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了高香得来的福气,睡着了亦会笑醒,如何还指望林家出这许多聘金?随即方开口推却一番,只道是自己寒薄官宦之家,担当不起这般豪奢之举,届时回聘亦是难事,但求不嫌弃了自家嫁妆简薄方是。
煦玉则对曰既是豪门娶亲,自是不可坏了豪门规矩,自己这一长兄有例在先,彼时娶亲,聘金乃是三千两黄金。自己兄弟娶亲,虽不及自己,然亦不可过简,否则不成体统。何况自己亦不求他家回聘,不过是因情联姻,一切由自家府里操办便是,杜家可谓是万事无忧。
这杜世铭闻言心下难以置信,暗忖林府至今内宅乏人,未尝闻说煦玉娶亲之事,何来的三千两黄金的聘金之说?何况谁家的小姐结亲是这个价钱,几近赶上皇帝娶亲了。然虽作此之念,亦不敢宣之于口。此番几人商议一回,道是再行请人合了八字,方定下迎亲之日,此乃后话,此番则按下不表。
而这边荣府亦闻知熙玉就近娶了自家西席之女,亦很是议论了一回,本以为以了煦玉如今的权势地位,自当为自家弟妹谋个更好的亲家方是。只贾母闻罢此事,心下思绪万千,欲再行寻了煦玉商量一回黛玉亲事。然正值此时,孙家向林家提亲的消息便意外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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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回各人缘法黛玉出嫁(一)
?却说上回贾珠说到贾母寻了自己前往询问煦玉关于黛玉亲事的态度一事,因李文田来访,此事不及细议,实则当初煦玉于贾母跟前态度暧昧,既不明言反对,亦非认同首肯,遂贾母琢磨不透,只得将贾珠唤至跟前询问。专程屏退了侍奉的众人,只为从贾珠口中探知实情。
只听贾母道:“之前我曾单独与玉哥儿商议将妹妹嫁与宝玉之事,哥儿言语中多有推托之辞。我只道是玉哥儿这些年皆领着妹妹住在咱府里,在哥儿心里咱府与了那外人,自是不同。何况妹妹自小跟了宝玉一处长大,情投意合。待二人年长,令他二人成亲,莫不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事了。何以如今正当我向哥儿提亲,他却百般支吾,不肯爽快应下?珠儿你与玉哥儿向来亲近,感情深笃,你定知此事内|幕,哥儿心里到底如何打算?”
贾珠闻言自知避之不过,暗叹一句“煦玉啊煦玉,你自己捅下的篓子,如今还要我帮你收拾残局。你不愿将妹妹嫁与宝玉便也罢了,何以我于此费尽心机帮你寻了理由应付老太太,不慎便落得两头不是人”,虽作如此之念,面上仍是强作笑脸,对贾母说道:“老太太有所不知,此事原是这般。宝玉为珠儿胞弟,他之婚事我这做哥哥的又如何不关切在意着?遂知晓之前老太太寻了玉哥询问,玉哥不肯明示。珠儿只得自行寻了玉哥来问,待百般催逼,玉哥方才道出实情。原来他不敢轻易应承下妹妹亲事,实则乃是因了有人先于老太太前来玉哥跟前提亲。”
贾母闻言大感意外,反问道:“已有人来玉哥儿跟前提亲?彼时我问他之时,他如何不肯明言告知与我?”
贾珠心下暗自捏了一把冷汗,只道是这贾母不愧是老封君,活过半世,见多识广,不是那般能轻易唬弄的,只得硬着头皮接着道:“实则玉哥之前亦有就近将妹妹嫁入咱家之意,只不料却见有那权贵已率先向他提亲,又是他素昔开罪不得之人,遂他亦不知如何是好。既不敢就此回绝那权贵之家,亦不可于老太太跟前道明有人提亲之事,令老太太以为他不念亲戚情分,遂只得两边皆支吾搪塞一回……”
贾母听罢方才恍悟,随即又觉纳闷,谁家能有这般权势排场,竟能赛过了自家,令哥儿难以决断。随即又追问道:“珠儿可知到底乃是何家向玉哥儿提亲?”
贾珠只得如实回答:“正是当今礼部尚书、玉哥的顶头上司孙家鼐孙大人,着了礼部侍郎李文俊前来说亲。”
贾母闻言方知其中深浅,兀自寻思一回,方自顾自道句:“无怪乎哥儿不肯留个准话儿,这等官宦贵胄之家自是不可轻易开罪了的……”说着又转向贾珠道句,“虽说孙家不可轻易回绝了,然哥儿既有将妹妹嫁与咱家之愿,定也有法子婉拒此事。想来咱家爵位虽不如从前,好歹珠儿你为宝玉长兄,大小是个二品的侍郎,又与了诸位王爷关系匪浅,若是由你出面,那孙大人又如何能无所顾忌的?便直言告知他家,林家自小便与我荣国公府联络有亲,彼此又是亲戚家,何以能不顾及了国公府的颜面?如此那孙家便也知晓几分进退……”
贾珠见贾母将话说至这般份上,可谓毫无商量的余地,自己便是出言相劝,贾母亦未必肯听,不得已,只得先行应下,之后再与煦玉寻思一个对策方是。
待之后煦玉闻罢此间经过,方知事到如今黛玉亲事已是延误不得,需得他即刻拿了主意不可。只如今他尚且不知孙家少爷品貌才智如何,不敢轻易应承下。而此番便是他首肯了这桩亲事,又将如何在贾母跟前交待,则又是一件难事了。
然未免此番居于荣府受制于人,煦玉不得已惟有携了黛玉一道搬回林府,以熙玉婚期在即,需与黛玉回府料理为由。便是贾母闻言,虽有心挽留,亦是无可反驳,只吩咐曰若是将熙玉之事料理完毕,再行领着妹妹来府中住下。倒是王夫人从旁陪着淌眼抹泪,道曰府中上下皆喜他兄妹二人,就此去了,府中少了多少热闹。又从旁附和贾母,再三令他兄妹二人事毕后再行前来,煦玉虽应下,然自此之后,竟再未前来长住。
而此番黛玉从大观园中搬出,与素昔相好的宝玉并了诸姊妹们分离,如何洒泪惜别姑且不论;只说临别之时,黛玉挽住园中诸姊妹道曰她这不过是回了自家府里,待安顿下来,她再在林府中设宴,请诸姊妹前来集会结社,便连出了阁的盟姊亦一并请来。
然受此事影响最大者莫过于珠玉二人,却说煦玉来荣府与贾珠居于一处至今已逾十载,此番骤然相分,无异于夫妻相离,有多少难分难舍自是不消赘述。搬出荣府的前夜,珠玉二人仍如素昔那般同榻相拥而眠,只不料睡至半夜,贾珠竟梦见阖府抄家、众亲发卖的惨剧,登时从梦中挣扎着惊醒,骇得面色惨白、冷汗浸浸。身侧煦玉亦被一道扰醒,见贾珠面有骇色,浑身发颤,忙不迭将贾珠搂进怀里,出声询问贾珠出了何事。贾珠沉浸于恶魇之中尚未回过神来,只觉自己此番作了此梦,当真乃不祥之兆。待闻见煦玉从旁呼唤,方找回神智,将脸埋在煦玉怀里,低声哽噎道:“此番不过是分离前夜,我便已做此恶魇;待之后分离,漫漫长夜,孤枕难眠,又当如何度过……”
煦玉闻言亦是情难自禁,忿忿然道句:“此番终是因了你我之情不可公之于众,你我虽有婚约,却难以兑现,致使我二人这般两厢分离!未曾有这么须臾一刻,我如此怨恨你生成男儿身!若你为女儿身,当作我林家大少奶奶,随我一道回府,何以会这般留你一人在娘家!……”
贾珠听罢心下更添了伤感,欲强自振作,方打趣道:“说得仿佛我被你休弃一般,我又并非那刘兰芝……”然待此言出口,心内愁绪不减反增,念及之前的噩梦,又补充一句道,只不知所指何意,“何况我到底是这府里的长男,并非那嫁出之女,无论我身在何处,这个府邸需要我,我皆不可弃之不顾……若我能选择,我断不会令你离开我,然总归了这世间太多事与愿违……如今你可携了妹妹任意来去,我却不可如此……”
煦玉闻罢这话如何能忍,搂紧了贾珠惨然说道:“随我一道回府,我二人厮守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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