阐幽显微,日后归京何愁不会就此晋升,显赫闻达。偏只你每逢闻说此信皆是那不乐意之状,却是为何?”
贾珠听罢此问不答,只兀自于心下道曰他不欲煦玉出任学差不过便是因了不欲与煦玉两厢分离,世间哪对夫妻会乐意长期分居两地的;加之对了煦玉独自在外亦是放心不下。只这些缘由他又如何能对他人宣之于口,沉默片晌后方才搪塞一句曰:“珣玉出任学政之事乃是吏部指示派下,下官等既为朝廷命官,自是不敢有甚怨言。”
五皇子闻罢此言,不过一笑置之,亦不去戳破之前偶尔闻见的贾珠于房中骂骂咧咧、诽谤朝廷之言,随后便又道:“江西之事我之前亦有耳闻,该地学风不正,取试弊端极多,已发生了数起科场舞弊案。料想圣上此番乃是铁了心欲整治该处士林学风,方才遣了林珣玉这一常伴圣上跟前的翰林学士兼南书房行走,为人向来正直无畏的正三品大员前往江西纠察整改。兼了不久前圣上下旨命各地方重建书院,鼓励官学,江西书院向来历史悠久,遂改制等事便由此地开始……”
却说五皇子道出这话之时,贾珠惟从旁垂首恭训,心下虽满腔疑惑,不知五皇子为何会告知自己此事,然仍是保持沉默,并未开口。不料却闻五皇子说道:“可是心下不解本王为何告知你此言?”
贾珠不答却是默认。
五皇子遂道:“本王此来本为探视你,这等时节亦能中暑,不可谓不蹊跷也。本王之前只道是你有意回避那行刑之景,不料此番却见你何曾将那心思放了半点在此事之上,却是一心忧惧了珣玉之事,却是大出本王意料……不过念及你一向与珣玉感情深笃,倒也属情理之中了。”
贾珠不答此话,却是另言一事:“……殿下,可否告知下官,殿下欲何时南下攻取镇江与江宁两府?”
五皇子笑曰:“怎的忽地问起此事?”虽如此问然仍是解释道,“本王已派遣哨马前往两地打探贼兵动向,待哨马回报后再行拟定攻城策略。”
此番屋里五皇子与贾珠正说着,便忽闻官兵来报:“王爷,闭门之时,守城士兵于城外发现一行迹诡异之人,疑是贼兵奸细。”
屋内二人闻言俱是大惊,五皇子当即立起身,大步流星地步出房门,对该官兵问道:“可有抓获此人,现下人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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