煦玉闻罢老道那话,便也不答,只径直出了一回神。
身侧官吏见煦玉不答,便兀自与那老道彼此应酬一番,又闲话一阵,那小道便前来禀告曰“请施主用膳”,遂老道方起身亲自引着众人前往后堂用了斋馔,席上分宾主坐了,煦玉坐了上首的位置,那官吏从旁陪坐,令随行前来的蔡史二师爷坐于下手二三位,其余小子家人则另坐一室。只见此番虽菜品简单,到底亦有十余样斋菜,煦玉虽不多吃,到底亦是每样菜品俱品尝了一番。席上只听那老道不住地致歉曰菜色简陋,怠慢了贵客。又解释曰只因近日里周遭常有流寇出没,这月老宫中的道人便也常常闭门不出,若是此番大人提前告知,或可令了小道前往市镇采买些新鲜食材。煦玉闻言却道无妨,毕竟此处乃是道家清静之地,又如何能如尘世之中那般讲究那声色之娱。那老道闻言倒也大赞煦玉颇入仙道颇得仙缘,煦玉只道自小便跟随自家业师修身养性,性嗜清淡,加之惯常脾胃虚弱,反倒是对那豪华的菜色接受不能。
待众人吃罢,老道便命小道撤去残席,又奉上茶果。因有了前车之鉴,那小道便只将一壶沏好的明前端了上来,之前还听从执扇之言往了山上挑来泉水冲泡。此番众人不过于此清谈一阵,吃过两杯茶后,老道便将煦玉安置进后院一间干净宽敞的厢房之中歇下。又将那官吏安置在一旁的厢房中。彼时正值一鼓,老道正待吩咐几句,不料却忽地闻见宫门口传来一阵粗鲁的敲门声。老道起初并未在意,只命小道前往将来人打发了。不料半晌过去小道前来回禀曰来人不肯自去,遂老道只得令煦玉好生于此歇息,自己亲自前往应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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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回出任学差逢凶化吉(六)
?待老道领着几名小道,手持蜡灯跌跌撞撞前往应门。那老道趴在门缝上往外窥视,只见昏暗的烛光映照出门外人影憧憧。那外间大抵站立了数十名大汉,各个面容黝黑粗鲁,疲惫不堪,或立或坐,正不耐烦。那老道见罢此景便知这干人并非善类,当是不欲令这干人入了宫内。遂老道忙不迭对着门外之人说道:“各位好汉爷,本月宫乃是小庙,地窄屋陋,恐怠慢了各位大爷。还请各位移驾前往数里外的阏伯台,那里地广庙宽,方可供大爷们施展。”
却说这干人是什么人,乃是大有来头,正是当初围攻凤阳府的贼兵洪绪麾下逃逸的贼兵,当日凤阳战败,洪绪率众突围后逃往洪泽湖与楼震汇合。另一小部分为数不多的贼兵死里逃生,遂分散成为数十人的小队,沦为流寇,逃往安徽、江苏与河南边境处,靠抢劫沿途村庄为生。因城镇中官兵纠察甚严,这干散贼因了人少力微,亦不敢进入城镇中打劫,只得东躲西藏,在那人迹罕至处穿行往来。遂今日逃窜了一日之后,待入夜后方才发现了这地处偏僻林间的月老宫,众贼皆是精疲力竭,方欲进入歇息躲藏。
此番听罢那老道百般推诿,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只见其中一名大汉似是头领的人物立起身来,步至那宫门前,隔着门板对里间的老道叱道:“臭道士,做何这般推三阻四的,出家人不该慈悲为怀、乐善好施吗?众兄弟奔波了一日,正愁没个地方休憩,便遇着你这月宫。你道是你这处地小,爷们亦不问你借那厢房,便将那大殿分与兄弟们暂住一夜便是,明日天亮便走。你何故竟将爷们拒之门外?!”那汉子身旁更有人起哄撂狠话道:“爷们刀剑不眨眼的,臭道士废话少说,赶紧给爷们把门开了,否则便将你这月宫夷为平地!”
却说那老道此番好说歹说只不见效,见推之不过,只得开了宫门,允了一干贼人入内。那老道跟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说道:“请各位好汉爷千万行行好,贫道这处庙宇虽小,到底是月老他老人家显灵之地,还请大爷们莫要触犯了仙家才是。”
那头领闻罢倒也满不在乎地应下了,命了众贼在前院的月老殿中横七竖八地占地歇下。这头领倒也并未向老道索要饭食,只命他端了水来孝敬便是。老道无法,只得命小道去打了井水来。
随后那老道亦是在那头领一侧恳求道:“好汉爷且千万行行好,歇在这大殿里便好,请好汉爷们高抬贵脚,小庙里头后院有那神仙,莫要进去冲撞了……”
那头领闻言并未放在心上,挥挥手便将老道打发了。
另一边,后院里煦玉尚未歇下,正坐于灯下读书,山中一到入夜便格外寒凉,煦玉又命了小子们为自己寻来暖炉。对那前院响起的一片吵杂之声倒也并未放在心上。不多时只见执扇与咏赋抬了那暖炉进屋,一面神色慌张地说道:“大少爷,不好了,刚才宫主前去应门,似是将些不三不四的人领了进来……”
煦玉闻罢倒也未曾上心,便连目光亦未离开书本,只随口答句:“想必是出家之人需得行善积德,方才将人引入这月宫中供其停留休憩罢。”
执扇则对曰:“然小的方才在那仪门边偷觑了一眼,那些人举止荒疏粗鲁,都骑了马来的,吆喝着向宫主要求借宿。宫主本不欲他们进这宫里,奈何他们以撂狠话威逼,宫主莫可奈何,只得屈从……”
煦玉闻言一面从一旁咏赋手里接过茶盏饮毕,一面漫不经心对曰:“宫主慈悲为怀,或可便不忍将之拒之门外。”
却说那一干贼子到此已是疲惫不堪,本并未有进入后院窥探掠夺之念,只道是此处不过是世人进香问仙之地,一见之下是陈旧古老,想必因是道士居住之地,倒也无甚可抢之物。不料其中一名贼人尿急欲出恭,在大殿附近转悠一阵,便往了那后院来,见后院这处僻静,便趁着四下无人之际忙不迭解衣撒尿。期间那贼人尚且拿眼四处偷觑,在夜幕笼罩中,隐隐约约目见后院马厩处停着几辆马车,一见之下便知那车舆帷幔用料讲究。遂那贼子忙不迭提上裤子,蹑手蹑脚地靠近那马车上下摩挲打量,口中一面自顾自念叨着:“俺便说那臭道士何故推三阻四的,原来这内院中停了贵人。此番撞在俺弟兄们手中,少不得吃了这块肥肉才是。”说罢便又亟亟出了这仪门,奔至那头领跟前将方才所见添油加醋地告知与他。那头领闻言登时兴味大发,喜得眼神一亮,随即命那贼子领路,率领身侧众贼闯进内院中一视究竟。
另一边那老道闻讯匆匆赶来,阻之不迭,奈何此番那头领便连老道亦是怨上了,挥手蛮横地推开老道,不顾其他道人阻拦,便闯进了内院。又命贼众拾了火把前来,火光之中只见那马车果真非普通人家的体制,布置舒适华贵。可知这停在后院的贵人定是不凡,只道是这时不就势“作为”一把,更待何时?天上掉下的馅饼,哪有不接之理?如此岂不枉费了自己一干人操此行当。遂气势汹汹地领着众贼闯进里间厢房,逐一挨个搜寻,闹得那内厢房中各处鸡犬不宁。
却说这边内院中那领路的沈姓官吏并了蔡史二师爷皆是居于煦玉房间的左近,彼时蔡史二人正于房中对弈,另一边房中那官吏正待歇下,便见一干大汉蛮狠地闯将进来,手持利刃,吆喝着令他们交出金银等物。那贼子头领率先步入那官吏的房中,那官吏虽心下大骇,然面上亦是强逞官威喝道:“这里是商丘驿站官吏,尔等、尔等贼子好大的胆子,胆敢以下犯上!”
头领闻罢那官吏之言,冷哼一声,不提防间猛地一挥手中钢刀,未待那官吏言毕便将之斩杀,随后道句:“此番杀的便是你!俺们与那朝廷狗官有不共戴天之仇!”
话音刚落,便听闯入隔壁厢房的贼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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